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大将军之势与孙綝相比,孰优孰劣?”
钟会这个时候口中的大将军,指的自然是司马师!
在见到刘邦之前,司马师就是他最钦佩的人。
要手段有手段,要谋略有谋略,再加上心狠手辣。
在他心中,这几乎就是个完美的权臣模版!
并且是个已经彻底起势,再无人能够压制,只等一跃而起登临大位,便彻底做到了极致!
这种情况下,若是在那个时候有人告诉他,最终司马师会败亡,而曹魏的小皇帝能够重新夺回大权,那他多半会觉得那人疯了。
可现在,令人发疯的事实已经摆在了所有人眼前。
不知其中内情的,如眼前的陆抗,他还没意识到怎样的人诞生在了大魏。
知道其中内情的,如现在的钟会自己,除却士为知己者死之外,更重要的是,越想这件事,天子在他心中便越是封神!
这般的操作,谁敢说自己能做到?
即便是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重新回到当初的位置上,谁又能保证自己能够完美的复刻?
“可……司马师最终还是败了,虽他败亡的具体情况并未传到东吴,但败了的人,也配这般吹嘘吗?”
陆抗想了想,还是犹豫着反驳道。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败的,那他便只能认为,司马师名不符实。
钟会却只是讥笑。
“吹嘘?我从不吹嘘,只用事实说话,不管是论权势亦或者谋略,孙綝连给大将军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你知道大将军是怎么败的吗?”
“知道大魏宫中的那位,是如何一步步翻盘,直至如今将天子权柄重新握于手中的吗?”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司马家巅峰之时的权力,以及小皇帝低谷之时的弱小。
再到过程中先拉拢陈泰,利用高柔、王祥之死一步步激怒士族,挑拨他们与司马家之间的矛盾,再借士族之手除司马家,激怒司马师。
引蜀中汉军突袭司马师。
后退汉军的同时,领兵直取长安,避免了再度被架空的尴尬。
最后领长安之兵,以天子之身御驾亲征回归京师之时,天下权力便尽归他手!
听到这里,陆抗已然张大了嘴巴难以合上。
见到他这般的姿态,钟会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最开始他与贾充两人根据各路线索,将这真相分析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表情也同样一般无二。
“你的意思是,一个傀儡,用自己一步步的谋划,推翻了权势滔天,距离篡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司马家,又彻底解决了士族对于皇权的威胁,重新将天下握在了自己手里?”
“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良久之后,陆抗发出了质疑。
“并非我不信,而是这种事……”
“钟兄,你去城中随便找个说书人,让他给你讲一遍他编出来的最离奇的故事,听听看有没有这般的离谱!”
开什么玩笑?
这世上能有这样的人存在?
这已经不是天才了,这是彻彻底底的妖孽!
魏武之姿?
纵使魏武帝真的从棺材里蹦出来,他也不可能在这般条件下,达成这样的结果!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比肩魏武还是委屈那小皇帝了。
这就得比肩大汉光武皇帝,比肩大汉太祖高皇帝!
“的确是离奇,可刨除了一切的不可能之后,这就是事实。”
“曾经我们也逼迫自己去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但在真正亲自见过陛下之后,我彻底相信,这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从始至终,他都作为棋手,站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我能感觉到,他还在谋划着什么,我虽不知究竟还有什么值得他这样的人去谋划,但我愿意效忠于他。”
“现在幼节,你明白我是谁的人了吗?”
“你还觉得,我择的这个主,错了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会也彻底摊牌了。
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今夜他也没想着自己能够活着回去。
临死之前能够装这么一波大的,很划算!
陆抗:“……”
他表示自己今夜接受的信息有些太多,需要时间消化。
可他没时间了。
这顿酒已然喝到深夜,孙綝派遣跟着钟会一同前来的死士也已经蠢蠢欲动。
“你是大魏天子的人,所以你向孙綝纳投名状,取信于孙綝之后却又甘愿来当这几乎必死的棋子,这一切都是为了大魏?”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你应该已经将今夜将要发生的动乱告知了那位。”
“而他的能力若真如你所言,那现在边关内外定然不止我与孙綝两方势力,第三方属于大魏的兵马多半已经蠢蠢欲动。”
“只等城内动乱,他们便会黄雀在后顺势而起掌控边关,届时这最难突破的天险便要落入大魏手中。”
他也不愧是陆氏族人,自小在陆逊的教导下,他有能力,也有急智。
短短片刻时间里,便将一切分析的井井有条。
“那又如何呢?我既然选择在此和盘托出,那就意味着,即便你意识到了也无济于事。”
“孙綝的人不会听你的话,纵使你强行按耐住自己麾下不动手,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这场动乱,注定无法阻止。”
钟会依旧不急不缓,仿佛要死的不是他一般。
“……你说的对。”
“但既然知道了,我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我虽瞧不起朝堂上那傀儡,也看不惯孙綝霸道的行径,但我是东吴之臣,当事臣子之事。”
“今夜多谢你的告知,钟士季,若我能成功阻止这一切,过后我还会请你喝一顿酒。”
“先前是我小瞧你了,你择主的眼光,的确不错。”
陆抗拍拍手,当下便有十余人涌入厅内。
他指了指钟会。
“看好他,不要让他做任何多余的事,若他有什么需要,满足他。”
“另外,若无本将军令,不得让任何人接近、伤害他。”
“若本将离开之时他伤了半分,便治你们的失职之罪!”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钟会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又从旁边取过一个新的杯子。
“无用,做什么都是无用。”
“所有人,都不过是天子手中棋子,你所做的一切,或许都在他的预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