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还是我的工作失误”
冯道宗很是遗憾地说道:“在收到举报的第一时间我们没有进行初步调查就开展了这次的行动”
“对保卫处,对保卫处的同志们造成了工作上的打扰和困扰,这个我会检讨”。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茶杯,仔细听着冯道宗的话,好像愿意听,请他多说点似的。
冯道宗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李学武愿意听,他就得说呗。
两人倒是客气的很,一点都没有外面猜测那样剑拔弩张的意味,
而在下班前也是由着李学武将冯道宗送到保卫楼下,两人在楼门前握手的画面直接印在了看热闹那些人的脑中。
一个冲动的年轻人并不可怕,一个成熟的年轻人才可怕,尤其是正治成熟。
现在站在办公区楼上看着这幅画面的所有人在心里都有了一个共识:李学武的正治思想已经成熟了。
——
工作组检查的风波过去的很快,好像没怎么注意似的就过去了,机关里的人也很少再提起保卫处的这件事了。
他们不提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由厂谠委和厂办联合签署的咨函被送交到了工作组冯道宗的手中。
冯道宗也是正式的接了这份咨函,并且给出了最诚恳的态度以及最谦逊的解释说明,在说明里虽然没有抱歉的字眼,但已经就这件事做出了必要的处置。
虽然有保卫处的前车之鉴,但工作组关于轧钢厂其他处级单位的检查并没有停止,且开展的很坚决。
相比于调查保卫处的那次,随后的两天时间里,工作组的动作收敛了些,没再搞突然袭击,也没有再兴师动众的搞借调审计。
虽然冯道宗已经就此事同李学武进行了沟通,也给轧钢厂回了函,但事情的风波依旧在继续。
一直没有表态的薛直夫直接找到了上面纪监领导,严肃批评了工作组的越权行为。
针对干部和部门的监察和审计是由谠委,是由纪监委来执行审查权的,现在工作组的这种行为不仅是对轧钢厂整体工作秩序的干扰,更是对纪监工作的破坏。
纪监这一条线的领导对于薛直夫所提出的意见自然是很重视的,在了解过后也是在会上严肃批评了这种行为。
而冯道宗也是就此事又向上面做出了解释说明和检讨,承认错误,积极改正。
这也是轧钢厂其他处级部门在接受检查时没有了审计和单独审查内容的原因。
也正是周六这天,李学武在到达轧钢厂保卫楼之后,跟韩建昆说了路上小心。
韩建昆罕见的没有立即答应李学武,惹得一同下车的沙器之笑着逗了他一句。
出来的时候李学武给秦京茹介绍了韩建昆,也说了一会让韩建昆开车送她回家。
秦京茹当时就想拒绝的,言说回家坐车也方便的。
李学武倒是没跟她多说,只是说了这样快一些,拿着东西也方便一些。
秦京茹给家里买了好些个比较实用的东西,比如母亲一直用的断了的梳子,这次买了个新的,给家里人买的花布,买的茶叶,买的白、黑糖……
李学武给她的十块钱花了五块,剩下的她想给她母亲当家用。
五块钱能买多少东西?
这个时候如果都买实用的,那确实是一大堆东西。
见着李学武真要安排司机送她,秦京茹也是在内心里高兴的。
谁不想衣锦还乡,谁不想车轿犬马,给领导家当服务员,能被领导的车送回家,也是一种荣耀呢。
她们那个村,一年也见不着一次小汽车啊,如果真的是车接车送,那可真是给她捧脸了。
秦京茹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李学武了,只能是一个劲儿地道谢,但李学武没应她,只是叮嘱回家好好放松一下。
李学武最是了解年轻人的心态,有的时候风光比什么都重要的。
面子而已,要是能促成好事,李学武倒是觉得她在自己家照顾一家人这么的努力也不亏了她。
上了楼,李学武一边叮嘱沙器之去叫韩雅婷等几个负责人来自己办公室开个小会,说一下最近的检查组问题。
这个检查组不是工作组针对各处室的那个,而是厂办组织的,针对各车间,各基层单位的那个。
最近厂里的检查组比较多,厂里针对工人和机关办事员进行纪律整顿,工作组针对各处室进行检查,稍后还有个按照这周下发那个文件精神进行的对基层干部的检查。
这样看来,这一次还真是对轧钢厂上上下下的人都进行了一个清理整顿了呢。
说是有积极的一面也不为过,说是缓解了基层干部和一线岗位人员的矛盾也是对的。
凡事都有两面性,都有针对性,身在局中,能做的就是积极面对了。
同韩雅婷等人开了个小会,听取了这些部门在应对检查以及参与检查的情况,李学武做出了指示和安排。
树立正确的迎检和参检态度,秉持正确的服务和工作观念,牢记工作职责和使命,坚持奉献和执行纪律。
新的时期必然是有新的形势,新的使命,新的要求。
李学武不是在喊口号,也不是在唱高调,能听懂他话里意思的人自然能明白他的谨慎和专注。
保卫处上下一心,全力面对这段时间的检查活动,也全力面对不时射过来的暗箭。
会议结束后,沙器之送走了各部门的负责人,转回身进了办公室,同李学武汇报道:“您开会的时候厂谠委、厂办在工作组的建议下,对后勤管理处处长在内的十几名处级、科级同志进行了免职处理”。
“这是刚才送过来的通知”
沙器之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里的文件夹,将一份通知文件递交给了李学武。
李学武看了沙器之一眼问道:“上午开的谠委会?”
“是书记办公会”
沙器之认真地回答了李学武的问题,站在办公桌的侧面继续汇报道:“冯副主任作为工作组代表参加了会议,彭永红处长列席会议”。
李学武点了点头,接过文件仔细看了起来。
这一次处理的人有点多,职务最高的当属后勤管理处处长张国祁了,上次被处理了一次,这次直接免了职。
当然了,这免职和撤职还是不一样的,李学武能从这份明显带着急迫性质的通报中看出工作组的谨慎和着急。
一个正处,两个副处,五个正科,八个副科,好家伙,这还真是看年中会议快到了,开始清理位置了。
说免职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其实这只是一种行政惩戒,他们本身的级别和本人并没有受到纪律处分,以后还是能担任相关的领导职务的。
所以后世那些通报要看仔细了,不是所有的处理都是很严重的,也有打太极的。
这一次处理了这么多人,要说没有厂谠委和厂办的支持是完全不可实现的。
而这一份名单看着人数多,可能不都是工作组检查出来问题的,也有可能是近段时间轧钢厂自己检查出来的,或者主管领导建议调整的情况。
只不过现在有工作组在兴风作浪,厂谠委和厂办也就搭个顺风车,把问题都挂在了工作组的
就当前这份免职通知来看,绝对不是最后一份,在年中会议召开前,一定还会有相关的通报下发下来。
这也是李学武早就洞察这些人安排了这么多检查组的目的,告诫保卫处上下要认真对待的原因。
调整谁,动谁,李学武都有方案,如果因为某些事情被调整了,那就意味着他没有充足的准备安排人顶上去,也就造成了阵地的丢失。
一个部门被插进钉子来,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保卫处是轧钢厂最团结的队伍,也是最讲纪律性的队伍,在钢铁般的意志面前,所有的考验都是纸老虎。
不过相对于保卫处的平稳着陆,后勤管理处的失守对于李怀德来说不能不算是个巨大的打击。
从现在开始,到年中会议的召开,针对后勤管理处的位置一定是个激烈的争夺。
李怀德不允许他手里最大的部门失去掌控,杨凤山也不允许李怀德再继续做大,必然是要在这次调整中有所作为的。
每一次的年中会议,和年终会议,都是对各部门干部的考验,也是对主管领导的考验。
这种考验并不都是争斗这种消极的一面,反而恰恰证明了组织的先进性。
你要是想进步,那就得在相关的会议前做出成绩来,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只要保证这种制度的完整性和执行力度,那么组织内部的干部就会形成竞争状态,正治生态也是会表现出积极的一面。
不过对于局中人来说,这种考验的压力还是很大的,保卫处不虞在这次年中会议上有什么闪失,但总不能在会议前出现问题,让别人抓住了把柄。
这种时候有点像背气球抢凳子游戏,在哨声响起前都得保护好自己身后的气球,而在哨声响起后还得在保护气球的同时有位置坐。
除了给李学武送来这份干部处理文件,沙器之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听说服务处的王处长被杨厂长和杨书记约谈了,有人猜测应该还是他最近的表现问题,以及跟年中会议有关”
“嗯”
李学武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窗外,问道:“谠委楼有消息了嘛?什么时候搬家?”
“应该是快了”
沙器之回道:“我今天从那边过还看见服务处的人在清理卫生呢,说是油漆味儿有点儿大,需要放几天,不过家具什么的都已经在搬了,主办公楼也在进行办公室调整了”。
李学武点了点头没说话,目光看着窗外。
轧钢厂从去年开始,一共兴建了两处办公楼,分别是保卫处现在使用的办公楼,另一处便是斜对面的谠委楼。
因为谠委的组织部门不多,所以办公楼也是没有主办公楼那么的大。
以后书记杨元松、常务副书记谷维洁、纪监书记薛直夫主管的单位都会搬去谠委楼。
而厂工会的一些办公室也会跟随搬迁过去,不过占地儿不多,毕竟他们的主要活动场所在俱乐部,在大礼堂,在其他地点。
如果真如沙器之所说这样,那年中会议前谠委和厂办是要分家了的。
一直兼顾着谠委办职责的厂办也会分家,便会产生一个新的办公室主任。
机关工作就是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局稍稍有所变化,那对
刚才沙器之所说的,厂长和书记分别找王敬章谈话,李学武倒是不觉得惊讶。
因为最近这些天工作组顺风又顺水的查出了这么多的单位和个人,跟王敬章的配合脱离不了干系。
李学武甚至怀疑保卫处的这次检查都是他搞出来的,可能都不用怀疑,就是。
无论是不是,李学武都记住了王敬章的这个“情”,不过他不想出手对付他,没得干扰了某人正在进行的举动,打乱布置节奏是一项很恼人的行为。
面对这么紧张的局势,这一次的免职通报过后,厂领导一定是对王敬章的“执迷不悟”感觉到了厌烦。
由两位一把手找他谈话,就已经表明了他将会成为接下来年中会议必被调整的对象。
现在他应该做的就是回头是岸,尽量消弭当前的影响,不要再做损害轧钢厂整体秩序的事,也是在警告他在接下来的几天收敛点。
王敬章会听嘛?
这个不知道,不过无论是工作组,或者是厂领导,实际上都没有拿他当回事,全当是在看跳梁小丑罢了。
他手里有点东西还好,在接下来的调整中还能站得住脚。
如果没有,那就等着被清出局吧,不守游戏规矩的人是不受欢迎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学武遇见了王敬章,看样子跟两位领导的谈话不是很轻松,面色很是不好。
李学武关注的不是他,而是张国祁,这位老兄并没有出现在食堂。
被免职而已,可不是给他放大假,该上班还是得上班,定的什么岗李学武没听说,应该暂时还是在后勤处。
当然了,他毕竟是正处级,现在没有人会去踩他,死灰复燃的事历史上出现了无数次,这一次也同样会出现。
因为李怀德不倒,张国祁一定还会被启用。
尤其是他个人的能力不弱,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替李怀德背了黑锅。
李怀德自然是不能让他白背黑锅的,这一次的调整是必须的,任是谁都知道,他在后勤处的位置上坐不长,只是都没想到,在年中会议前会来这么一出,张国祁被拉下马来。
没等到张国祁,倒是等到了徐斯年和邝玉生等人,约了李学武中午去茶厅坐坐。
李学武就知道这几个家伙没有好事儿,等坐下后便听徐斯年开口道:“晚上约了老张,准备给他来个欢送晚宴,你来不来?”
“啥玩意?”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徐斯年一眼,又看了看夏中全几人道:“你们还真是好同志,老战友啊,这伤口上撒盐的动作真是熟练到家了啊”。
“哎~~~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韦再可笑着解释道:“我们主要的目的是关心同志,鼓励他不要放弃自己,要坚强,重新拾起斗志继续学习和努力”。
“呵~你可真是干谠组的料儿”
李学武轻笑出声,点了点韦再可,看向徐斯年问道:“就你们几个这损主意,老张会来?”
“为什么不会?”
宣传处卜芳清笑着道:“这叫破茧成蝶,涅槃重生,离了后勤处,他这算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为什么不能庆祝?”
“好!”
李学武看着这几个不嫌事儿大的老家伙,点头问道:“那今天这局儿谁做东?”
“当然是老张了啊!”
徐斯年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今天是主角啊,他不请谁请,以后任职通知下来的时候他还得再请一次,庆祝重新上岗啊”。
“呕吼~”
李学武笑着点了点头,道:“那这道《老张两吃》是让你们给琢磨明白了,下去吃一次,上来再吃一次”。
说完看了韦再可一眼,道:“如果韦处长这一年多努力,咱们岂不是月月都有聚会了?”
“哈哈哈哈~”
众人见李学武调侃起了韦再可,便都大笑了起来,好像是在为张国祁的下岗而高兴庆祝一般。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国祁跟这些人有多大的仇呢。
小金给这边送了茶水,听见这些处室一把手的笑声,真的没看出来,领导们开玩笑也是这么的一般般~
李学武招手小金,笑着问道:“今天谁值班?”
“是傅所长”
小金笑着回了一句,又解释道:“因为傅所长就姓傅,所以我们商量了,以后就这么称呼的”。
“那你们可得防着点傅林芳当正所长的那天呢!”
李学武跟她开了个玩笑,随后示意她叫傅林芳过来。
等他们又说了一阵,傅林芳才小跑着赶了过来,开口说道:“不好意思啊领导,刚才在库房来着”。
“没事”
李学武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了招待所餐厅那边问道:“晚上包间有人订吗?”
“还没有呢”
傅林芳是今天的值班所长,对整体业务当然熟悉,李学武一问她便回答了。
“那就帮我们订下,十个人的量,告诉钱师傅一声,就说我招待咱们厂里的同志”
李学武说完又补充道:“再帮我准备好酒,用我存在这的就行”。
“好的”
傅林芳微笑着答应了一声,见李学武没有吩咐了,便点着头出去了。
虽然她在这儿工作以后李学武没有在这边请过客人,但秦淮茹是有过交接的,李副厂长、李副处长这俩人在这边订酒桌只要跟食堂钱师傅说一声就行,不用问订那些菜。
还有就是酒水的问题,也不要问,给李副厂长的酒席准备两样,红的白的都上,而李副处长的酒席只要白的就行。
食堂的这位钱师傅是厨艺大师傅,做食堂饭菜手艺就很精湛,但她是听说过的,这位老师傅做席面才是手艺一绝呢。
平日里厨房里的活都是他的两个徒弟在做,他很少有上手的时候。
也就只有李副厂长在这请客的时候老师傅才会伸手,做出来的菜式也是色香味绝。
刚才李学武他们这些处长们谈论的话题她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可她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好像是听说今天晚上的酒席是给张处长庆祝……?
张处长不是被免职了嘛,怎么还是庆祝?
这就好比后世听见离婚办酒席一样诧异。
那这特么到底是免职还是升职啊!
她自然是不理解李学武这些人的想法和心思的,给张国祁办酒席主要还是为了缓解张国祁的失落。
老张这个人吧,有的时候可能是狠绝了一些,孤傲了一些,但为人还是很敞亮的。
跟大家一起玩也是很放得开,在酒场上也是一名悍将。
倒不是说李学武和徐斯年等人跟张国祁有多深的感情,只不过都是同志关系,机关里可以不捧高,但绝对不能踩低。
谁都有失落的时候,谁都有面临人生调整的时候,这个时候用一顿酒宴热闹热闹,表示大家还都没忘了他,没把他看低了,以后他东山再起的时候大家也好见面不是。
一顿酒席能值多少钱,李学武刚才问了让谁请客。
徐斯年开玩笑说是要张国祁请客,但这毕竟只是玩笑,最终还得是他们之间的人埋单。
都决定在招待所吃了,那必须是李学武请客了,这是在尽地主之谊呢。
想有这个面子,就得撑起这个里子。
让别人尊重你对招待所的权利,你就得付出相应的义务,表现出应有的气度。
在机关上班,维系好关系,打通进步的道路,绝对是个烧钱的行为。
除非在
单位挣钱单位花,一分钱别想带回家。
当然了,这都是后世的标准,现在是不需要这么多的。
毕竟是在招待所,有的人都敢用单位的预算挂账,这次被查出来的就有好多,追缴也很严厉。
这个时候对这种事的管制还是很严格的,除非到了李怀德这个级别,宴请的也都是其他厂领导,或者相关的重要客人,可以走公家的账。
但在厂内部,大家都是同志,李学武可不敢这么挂账。
请客吃饭,本就是正常的交际,只不过今天的时间不凑巧,赶在了周六。
李学武也是从招待所回来后,给顾宁打了电话,说今晚有应酬,让她自己开车带着老太太和李姝回四合院,他晚点直接回去。
跟顾宁说完,李学武又想到了老彪子,只能又给红星村挂了电话,让人捎信,告诉老彪子今晚的车直接开回家。
张国祁是徐斯年让人去通知晚上有宴请的,秘书回来说张处长在李副厂长那呢,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哭笑不得的,但笑容更多些。
而请了张国祁,那必定是要请李怀德的,是李学武给李副厂长打的电话。
应该就是在秘书去找了张国祁以后,李怀德已经收到消息了。
李怀德当时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有种笑不活了的表情,接到李学武的电话后更是笑骂了几句,说李学武他们不为人子。
但关于今天晚上的“庆祝张处长下岗晚宴”他还是欣然接受了邀请的,并表示一定会在晚宴上致辞。
算上李怀德和张国祁十个人,这十个人最次都得是李学武这样的副处长,那这代表了什么?
李怀德不能忽视了聚在李学武身边的这股力量,更不能忽视了以李学武和徐斯年为主的,对张国祁这一次的支持和鼓励。
即便是这股力量很松散,甚至都没有什么凝聚力和组织性。
不过也恰恰因为这些人聚在一起没有凝聚力,他才放心李学武,信任李学武的。
即便是如他,在这轧钢厂里能有多少支持者,如果李学武真的有七八个正副处级干部支持,那他很快就会被取代。
而当李怀德晚上来到招待所的时候,从一进门后的扫视,便能发现这些人的状态了。
说是来参加张国祁下岗晚宴的,倒不如说是来投资的。
谁说绿股就不适合投资的?
万一触底反弹了呢!
更何况这个绿股的背后还站着一个强劲的概念股呢。
“我就说你们几个可真会挖苦人的,还搞什么下岗晚宴~”
李怀德站在门口笑着点了几人说道:“等一下国祁来了你们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啊!”
“哈哈哈哈!~”
众人都站起来迎接李怀德,同时也被李怀德的玩笑话给逗笑了起来。
李怀德是被徐斯年请着坐在了主位上的,他也是刚坐下,门口便传来了张国祁的声音。
“谁在里面呢?!我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不当人的拿我老张开涮!”
“哈哈哈哈~”
他跟门口的服务员开玩笑,也是在给屋里人开玩笑。
推开门见着李怀德在屋里坐着,先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照着李学武和徐斯年就去了。
“一定是你们俩了!”
“来,出来单挑!”
“今天我要不给你造成个故意伤害我就白活四十岁!”
“哈哈哈!”
李学武见张国祁耍无赖,赶紧抱拳拱手服软认输,毕竟故意伤害是要蹲笆篱子的,他可不敢跟张国祁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玩儿!
徐斯年倒是会祸水东引,见张国祁拉着他,便一手指向韦再可说道:“韦处长提议的,我们只是附议,他当算是主谋”。
“你们都该打!”
张国祁也是故作生气罢了,被徐斯年等人劝着坐在了李怀德旁边的位置,算是今天的主角了。
只是这主角当得有点难过,有点哭笑不得。
“今天啊,咱们聚在一起不为别的,主要是庆祝国祁同志下岗,来,咱们碰一个~”
“哈哈哈,碰一个!”
由着李怀德起了头儿,桌上众人也都笑哈哈地端着酒杯一同碰了杯子。
张国祁早想到会有今天的,他是跟李怀德一起被审查的,虽然后来都出来了,但终究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李怀德去自首,总不能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现在李怀德不想背责任,那不是他背还能是谁背。
第一次背着那么大的处分,留在后勤管理处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不出成绩他永远都提不上来,那个处分也会一直跟着他。
所以与其纠结着,倒是不如放下包袱,重新开始。
今天收到免职通知以前他就被杨厂长找谈话了,免职的内容他也知道的,所以没什么惊讶。
不过还是有些难过,毕竟在后勤处干了快十年了,竟然以这种姿态收场,实在是不体面。
正当他难过的时候,正当他跟李怀德谈话的时候,却是突然收到了这个专门为他举办的宴席邀请,实在是让他的心情五味杂陈。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无论是工作组和轧钢厂给他的后勤管理处生涯定了什么样的结论,能有今天这么多人惦记他,他的心里也是暖烘烘的。
虽然知道这就是职场,这就是机关里的一种应酬,可能都知道他会东山再起,所以才来了这么多人。
可这种人生低谷的时候有这么一群人陪着自己嬉笑怒骂,声色犬马,用另一种形式的安慰来鼓励他,来支持他。
不得不说,老张感动了。
从他端着酒杯的手一直没松开就能看得出,他今天是真的难过,酒过愁肠愁更愁。
但他今天也是真高兴,谁说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在机关单位嘛,就是要有龙游浅滩的准备,也要有东山再起的决心,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
“来,学武,走一个,你的情老哥记住了!”
张国祁主动找李学武碰了一杯酒,他刚才跟门口的服务员问了,知道是李学武请客给他壮场面,他心里自然是感激李学武的。
而李学武端着酒杯笑闹道:“这个“情”我看就没有必要了吧~”
“哈哈哈!”
“不行!”
张国祁端着酒杯笑着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你兄弟今天对我的这份~啊!”
说着话用右手比划了一下屋里的场面,又继续说道:“这么大的情分,我以后一定会报复你的!”
“哈哈哈~”
众人见着张国祁故意搞笑,都跟着大笑了起来。
而张国祁看着李学武也笑,便又纠正道:“报复…报仇…报…暴打…报答你啊!”
“我说的是报答你!”
张国祁端着酒杯笑闹道:“我永远不会忘了今天的,我记你八辈儿啊!”
“哈哈哈~”
李学武端着酒杯跟张国祁又碰了一下,在众人的大笑中说道:“那就祝愿我以后辈辈都能喝到你的下岗庆祝酒!”
“去你的吧~哈哈哈!”
张国祁大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豪迈异常。
李学武也是笑着替李怀德满饮了此杯。
还别说,李怀德今天喝的就不是他的“好酒”,“好酒”一般都是他单独请外面客人喝的,李学武告诉他那酒更好些,毕竟加东西了嘛。
李怀德看着李学武两人的笑闹也是高兴的,今日酒兴正酣,同桌上其他几人也是聊的开心,所以杯中酒也是次次都干。
今天钱师傅下了力气,十个人的酒宴弄了八个菜,煎炒烹炸,算是把府菜厨子的看家本领拿了出来。
也是现在的季节好,什么材料都有,所以他想凑一桌宴席也是方便。
傅林芳同刘岚安排着服务员往屋里上菜,同时也得顾着门外的宵夜摊子。
这个时间有故意等烤鱼或者其他酒菜的客人就上桌了,服务员也得是紧着忙活着,还得注意服务态度。
“今天什么局儿?”
刘岚借着服务员上菜的空档往屋里瞄了一眼,对着傅林芳问道:“看着都是咱们厂里的领导啊”。
傅林芳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就是咱们厂里领导”。
说完示意服务员注意手里的托盘,走稳当了,别着急。
刘岚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身跟傅林芳说道:“怎么张国祁也在?这是喝多了?”
她是见着李怀德了,走过来看一眼,没想到正看见张国祁端着酒杯在那吆五喝六的。
傅林芳哪里会同刘岚讲这个,微微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呢,领导安排的,咱就做呗”。
说完便要往门外去,这边有刘岚在,她也不怕包间里面突然找。
刘岚却是在傅林芳要走的时候赶紧又问了一句:“谁攒的局儿?”
这个傅林芳还是可以回答的,即便是她不回答,一会儿刘岚也能知道。
“是李副处长,下午订的了呢”
就说了这么一句,傅林芳便往门外去了,那边有人在招手点餐了。
刘岚撇了撇嘴角,又往包间里看了一眼,这才往厨房回去了。
她倒是想跟傅林芳多说一会儿了,可是这个新来的副所长是大学生出身呢,本身就有些傲气,跟她们这些人存在着代沟呢。
要说起这副所长来,刘岚心里也明镜似的,谁都别瞧不起谁,谁也都别磕碜谁。
这轧钢厂里就没有秘密,屁大点儿事儿都能传开了。
以前傅林芳在服务处实习的时候那点事儿可不就因为她的副所长职务而传开了嘛。
说是人家大学生,当副所长没人嫉妒,可实际上不自量力的人永远存在。
刘岚跟着李怀德是为了生存,傅林芳靠着王敬章是为了进步,都一样。
而现在来看,还得是她刘岚靠的人更把握,更有能力。
傅林芳靠的那位不仅靠不住,还要倒了,她被分配来招待所不就是个笑话嘛。
也就是李学武吧,为人太过于和善,被傅林芳那么对待都能伸出援助之手,可见李副处长并不像是传言中的那么狠厉。
反正刘岚没见着过李副处长的不好,她来招待所当股长还是人家李副处长开的口呢。
要是依着李怀德,她在大食堂才更合适呢,毕竟不显山不露水的,更加的方便嘛。
李怀德才不会考虑她个人的发展呢,她越是过的不好才靠他越近,这人都不是糊涂蛋。
在这边管着食堂一块儿,别的且不说,总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同食堂里的人分那些剩菜吃了。
一想起以前的生活,她得念着李学武的好。
倒是傅林芳,是有人说起她可能又挂上李副处长了,但多数都是不信的。
说傅林芳挂上李副处长的原因说来也有些根据,毕竟招待所是李学武的地盘,在这边讨生活,总不能越过李学武去。
现在李学武又帮她安排了副所长的位置,不可能是没有关系的。
再有就是先前有人看见傅林芳同保卫处的那个女大学生有来往呢,这里面可能还有别的事。
但不信的人也说了,李副处长多正直个人,连在这吃水果喝茶都自己付钱,还用得着安排自己人搞那些小伎俩?
再有了,李副处长安排傅林芳是当着大家伙的面安排的,可没有背地里办事,比某些人强多了。
这个某些人代表了好些人,也可能代表了某个人。
表面上的话都是好听的,背后的话就说不准了。
晚上的局儿散的比较晚,李怀德又拉了几人一起打麻将。
有上场的,有看热闹的,也有坐在沙发上聊天的。
打麻将的也在聊天,看热闹的也在聊天,聊天的都在说着话里有话。
这会儿了,都借着酒劲儿交换着各自的想法呢。
李学武玩了几把,借着上厕所的工夫将位置让给了刚从厕所回来的张国祁。
等他再回来,张国祁已经开始赢钱了。
正所谓职场失意,牌场得意,徐斯年都怀疑他真去掏坟窟窿了。
李学武挨着毕毓鼎坐了,拿了烟盒给他递了一支。
毕毓鼎主动拿着火柴给李学武点了烟,两人的这种互敬倒是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
“上次跟边疆那一趟,路上顺畅不?”
“贸易的事?”
毕毓鼎挑了挑眉毛,抽了一口烟说道:“路是通了,但指标不太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