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刺入胸膛的那一刻,是李祈佑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方紫岚的手上,可他最终没有。
方紫岚的匕首刺入了两寸后,便停了下来。李祈佑低头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她对准的不是心脏的位置,偏离了不少。
直至此时,李祈佑才明白方紫岚根本没有打算杀他,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你……”
“我不杀你,只是相信你。”方紫岚猛地抽出了匕首,鲜血溅在了她的衣襟上,“仅此而已。”
李祈佑捂住胸口,不待说什么,就见方紫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方紫岚……”
他刚喊出这个名字,却听门外传来王府守卫的声音,“什么人?”
“你们在做什么?”李祈佑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不怒自威的声音令外面的王府守卫都是一怵,纷纷行了一礼。
然而李祈佑没有想到的是,王府守卫后面站着的是他的两位王妃,“王爷,你受伤了?”
左王妃惊呼一声,引得王府守卫如临大敌,“有刺客,快保护王爷!”
“本王没有受伤。”李祈佑神色阴沉,胸口的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他却浑若无觉,“你们都去外院守着,没有本王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王爷……”右王妃甫一开口,就被李祈佑截住了话头,“今夜之事,谁敢透露出去半个字,杀无赦。”
他极少说杀无赦这般狠话,一时之间满院人都是不寒而栗,但两位王妃仍是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道:“王爷,你是我们的夫君,我们不能……”
“本王不想再说
王府守卫最先反应过来,默默退出了庭院,留下两位王妃面面相觑。直到李祈佑摔门回了书房,巨大的声响回荡在静谧的夜中,她们才如梦初醒般,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方紫岚躲在院中角落里,待人都散去,她悄悄翻出了玉成王府的院墙,再次跌坐在地上的时候,匕首掉了出来,上面的血迹尤为醒目。
不知为何,看到那抹殷红,方紫岚便会想起莫涵,他一袭红衣倒在血泊中之时,便是这样。
方紫岚伸出手将匕首捡了起来,强撑着站起身,在月色的掩映下走向了许攸同的府邸。
此时的许府,喜忧参半。喜的是失踪数日的公子许毅突然归了家,虽然精神恍惚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但好在手脚健全,没有受伤。
忧的是莫涵死了,为了不让替演一事暴露,只能对外宣称许毅已死,再将替死的莫涵葬在许家祖坟,之后把许毅远远送出京城,方可保一世平安。
“老爷,你好狠的心,这可是我们亲生的儿子,怎么能说送走就送走?”许夫人哭天抢地道:“往后我见不到他,可怎么活啊!”
“若不送走,被人知道了替演一事,我许氏一族的性命,都保不住了。”许攸同长吁短叹,“能保住性命就很不错了,莫涵连命都丢了……”
“莫涵算什么东西?”许夫人不满道:“他一个罪人,能替我们许家挡灾,以官身葬入许家祖坟,是何等的荣耀?要我说,他怎配……”
哐当一声巨响,门板不堪用力,倒在了地上,砸得屋内的许氏夫妇都是一激灵。
“什么人?”许攸同的声音抖得厉害,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中,看得不甚真切。
然而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地落在了许氏夫妇耳中,“莫涵不配,你们配吗?”
“你说什么?”许攸同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说话的声音和逼人的压迫感,她是……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让莫涵替你们挡灾?”方紫岚一步步走到了许氏夫妇面前,许攸同看清她面容的刹那,脸色煞白,“你是方紫岚?”
他口中的方紫岚,不是相府三小姐方紫岚,而是先越国公方紫岚。
原先他从未将相府三小姐与先越国公联系在一起,只因前者过于娇弱,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后者。但当眼睛看不清的时候,听觉与触觉就会格外敏锐。
抛开相似的声音不提,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这股令人绝望的噬人杀意,除了先越国公方紫岚,他不知天下间还有哪一位女子能有。
“是。”方紫岚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说吧,许大人,许夫人,你们想怎么死?”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令许氏夫妇几欲昏厥,许夫人躲在许攸同身后,战战兢兢地问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你说外面的人?”方紫岚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被血浸湿的衣袖,轻描淡写道:“杀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许夫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方紫岚,“怎么可能……”
“许氏上下,包括家仆在内,共计五十二人。”方紫岚眼中戾气深重,“许大人,我说的对吗?”
许攸同神情凝滞,“你……什么意思?”
“外面有四十九具尸体。”方紫岚淡声道:“今夜,许大人应着人守在府门外,这样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方紫岚,我与你无冤无仇……”许攸同辩驳之言甫一出口,就被方紫岚堵了回去,“今日之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她说罢,将手中一沓纸甩在了许攸同面前,“许大人,这是什么?”
“这……”许攸同俯身捡了起来,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我没见过……”
“没见过?”方紫岚挑了挑眉,“那就让令公子来解释好了。”她转身走了出去,不过片刻便拽着五大绑的许毅回来了。
许毅嘴里被塞了布条,只能发出呜呜之声,方紫岚随手扯下布条,“许公子,令尊手中的东西从何而来,你又为何失踪?你若能回答我这两个问题,我便留你一条性命。”
“我不知道!”许毅仿佛受了惊吓,疯狂地摇着头,始终重复着这一句。
“可惜了。”方紫岚眉间像是拢了一层霜雪,愈显寒意泠泠,“我本想到此为止,放过远在苏南的许氏族人,看来是不可能了。”
无差别的寻仇,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再也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