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张长明吹了一口烟,缓了缓酒劲儿,开口道:“要说这渔船啊,今天还真撞上了”。
说着话示意了白西元和柳林等人的方向问道:“咱们算是跟渔民和生产队打交道最多的了吧?”
看着手底下人点头,他又对着李学武和李怀德介绍道:“我们海产总公司
“其他收购和派购方案另有不同”
张长明介绍道:“沿海公社的渔业大队及其吃统销粮的后勤队、国营捕捞公司的深、中、浅海作业一律按当年生产计划派购60%,自留40%”。
“由我们公司与渔业大队签订派购合同,再由渔业大队落实到生产队,超计划由承包派购任务的核算单位自行处理”。
“对半渔半农地区及从事浅杂海生产的城镇居民,凡吃国家统销粮的也要派购”。
“不吃国家统销粮的半渔半农地区不用派购,也不供应渔需物资”。
“没有派购任务的生产单位或个人的产品,水产收购部门可采取议购或换购形式”。
“派购形式是平时采取见鱼分成的办法,每航次按实际产量,购六留四,按季检查,全年结算”。
“自留部分水产品由生产单位自行处理,允许在农贸市场出售或换购渔需物资”。
“但是!”
张长明弹了弹烟灰,认真地强调道:“上个月市里经管部门下了最新的文件通知”。
“水产品的购销政策亦由原来的派购分成改为统一收购,不准渔民搞私捞”
“不准任何单位和个人私自上船采购鱼货,严禁任何人在街头巷尾私自买卖”
“不准水产品进入贸易市场,堵塞资本煮义自发漏洞”。
张长明看着李学武侧了一下脑袋,道:“为加强对水产品收购管理,上面要求我们公司扩大购销网点,扩大服务范围”。
说这话的时候他抬手示意了一下韩庆伟,意思是这事领导知道的。
“上面还要求我们建立海上收购船队,到海上收购”。
“压力很大啊!”
韩庆伟点了点头,看了李怀德和李学武一眼,道:“从兄弟变成了大家长、大保姆,我们身上的担子骤然而增”。
“海上的事我们不说大家也都清楚”
张长明酒喝多了,话也敢说了,轧钢厂不是他们这个系统的,有些话说出来也没什么避讳的。
“没人敢保证渔民不会把鱼带回去,送到哪,我们这么做最多就是把手往前伸了伸”
“甚至很讨厌”
张长明看见领导责备的眼神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再看向李学武的时候面色有了认真的表情,道:“如果轧钢厂要搞渔船项目,咱们是可以谈一谈深化合作这件事的”。
李学武看了一眼李怀德,很会做人的表明了李怀德一言九鼎的态度。
等李怀德点了头,这才笑着说道:“咱们是兄弟单位,你们正需要,我们正好有,可不就是巧了嘛!”
“巧了!”
张长明主动举起酒杯同李学武碰了一个,好像是完成任务似的轻松。
李学武却是不敢大意了,说真话的不一定是朋友,敌人拿枪哔了你的时候也有可能跟你说真话。
放下酒杯,张长明给李学武比划了个大拇指,对着韩庆伟和李怀德两人由衷地感慨道:“今天真是长见识了,酒中仙”。
“呵呵呵~”
李怀德笑着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对着张长明说道:“伱们都是年轻人,又是负责具体业务的骨干,多交流”。
说着话看了看身旁的韩庆伟说道:“我和韩主任的意思一样,咱们手牵着手,心连着心,把贸易项目做好,把兄弟关系维护好,大家齐头并进,共同发展嘛”。
“我敬您!”
张长明肆意地笑着,好像真不怕醉了一般。
同李怀德喝了一个之后,看向对方说到:“经管那边给了个底,全年出货量的1%由我们自行决定”。
他又看了韩庆伟一眼,张了张手说道:“这个就是我们的诚意”。
“合作共赢嘛~”
韩庆伟笑着对李学武说道:“就像李主任说的那样,你们是年轻人,脑子活,有闯劲,多多沟通,未来还长着呢”。
“听您的”
李学武微笑着点了点头,看了对面的张长明一眼,道:“我们李主任也看好未来津门的发展,愿意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放在这边”。
示意了紫竹林方向道:“下午我们转了转办事处的几处备选地址,有一处就很合李主任心意的”。
“哦?!是哪一处?”
韩庆伟示意了李学武说道:“说说我听听,我很愿意看到轧钢厂办事处落户津门啊”。
“是梅河十七号码头正对着的那处原东亚银行旧址”
李学武笑着说道:“临港临街,又是咱们津门的贸易区,李主任很中意那边”。
“就是太贵了,呵呵”
说着话看了李怀德一眼,好像说破了领导的心思有些冒犯了似的。
当韩庆伟看过来的时候,李怀德也是洒然一笑,开口道:“确实很喜欢,但价格要的太高了些,我们的贸易项目毕竟刚刚起步嘛”。
韩庆伟挑了挑眉毛,看向了张长明,而张长明也准确地收到了领导的讯息。
“前几天庄处长打听援外办的情况就是为了这事吧?”
张长明主动开口道:“怎么?那处房产我知道,空了好些年了,他们要了多少?”
“二十八万”
这话当然不能让李怀德和李学武说出来,庄苍舒很有眼色地接过了话茬:“也怨我了,没有做好工作,沟通上可能出了问题”。
“没关系”
张长明摆了摆手,对着李学武和李怀德说道:“援外办跟房管处那边还隔着一道墙呢,房管处里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说着话很是仗义地接了这个茬儿,对着李怀德问道:“李主任,咱们要就要最好的,最合心意的,您是怎么个想法?”
“当然是越便宜越好”
李学武不能让李怀德开口,自己又不能说出价钱,那就掉价了,所以一句话交锋中转守为攻。
“领导的意思是相中津门港的贸易优势了,想要把贸易项目的管理和销售重心慢慢向津门转移呢”。
“这是好事啊”
韩庆伟看了张长明一眼,在他开口前挡了一下,轧钢厂的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们也不能太主动了。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啊!
他对李怀德说道:“以后贸易项目来了津门,咱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坐在一起喝酒了啊”。
“呵呵~”
李怀德轻笑道:“我是很希望常来津门啊!”
张长明有些着急,看了韩庆伟一眼,见领导不再拦着,便开口说道:“这件事都不是外人,我或许可以帮一把手”。
“哦?!”
李学武惊讶道:“张副总有如此能耐?!”
“哈哈哈~”
韩庆伟笑着分别看了李怀德和李学武一眼,轻声解释道:“长明同志在市里有些关系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李学武笑着举起酒杯对着张长明敬酒道:“今天真是有缘千里来相聚啊,我敬您一杯”。
张长明苦笑着跟李学武碰了杯子,端着酒杯道:“帮忙可以,咱这酒可得慢着点了~”
说完也是很豪爽地干了杯中酒。
“哈哈哈!”
众人被他的话逗的笑了出来,总公司的张副总谁不知道其酒量好,今日却是撞铁板上了。
李学武看向庄苍舒说道:“庄副处长暂时负责津门办事处的业务,下来跟张副总多请教”。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办事风格,入乡随俗嘛,有什么不懂的要勤登门拜访”
“不不不~”
张长明摆手道:“这件事不是多为难的”。
他看向李学武直接问道:“咱们给房管那边回话了吗?”
“这……”
李学武看向庄苍舒眨了两下眼睛,道:“具体的收购方案我还没看到,最后议定的价格是多少来着?”
庄苍舒看李学武眨眼睛了,便知道问题解决了,笑着对张长明回到:“我们也是请工程处给估的价,十三万”。
“差不多,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了”
张长明将手里的烟头按灭了,点了点头对李学武说道:“行了,这件事我明天问一问,到时候给您准话儿”。
说完还问了一句:“明天不是不走嘛,咱们多问问”。
李学武笑着举起杯中酒,道:“那就拜托您了,多辛苦”。
说着话也不等张长明反应,再次闷了杯中酒。
张长明苦笑着看了李学武一眼,知道这是有眼不识泰山的教训,只能跟着干了一杯。
李学武没再做亮杯底的动作,笑着放了酒杯,看向李怀德示意了张长明的方向道:“明天我跟张副总聊聊造船厂的工作,在这方面咱们是需要行内人建议和意见的”。
“放开手,多交流”
李怀德知道今晚的酒没白喝,算是给明天的座谈会开了一个好头。
互相试探和沟通后,在酒桌上把能说的先说了,能做的先答应了,下一步得等酒醒了到会议桌上去谈。
没有白纸黑字的,李学武也不信他在这跟自己吹牛哔不是。
这一波“勾心斗角”的不算什么,商业宴席哪有纯粹是来吃海鲜喝美酒的,有也是没长心的大傻子。
不会真的有人在这种宴席上光顾着吃吧?!
“尝尝这对虾”
韩庆伟示意李学武品尝一
李学武吃了一口真有鲜美的嚼劲儿,很弹,很有口感。
“对虾现在是特供商品,不在市场上流通”
白西元解释道:“我们公司还有出口业务,主要方向是东南亚几个国家,前几天保出口的时候这个我们也吃不上”。
张长明见李学武面露诧异,便笑着解释道:“我们公司还有个牌子,叫食品进出口公司金门水产公司”。
“业务分家,管理不分家”
他也没细说,只是让李学武知道他们公司也是很有能耐罢了。
李学武了然地点点头,听着白西元继续说着海产公司的状况。
他着重介绍了近海养殖业和远洋捕捞作业,尤其强调了现在远洋捕捞的丰厚利润和鱼获。
李学武听的很认真,他虽然不懂捕鱼,更不懂造船,但并不妨碍他管理这个项目。
有需要就会有制造,既然津门海产总公司需要,那营城造船厂就制造呗。
远洋渔船,近海渔业货船,加冷冻机和制冰机,按照使用的渔网和捕捞方式制定渔船的样式和规格。
这里面的学问太大了,李学武不需要专研,只要懂大概这个意思就行。
他设计个汽车还行,要说设计大型渔船可万万不敢吹这个牛哔。
汽车设计不好充其量掉沟里,渔船设计不好是要翻船的。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但现在多听听专业人士的介绍是没坏处的。
宴席随后便进入到了这种轻松和愉快的氛围中,大家放下酒杯,都动起了筷子。
轧钢厂的人吃的多,海产总公司的人吃的少,他们都要吃腻了。
海鲜在于一个鲜字,就是再特供也阻挡不了运输的变质和损耗,要吃最鲜的还得是在游艇上,钓上来就做。
可现在不是没这么高档的条件嘛,只能退而求其次,夜里捞上船的,当天能吃到就算是鲜了。
众人都是有深沉的,桌上谈着几百万的生意呢,总不能面前堆满了蛤蜊壳子吧。
酒足饭饱就好,没得丢了轧钢厂的脸面。
李学武以为今天晚上的节目到此为止了呢,没想到又被张长明请了,一行人到了宴会厅的隔壁才发现,这里还是个小舞厅。
李怀德的目光明显的一亮,他很喜欢这个!
他……他就是喜欢跳舞这种艺术呢!
李学武走下楼梯,感受着脚下红色地毯的绵软,这上面跳舞可有劲头了。
倒不是说软地毯适合跳舞,而是适合抱在一起跳,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不凑近了容易摔跟头。
所以啊,还是津门人会玩啊!
这样的场所在京城基本上都关闭了,除非像海产公司这样的内部的,供小部分人使用的才得以保留。
而在这样场所跳舞的,男的也不再是热爱舞蹈的青年,女的也不是绽放青春的朵。
不可能是买票或者以工人身份进来的,只能是……
李学武猜想的没错,他们刚刚在休息区坐下,茶还没喝上两口呢,便看见十多个姑娘穿着白色的裙子走了进来。
虽然换了衣服,但李学武还是认出了给自己倒撒酒的那位姑娘。
而那位姑娘也在李学武的目光注视下大方地走到他的身坐了下来。
只能是服务员了,这个年代的招待所、管理处、对外办事处,甚至是文工团,都有这种跳舞任务的。
甭想歪了,理论上来说,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这个年代的交际舞很正式,就是一种社交活动。
上面也跳,甚至是工作到半夜后去跳一阵,参加舞会的对象主要是k、z和h的舞蹈演员和乐队。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z和h的不让去了,只保留了k的人。
李学武也是听李怀德闲聊的时候说过一嘴,具体的不太清楚,毕竟他现在可进不到丰z园西北的春耦斋里去。
没有昏暗的灯光,歌曲也是积极向上的,大家就是借着散酒劲的时间活动活动。
李学武同那位叫白玲的服务员跳了一首曲子,随后便坐在沙发上休息了。
女同志的人数是多于男同志的,这种情况只能在这种场合出现了。
白玲见李学武不跳了,便也坐在他身边偷懒,同时也听他同张副总谈着津门的风土人情。
可能是对这个大高个,凶猛又儒雅的男人比较好奇,白玲的目光一直在李学武的身上。
谈话的时候李学武笑她也笑,李学武认真了她也收了笑容。
李学武倒是没注意她,萍水相逢,这种关系他可不沾,他朋友圈可是很简单的。
再有,她倒的那杯酒有没有张长明的关系还说不好,这种心思多的姑娘还是离远点好。
李怀德和韩庆伟都是喜欢艺术的人,除了中间休息了十分钟,基本上跳了整场。
两个人的肚子都不算小陪他们跳舞可是个技术活儿。
李怀德还好,韩庆伟的舞姿有些滑稽。
他的身材短小,偏偏又喜欢找大个的女同志跳,步子跟不上的时候容易连步。
李学武估计,如果不是身份的差距掩盖了现场的事实,大家这会儿该笑了。
在舞厅这边没玩多长时间,十点前就散了,李怀德虽然喝了不少酒,但理智还在,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不过在告别海产公司众人后,回楼上房间走在走廊的时候,李怀德轻声对李学武说道:“这个活动不错,回头咱们有了自己的对外招待所也可以借鉴一下这里先进经验”。
李学武心中好笑,没想到跳舞还跳出个先进经验来了。
他嘴上答应着,说等去羊城考察后再议,到时候可以深度挖掘,重点开发嘛。
跟李怀德扯了两句闲蛋,回到房间后再次舒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
这次没事情要办了,足足泡了快一个小时。
自己用房间里的暖瓶泡了一杯热茶,坐在窗边的藤编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夜景和月光,吹着不知什么时候变的温柔了的夜风放空大脑,放松神经。
一顿饭下来,比特么枪毙十个人都累!——
周五的行程安排的很紧,却是进行的很顺利。
上午,海产总公司办公室副主任柳林陪同着李怀德和汪宗丽去看了海产品分销市场,看了库房和再加工工厂。
而在海产总公司,由张长明主持接待了以李学武为代表的轧钢厂一行考察人员。
双方在友好的氛围下开展了贸易磋商,以及深度合作的具体事项。
座谈会议定了包括贸易项目内几个大类的产品贸易条件,项目外的商品贸易方案。
最重要的是敲定了接下来的五年,营城造船厂在津门的主要销售渠道和贸易方向。
津门海产承诺,三年内将提供不少于两百艘两百吨级以上的渔船订单,五年内将提供不少于五十艘五百吨级的渔船订单。
同时津门海产在考察判定营城造船厂的建造能力和资格后,将提供五艘五百吨级的冷冻运输船订单,以及三艘一千吨级的货运轮船。
协定条件是营城造船厂保证按时开工,按时完工,按照订单要求制造船舶。
同时,轧钢厂保证津门海产在贸易项目中的合作地位,保证其公司代理销售的船舶交付数量不少于津门办事处对外销售的50%。
也就是说,营城造船厂产出的渔船,只要在津门本地销售,卖十艘,其中就得有海产总公司的五艘。
海产总公司把持着津门渔业的收购和销售,他们要保证海产总公司所属的捕捞船队和关系船队在技术上的先进性。
李学武能谈下一半的条件还是造船厂本身的优势所在,津门现在太需要渔船了。
当然了,订单谈下来,未来五年内营城造船厂就不愁没有工可以开了。
不过这不是轧钢厂收购营城造船厂的目标,一年一万四千吨出头的工作量可完全达不到营城造船厂的正产潜力。
如果说造一艘一万四千吨的巨轮,那一年估计忙不完,但要说都是五百吨的渔船和货船,那就可以实现了。
造船不是越大越简单,吨位的提升代表着技术要求量的翻倍提升。
这就是李学武给营城造船厂提供的发展思路,先可着小的来,慢慢就能造大的了。
造船其实跟造车是一回事儿,营城造船厂也不是自己生产发动机,在东北这片土地上只要你想要的重工业就一定都能找得到。
重型柴油发动机都是跟一七厂那边采购,专用的船舶柴油发动机。
李学武对造船工业实在是不懂,估计现在徐斯年也是满头雾水呢。
跟张长明谈完也到了中午饭的时间,韩庆伟叫了公司里在家的领导,同回来的李怀德等人又吃了顿稍微简单些的中午饭。
李学武估计韩庆伟的再次出现,可能跟上午的谈判结果有关系,也可能跟今天他们就要离开有关系。
当然了,上午仅仅是敲定合作的意向,并没有就船舶的合作签署什么文件。
就算是李学武想签,对方也不会同意啊。
这次来津门李怀德也是代表轧钢厂向津门水产总公司发出了正式邀请,请他们去京城轧钢厂做客。
韩庆伟已经代表津门海产总公司正式做出了回复,海产总公司将在十一月份回访轧钢厂。
届时将会考察轧钢厂的几个大项目,就已经谈妥的合作进行协议的签署工作。
为什么选择在十一月份,因为韩庆伟也说了,他想看看轧钢厂的汽车。
李学武没觉得他对汽车制造业很感兴趣,倒是觉得他在等,等京城的风两个月以后会不会小一点。
如果到时候京城的风越来越大,估计他是不会来京的。
这样的人都谨慎着呢,绝对不会以身犯险的。
上午的事忙完了,下午的事就轻松了。
中午休息了一段时间,躲了大太阳,李学武一行人这才从招待所出来,同来送行的张长明寒暄一阵上了汽车。
三天的行程很紧的,
下午李怀德和李学武要赶去津沽,他们将继续考察位于津沽新港的办事处选址工作。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长明说了,他约了市里的领导,下午会带着庄苍舒去谈东亚银行旧址的事。
李怀德不放心,把栗海洋留在了这边,所以上车后,队伍从七人减到了六人。
两台车,从梅河口码头上船,两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津沽。
船运就是方便啊,有城市建设历史以来,大城市都是建造在船运方便的位置上,这不是不无道理的。
车队从船上下来,穿过津沽县城直奔五二年重新开放的新港码头。
李学武看着窗外的荒凉,很难找到记忆中的建筑。
车队并没有进入繁忙的码头,仅仅在港口外围便被保卫拦住了。
办事员去协调进入的手续,李怀德和李学武却是下了车,站到了路边眺望着远处的码头。
“这就是供万吨级货轮停靠的大港口啊”
李怀德看着远处的繁忙景象,感慨道:“祖国的发展真是一天一个样,以前可不敢想咱们自己的船能造这么大”。
“造大船不算是能耐了,往后会越来越细分化,专业化”
李学武揉了揉鼻子,他想点烟来着,面对这种开阔的场面,点支烟才觉得舒服呢。
“昨天晚上跟张长明和白西元聊了聊,现在远洋捕捞渔船都是根据网具来设计渔船”
他手指点了点海面上漂着的木制渔船,道:“这样的通用型渔船都将被淘汰掉”。
“像什么拖网船、围网船、捕鲸船、渔业加工船等等”
李学武转回身靠着木制栏杆,看向另一面的水泡子,道:“现在的形势不是很好,先解决技术上的问题,再解决发展的问题”。
李怀德手扶着栏杆,看着远处的船舶,道:“你说的有道理,看得也很透彻”。
说着话转回头看向李学武问道:“其实造大船是不利于船厂发展的是吧?”
“或者你对造船厂没有信心?”
李怀德笑了笑,没太在意李学武的回答与否,又仰头看向了天上盘旋的海鸥。
从京城到津门,从津门到了海边,李学武明显感觉得出李怀德的心态发生一些改变。
或者可以说是心胸开阔了很多,视野广阔了,思想就升华了?
“造船工业的发展不在于我有信心与否”
李学武转过身,面对着大海说道:“我坚信未来造船业咱们一定是最强的”。
“但还是那句话,先解决眼前生产的问题,再提发展”。
李学武扭头看了一眼港口门岗方向,道:“造渔船只是一个方向,未来是航运的天下,世界各国之间的沟通会越来越密切和频繁”。
“即便是咱们现在四面楚歌”
他抬了抬双手,语气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可您也听海产公司的人说了,出口贸易仍然在继续”。
“一千吨是个分水岭,可以海运,也可以内陆河运,再大就只能是海运了”
李学武看见办事员跑回来了,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着对李怀德说道:“您放心,营城造船厂有五年的起步时间,订单我已经谈妥了”。
“包括千吨级货船”
他的自信很容易感染人,李怀德看了他一眼,也是笑了笑,点头道:“你办事,我放心”。
说着话拍了一下李学武的胳膊,示意上车继续出发。
今天下午要看两处货场,未来轧钢厂的很多货物都要在新港上船和下船。
包括从钢城运来的零件、钢材和汽车等商品,从京城要运出去的联合企业生产的汽车配件和其他商品。
航运一定比火车运输便宜,且不占用火车的车皮计划,现在铁路运输计划太紧张了,说不上在哪就被小崽子们拦住了。
这些人在搞“大旅游”坐火车不给钱,住店吃饭不给钱,反正全国哪儿都蹿。
南岛的可以去哈勒滨看看,哈勒滨的也能去南岛转转,四面八方的都往京城挤,只要搭上火车就算是出门旅行了。
出来的时候京城站那位领导说了,有贸易项目也得搞专列了,不能从京城站发出,得从轧钢厂挂火车头直接走。
李学武让财务处的人测算过,综合考虑,航运比铁路运输要节省35%左右。
原因其实就在于航运的运输能力大、铁路运输限制大、航运燃料成本低。
一列最大满载额度的火车跟现在东风船务的一艘货船运力相当。
十一年前,也就是五五年,国内开始推广集装箱运输,铁路部门亦是开始推广运行。
李学武给钢城到京城的运输航线制定的规划是分段运营。
简单来说,
因为城市间距离短,重型钢材或者零件的运输以现实条件为准则,方便用船的,就执行内陆河运,不方便的就用铁路。
而
津门到京城有南运河、子牙河、北运河和蓟运河、亮马河的内河运输线路。
钢城和京城之间的车皮计划则更倾向于冷冻列车使用。
按照时间紧张程度以及货物的种类和运输要求,未来是要把津门囊括在贸易线路之内的。
钢—京:铁路、航运直达。
钢—营:航运、铁路直达。
营—津:航运直达。
津—京:铁路、航运直达。
更多的运输手段和渠道让京城同钢城有了更方便的沟通条件。
似是轧钢厂这样的重工业企业,每年能在运输上节省的成本足足养活一个造船厂。
集装箱的使用更是能让航运成为改变运输的一个关键节点。
当然了,正因为集装箱的使用,改变了航运业的发展。
前三十年铁路运输打败了航运是因为海船的装卸很麻烦,停靠港口的时间也是成本。
再有,海船运输阻力和速度的平方成正比,也就是说,船速越快,阻力越大。
铁路运输则不然,火车的速度是没有上限的,空气阻力不值一提。
后三十年航运打败铁路运输也有一条定律,那就是海船阻力和自身重量的三分之二次方成正比。
也就是说,在固定速度的前提下,船只重量增加一千倍,那么阻力只会增加一百倍。
火车的重量增加一千倍,阻力就会增加一千倍。
以这条规律为基准发散思维,集装箱的发明减少了货船在港口等待的时间,加快了装船的速度和载货量。
那么这后三十年,大就是有理了。
越大越有理,航运能力开始比谁的船大就行了。
船越大,成本就越低,大船就开始吃小船!
李学武把新造船舶的吨位数控制在一千吨就是卡住这个标准了。
一千吨能吃掉大多数小船,也能暂时抗住不被万吨巨轮吃,毕竟内河运输用不了万吨轮船。
这个时候航运和内河运输不是没有船队和航运公司,但李学武不敢也不想把这些业务交给他们。
一方面是要用这些业务养活东风船务,同时完善回收站在货物疏散和夹带运输的渠道。
另一方现在的船队和航运公司并不靠谱,轧钢厂的很多货物都是带着保密要求的,不能轻易委托给别人。
李学武都不用跟李怀德解释东风船务的性质,李怀德丝毫不怀疑这一支船队的品质和可靠性。
毕竟调查部在船上呢,哪个不开眼的“五十万”敢主动上船去送二等功?
下午三点多的阳光正好,走在海边的堤坝上丝毫感觉不到热度。
李学武陪着李怀德看了几处仓库选址,这边本来也是作为办事处来定选的。
但是在看过津门的商业氛围和贸易形势后,李怀德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定的是双线作战。
一方面在津门设立办事处,用于贸易管理,另一方面在新港这边设置附属仓库,用于货物管理。
以这个标准来参选地址,条件就放宽了很多,毕竟新港这边发展的还没有后世那么大。
看过几处仓库位置后,李怀德同李学武商量了一下,直接选了一处靠近公路,距离码头较近的大院。
可能是受李学武的地皮论影响,也可能是受轧钢厂成功学的激励,李怀德现在是有些膨胀的。
根本没考虑租用场所的意见,直接选择了购买。
正是因为考虑到未来轧钢厂在津门的布局和发展,李怀德才敢投入大量资金在津门办事处的。
津门城内的办事处他的心理价位在十五万,李学武眨了两下眼睛跟庄苍舒合伙又砍了两万。
现在还不知道津门那边能不能成呢,这边定下来的码头仓库又了七万。
七万块,地上建筑基本上狗屁没有,就是一个敞开的大院子,很大。
李学武也不知道是大铁门值七万,还是特么门口那处都要倒塌了的门房值七万。
不过前期来这边做准备工作的办事员也很无奈,这地方就这个价,港口的人说了爱要不要。
虽然现在搞大学习活动耽误了不少业务和工作,政策更是变化的厉害。
但并不妨碍新港的发展和建设,似是这样的大院子有很多钢铁企业和煤炭企业青睐。
李怀德也很恼火,自己不就是钢铁企业嘛!
李学武却是笑着解释了,码头仓库紧张和地皮涨价可能跟进口的铁矿石和出口的煤炭有关系。
李怀德听懂了也是没辙,看着路边那个叫四十万的仓库里堆着跟山一般高的煤炭,他更加坚定了买仓库的决心。
回去的路上他的心情依旧是不算太好,先前还为贸易项目赚钱太容易而开心,现在一看钱也容易啊!
啥事都还没干呢,好几万块钱跟去供销社买几分钱的洋火似的秃噜一下没了。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吧,可钱的滋味还是不老好受的。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是贸易项目骨干用辛勤汗水赚回来的。
乌城办事处他才给批了不到一万块钱的建设标准,都不足津门办事处的十分之一呢。
好在是啊,车队到达津沽港招待所的时候,津门传来了好消息。
这张长明还真有两下子,不怪韩庆伟愿意提拔他,重用他,说在市里有关系还真就能办事。
庄苍舒回电话说那处东亚银行旧址被他们以十四万五的价格谈下来了。
张副总很有能力,也很帮忙办事,他这几天就可以跑手续和办接收工作了。
李怀德听着庄苍舒兴奋地讲完电话,面色上忍不住的得意和满意,嘴上却是淡定又装哔地回了一句:“才节省五千块钱有什么好兴奋的”。
“行了,那边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