顾生娇看着坐在宝座上沉默不语的墨子衍,问道:“皇上,您就看着自己的嫔妃在此争执不休,流泪不断,而无动于衷么?”
这话的意思,是指皇上无情?在场的嫔妃未曾有谁这么大胆子的,一下子都愣住了。
而其实,墨子衍不是无动于衷,相反,他是心中太震撼了,所以没有听见吕婕妤和华妃嗡嗡地说什么。因为,他从没想到,世嗡上还有另一个女子,可以这样沉着冷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终于在最劣势的情况下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她的才华,她的冷静,她的气度,都让他想起一个最不该想起却又怎么都忘不掉的人。
“她不是元后,她没有犯过错……”这些话又响起在墨子衍的脑海里,叫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一个没有犯过错的楚蔹!干净纯粹,就像初雪一样!
“你……”墨子衍开口,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他顿了一下声音才恢复平静,继续问道:“你想朕怎么惩罚?”
与他相识太久了,他的任何情绪都瞒不过她,顾生娇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和楚蔹重叠,而且没有那份莫须有的罪名,他心中不
会有厌恶,只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因为,这是个值得被征服的女人。
“嫔妾不知宫中的规矩,所以不知道怎么惩罚。”顾生娇将双手拢在袖子里,淡淡道:“皇上原本准备怎么处罚嫔妾,这会儿便怎么处罚吕婕妤吧,毕竟,只有一个罪名不是么?”
她一句话,又将烫手的山芋扔回了墨子衍的手上,墨子衍心中不禁一阵赞叹,越发地欣赏她。
他正要宣布对吕婕妤的惩罚,忽然萧才人又站起道:“皇上,此事您一开始便说交于皇贵妃处置,您不插手,君无戏言,您忘了么?”
墨子衍一怔,心中略有些遗憾,却更来了兴致,如今他不能出面了,顾生娇打算怎么让吕婕妤收到惩罚呢?
谁知顾生娇并没有如他预期的那般,再争执下去,甚至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顺着萧才人的话便接着道:“是了,那便请皇贵妃定夺吧,嫔妾一时心急,忘了这回事,是嫔妾疏忽了。”
说完行了个半礼,不再说话了。
这话可让萧才人也憋回了一肚子的话,她也以为要好一顿唇枪舌战呢!华妃和李昭仪更是不服,便要开口说话,萧才人又忙道
:“皇贵妃娘娘,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吕婕妤父兄守着我朝北大门,日夜防着北辽的狼子野心,不可谓不辛苦,求皇贵妃看在定北侯府的面子上,吕婕妤又是初犯,便饶过她一回吧。”
她把定北侯府搬出来了,华妃与李昭仪也没话说了,此时若是杀了吕婕妤,定北侯府大乱,若是北辽趁机而入,她们可都是大越的罪人,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只是思来想去,两人心中都不服气得很。
皇贵妃略一思索,也叹息道:“左右不过一个宫女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吕婕妤你照实说出来便好,为何要隐瞒呢?你罪不在此,而在于诬陷华妃与顾生娇,此事若不是顾生娇机智,这会儿岂不是错判了?顾生娇可没父兄的赫赫战功为她撑腰洗罪。唉……当真糊涂。吕氏,今天本宫将你降为六品小主,罚你给王美人、顾生娇赔罪,你可服气?”
服气?哪里能服气?这本来是个能扳倒华妃的好机会,她几乎就成功了,就是这个顾生娇!
吕婕妤回头狠狠剜了顾生娇一眼。这个小贱人,当日就是她用花叶万年青害了她的脸不说,还让李昭仪
罚了她一个多月的禁足。这次又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坏她的计策,让她功败垂成,害得她从婕妤变成了小主!如此奇耻大辱,她若是不报,便不配姓吕!吕家人都是血性儿女,有仇报仇的!
吕婕妤,不,这会儿该称吕小主了,用了几乎咬碎牙齿的力气才将这委屈咽下,忍着泪行礼道:“多谢皇贵妃宽宏大量。”
“都是姐妹,说什么谢不谢呢?倒是你。”皇贵妃温和道,“冤枉了华妃和顾生娇,快去给她们赔个不是吧。”
还要赔不是?!吕小主几乎气晕过去,然而皇贵妃下令了,她也只能转过身道:“华妃,顾生娇,是我……”
“我什么我啊?”华妃不满道,“我是妃子,你是小主,中间还隔了个才人的品阶呢,该怎么自称还用我教你?”
方才那段话,华妃的意思很清楚了,就是要吕文怡给她赔礼不说,还要行礼道歉。虽说华妃不是皇后,不能受嫔妃的跪拜之礼,但能受个福身礼,也够吕文怡气得半死了。
吕文怡果然被气得差点出血,她咬着牙看着华妃,恨不得将华妃一口吞下。
华妃丝毫不惧,反而笑问道:“怎
么?吕小主不愿意么?”
“小主”两个字,咬得又清楚又重,提醒着吕文怡的身份。
吕文怡不得已,只能福身行了个礼,道:“是嫔妾不好,请华妃原谅嫔妾吧。”
她等着华妃将她叫起来,华妃却眨了下眼睛问道:“什么?”
“是嫔妾不好,请华妃原谅嫔妾!”吕文怡不得已,只好又大声说了一遍。
“嗯。”华妃点头,温柔地看向吕文怡,说道:“吕妹妹,你要知道,非是做姐姐的不肯为你说话,实在是宫规如山,谁叫你不安好心,杀害宫女不说,还赖在我的头上?做姐姐的,也只是想自保而已,吕妹妹,你不会怪我吧?”
福身礼也叫万福,是女子见礼中的一种常礼,表示谦卑的意思,动作是双手松松抱拳,在胸前或者左腰侧,上下略作移动,同时微微屈膝。这动作一气呵成地做下来是不费什么力气的,唯一注意的是,若是福身礼用在赔罪上,需赔礼的对象说了宽恕、请起,赔礼之人才能把身子直起来。
现在华妃说了一大堆话,始终没有叫吕文怡起身,永和宫的地板都是暗金色,即便是春末的天气里,也凉得浸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