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平安街。
“牛阿姨一定是太操劳了,睡了一夜都没醒。”
卧室内,牛爱花躺在整间屋子唯一的一张床上,床单被褥都是小雅新买的,而她跟李爱火则尴尬地在客厅坐了一夜。
除了生病的牛爱花,李爱火也变得神神叨叨,整夜看着父亲的遗像嘴里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得把牛阿姨送到医院,这样下去不行。”
小雅皱起眉头担忧地看向床上的牛爱花。
对于她来说,牛爱花就是自已的第二个妈妈。
然而李爱火却自卑地低下了头,在得知要赔偿时,他已经将自已账户里的几万块全部转给母亲了,现在的他,身无分文。
或者说,三人之中,只有小雅的身上还有一部分生活费。
现在小雅成了他们当中最有钱的。
“诶,也不知道官司打得怎么样了?”
“都怪我,让你去什么电子厂打工,我真的是.......”
说到一半,小雅悔恨地用小手敲打着自已的脑袋。
突然,一旁的李爱火站了起来。
望着家徒四壁,望着重病的母亲,作为一个男人,他得顶天立地。
“我去打工。”
简短的四个字,从李爱火的口中说出。
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底层人物,没有了警察的身份,没有了局长母亲,家里的房子也卖了,而且还倒欠一百多万。
从蓉城的中产,一下子掉落在了蓉城的底层。
这种过山车的感觉,让李爱火的内心憋着一股劲儿。
小雅很是担忧地看向李爱火。
她害怕李爱火会受不了底层的工作环境,害怕上次的事情还会再发生。
于是她连忙劝解道:“不不不,你怎么懂赚钱呢?你就在家好好陪着牛阿姨,我有办法搞钱!”
终于也轮到自已为这个家出一份力了。
总算不是吃白食了。
小雅的内心,瞬间浮现出一股满满的自豪感。
李爱火有些担忧地看向小雅。
“你一个女人,怎么去赚钱?”
小雅听见这句话,整个人瞬间不高兴了。
“女人怎么了?”
“女人就不能赚钱了吗?”
“你信不信,今天晚上我就能赚到钱回来!”
在底层摸爬滚打了许久的小雅,对于赚钱这种事儿充满了足够的自信心。
李爱火看见小雅那一副自信的模样,也不由得服了软。
毕竟,他才是这个家最大的废物。
“那行,你注意安全,我.......在家等着你。”
对于小雅,李爱火的心中是充满感激的。
明明自已家变得这么落魄,明明自已家不能再给小雅提供什么东西。
但小雅还是帮着自已找到了住的地方,并且还垫付了房租,还给屋子打扫干净,还说要主动赚钱养家。
这个相貌普通的女孩,脸上却散发出一丝宝贵的人性的光辉。
李爱火看着她,内心也开始慢慢触动起来。
小雅给李爱火留下了一个自信的微笑过后便踏步走出了家门。
可是刚刚下楼,小雅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消失不见了。
她低着头,微微扯开上衣,里面是一件十分暴露的舞蹈服装。
为了牛阿姨,为了帮他们渡过难关。
我再去酒吧兼职舞女,等我赚到了钱以后,就不做了,以后再也不做了!
因为......
我有家了.......
......
“咳咳咳——”
残破的木床上,传来牛爱花的咳嗽声。
她的身子每咳嗽一下,身子底下的木床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今天的天气,依然没有天晴。
厚重的乌云底下,刮着阴冷的风。
卧室里的窗户,有一块烂玻璃,冷风顺着玻璃细缝吹刮在牛爱花的脸上,头发上。
李爱火守在床边,用手试探了一下母亲的额头。
像火在烧一般的温度,使得李爱火迅速缩回了手。
母亲发烧了。
小雅出去赚钱了。
自已就像个废物一样,待在家里什么都干不了。
“妈,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没想到!”
李爱火捏紧了拳头,紧咬着牙齿,身上有数不尽的劲儿,可却不知道往哪里使。
如果真有命运这种东西。
他肯定会揪着他打一顿,然后再给他竖起一根中指。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的命运变成这个样子?
人在苦难当中,学到的唯一东西,就是怀念过去的美好,就是意识到以前的自已,有多么令人羡慕。
“妈,治你的病要钱。”
“赔款,要钱。”
“把我们的房子买回来,也要钱。”
李爱火说着说着,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无比邪恶的想法。
他以前学过法,知道在短时间内赚钱的方法。
其中不乏一些违法的事情。
只见他从自已的腰间,取出了一把陈旧的左轮手枪。
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善良之枪。
他还会做善良的事情吗?
他手里的那把枪......真的善良吗?
“您等着我。”
“您一定要等着我。”
呼呼——
风越刮越大,李爱火单手捏紧了手枪,看着窗户上那个漏风的窟窿。
风声跟心中的杂念声越来越大,最后吞噬了他的理智。
被囚禁在山崖之中的普罗米修斯,决定开始挣脱手上的枷锁,要将愤怒带回奥林匹斯神殿。
宙斯!我要将罪恶之火,洒落人间!
我要让世人都尝尝我的愤怒!
心中的呐喊,越来越洪亮,以至于李爱火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幻想。
咔嚓——
直到风吹动了木门。
“什么味儿?”
“沙发都发霉了。”
“喂,伙计,你在里面吗?”
门口,张恨水跟鲁玉,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残破的景象。
通过楼下保安大爷的消息,他们才打听到李爱火的新家具体在哪里。
卧室内,李爱火也在第一时间分辨出了张恨水的声音。
在他接近崩溃的时候。
在他要步入极端的时刻。
是朋友的声音!
唤醒了他心中的灵魂。
李爱火慌张地将左轮手枪收了回来,低头看着发烧的母亲。
抱歉,我差点又做错了事儿。
“李爱火,我们是来帮你的。”
“我们......是朋友!”
鲁玉那温柔的声音,如同婴儿的催眠曲,滋润了李爱火躁动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