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殿下在想什么?”李倩宁见慕初霁久久无言,不由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慕初霁摇了摇头,突然伸出了手,抚上了李倩宁的发顶。
李倩宁下意识地想躲,却被慕初霁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好了。”他说着,拿下了手,掌心多了一枚花瓣。
“多谢齐王殿下。”李倩宁耳尖泛红,垂下眼眸,不敢看慕初霁,但他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她的耳中,“皇嫂,能有你,是我此生幸事。”
他说得情真意切,丝毫不像作伪,李倩宁只觉一颗心跳得慌乱无章,转身快步离开了。
慕初霁看着李倩宁的背影,轻轻勾起了唇角。若她不是皇嫂,而是他的王妃,该多好?
思及此,他猛地变了神色。饶是他,也被自己倏然而起的念头吓了一跳,这是平日游戏人间的他从不会有的念头。
可一旦起了,便再难抹去了。
也好。慕初霁看向掌心的那枚花瓣,若是慕初睿不配做汨罗的国主,他取而代之,也没什么大不了。
方紫岚将慕初霁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她挑了挑眉,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掌心的花瓣放入怀中,珍而重之的模样,是显而易见的动心。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方紫岚挑眉道:“既然如此,烦请邹大人请京兆府尹来一趟,当面听一遍可好?”
邹鸿琪倒吸一口冷气,“是我失言了,但吴大人被杀一案疑点众多,三日着实短了些……”
“邹大人不必紧张,我今日来只想问清楚一件事。”方紫岚敛了神色,肃声道:“廿八那日,吴大人究竟为何出刑部?”
邹鸿琪面露难色,“此事倒是有一点线索,不过……”他犹豫了片刻,才道:“事发之后,在吴大人的案上找到了一些烧成灰烬的碎纸屑,上面只有一个字被完好保存了下来。我命人比对过字迹,刑部之中无一人相符。”
方紫岚不动声色道:“邹大人,那字可否容我一观?”
邹鸿琪赶忙叫人把那仅存的证据呈了上来,“想来是有人写信邀了吴大人,却又不愿为人所知,故而请吴大人阅后即焚。”
“吴大人素日谨慎,若是信上要他阅后即焚,为何会留下这残片?”方紫岚细细看着面前的字,神色晦暗不明。
“说来也巧,那日与吴大人一同修订律法的顾大人去找他时没有看见人,索性自己翻找了起来。”邹鸿琪解释道:“顾大人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一不小心打翻了案上的茶盏,这残片才得以留存。”
方紫岚的视线扫过残片边缘,果不其然有淡黄的茶渍印记。她抿了抿唇,道:“廿八那日都有谁送了信给吴大人,你查过了吗?”
“查过了。”邹鸿琪回道:“送入刑部的文书向来都由专人负责,便是廿八那日,也无其他人经手。负责之人我也命人审过了,与往常一致,没有任何异样,想来是凶手提前使了法子,把信混在了文书之中。”
方紫岚状似不经意道:“能把信混进刑部的文书,凶手定是极为熟悉官府行事流程。”
邹鸿琪抬手抹了额上冷汗,“这一点我也想过,既要心思缜密熟悉官府,又要杀人利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逃之夭夭……”他顿了顿,然后道:“若凶手只有一人,怕是说不通。”
方紫岚没有多追问什么,只是说了两句“邹大人辛苦,查出结果记得告诉她一声”这样的场面话,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邹鸿琪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地皱了眉头。一旁钱谦松了一口气,不解道:“大人,方大人已经走了,你……”
“钱谦,你觉不觉得方大人不像是来讨要说法,更像是来确认什么似的?”邹鸿琪打断了钱谦的话,他奇道:“确认什么?难道方大人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他话才说一半,忽然瞪大了双眼,“大人,你莫不是怀疑方大人……”
“胡说些什么!”邹鸿琪的声音中多了些怒意,却又刻意压低了几分,“若是方大人,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我们头上那些权贵大人,弄死”
钱谦被他训得垂下了头,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大人你是什么意思?”
“直觉。”邹鸿琪收了板正面孔,颇有些神神叨叨地低声道:“办了这么多年的案,看人的直觉总是有的。”
钱谦满脸不可置信,邹鸿琪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他一眼,“你跟了我这些年,怎么毫无长进?”
“大人,直觉这事太玄乎了……”钱谦的话刚出口,便在对上邹鸿琪的目光时噤了声。
旁人的直觉或许玄乎,但他们这位刑部尚书的直觉,确是从未出过差错,就像雨前的勾勾云,低飞的燕子,喧闹的蛙鸣,如同预兆。
“要下雨了。”邹鸿琪的声音幽幽传来,扯回了钱谦的思绪,他嘟囔了一句,“夏季都快过完了,怎么还要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邹鸿琪的喟叹让钱谦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这还未入秋呢。”
“你等着瞧吧。”邹鸿琪好似自言自语道:“京城今年的秋,怕是要比往年都凉上三分。”
今年的秋是否比往年凉,方紫岚还不甚清楚,但她已觉今年的夏很是难挨了。吴升死了,杨志清恐也不能留了。
她在看过那残片之后便回了府衙,反复比对了众人的笔迹,找到了与记忆中相同的字。
看过之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难得纪宁天没有骗她,可她却不想面对这样的真相。
那残片上的字并非杨志清原本的字体,而是他仿的府上另一名小吏的字。只是小吏的字飞扬跋扈,每字之尾都有明显的晕墨痕迹,而仿的字虽也有晕墨痕迹,但明显是刻意点上去的,与字重合后墨色偏深,不够自然。
一个仿冒的字并不足以指认杨志清,不妨试他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