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刚的爆炸又一次陷入混乱的难民营里,卫燃刚刚来到曾经藏着急救车的巷子里,便看到了正有一队长枪党民兵准备走进去。
左右看了看,他立刻举起手里的冲锋手枪,躲在巷子口朝着他们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
拉着长音的密集枪声中,这几名长枪党立刻躺倒一地。尤其一个正试图弯腰掀开井盖的,他刚刚抬起的井盖也“哐当”一声重新摔回了原来的位置。
给冲锋手枪换了一个新弹匣,卫燃用柴垛将井盖草草盖住,随后拖起一具尸体去了隔壁的院子,让他和仍旧没有咽气的售票员躺在了一起,并且往这具尸体的身下塞了一颗手榴弹。
轻轻拍了拍售票员的脸颊,卫燃转身去抬另外三具尸体,或是将其藏在柜子里,或是藏在洗手间里。
然而,就在他清理了巷子口的痕迹,拽着最后一具尸体正准备走进院子里的时候,远处的街角却突然冒出来一辆装甲车!
艹!
卫燃反应极快的松开尸体躲进了院子里,几乎同时,那辆装甲车上坐着的民兵也发现了他,顿时,各种长短枪也泼水一样开始对他进行压制!
“轰轰轰轰——!”
在密集沉闷却又震耳欲聋的枪声中,这辆装甲车顶上“嫁接”的双联装145毫米苏式防空机枪也开始了轰鸣,那些威力惊人的子弹也轻而易举的砸穿了砖墙,砸进了院子里。
此时,卫燃却已经顺着墙洞爬回了巷子里,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取出黑豹马甲,又从这马甲的后心杂物包里取出了唯一的一颗此面向敌,将其架在了巷子口横着的一捆木柴后面,以斜切街道45度的角度,对准了那辆装甲车的必经之路。
又额外嘱咐了窖井里的孩子们堵住耳朵闭紧嘴巴,他也以最快的速度艰难的钻过被轿车挡着的墙洞,回到曾经租住的院子里。
几乎就在他摸出黑豹马甲里的那面小镜子伸出墙洞的同时,他便看到了一辆装甲车冒出的车头。
见状,卫燃立刻把身体往车尾缩了缩,在那辆装甲车上的重机枪朝着巷子里开火的同时,果断按下了起爆器。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冲击波卷起的烟尘和碎砖,乃至被炸烂的墙角都宛若在这巷子口丢下了一颗效果不是那么好的烟雾弹。
不等这冲击波停息,卫燃却已经从车尾跑出来,一溜烟的冲到虚掩的院子门口,朝着装甲车后面跟着的那些被炸懵的民兵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突——!”
又是在一阵拉着长音的低沉枪声中清空了冲锋手枪的弹匣,仅剩的几个没有被炸死的民兵也已经躺倒一地。
至于那辆装甲车
如此近距离的爆炸,即便不考虑那颗此面向敌密集的破片,单单爆炸冲击波就够他们喝一夜壶的。
摸出一颗手榴弹,卫燃拔掉保险销之后等了一秒,这才将其丢进了车顶的机枪塔里。
“轰”!
第二声爆炸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装甲车里任何可能存在的敌人,可这突如其来的交火,却也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一时间,周围的呼喊声越来越多,甚至就连直升机的轰鸣声似乎都在朝着这里靠近。
看了眼巷子里被遮掩住的井盖,卫燃以最快的速度收起所有能收起来的东西。玩命跑向了远处,同时也不忘将胸挂上的最后一颗手榴弹胡乱丢到了另一条街道上。
“轰!”
剧烈的爆炸声果然吸引了追兵的注意力,他也钻进了一条昏暗狭窄的巷子,顺便给冲锋手枪换了个新弹匣。
只不过接下来,他却拧下消音器随手一丢,并且再次取出了黑豹背心。
探手摸出背心上那轴专门用来布置诡雷的尼龙线找到线头,他在这条巷子的拐角处拉了一条绊线,随后将另一头拴在扳机上,用钢筋枪托将其卡在了另一边的墙缝上。
“砰砰!”
卫燃扣动扳机打出了两发子弹,收起身上的黑豹马甲却是转身就跑!
前后不过两三分钟,身后便传来了那支冲锋手枪极具辨识性的密集枪声,以及随之而来的还击声。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也已经跑出了巷子,端着一支和AK步枪长相差不多的八一杠明目张胆的走在了大街上。
“那个方向有人吗?”就在他走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斜对面三个民兵朝他大喊着问道。
“那条巷子!”
卫燃立刻指着身后刚刚跑出来的巷子答道,“我的两个同伴刚刚被打死了,我正准备找人求援呢!快过来帮忙!”
闻言,这三个民兵立刻跑过来,躲在街边的门洞里瞄准了时不时被照明弹照亮的巷子口。
“你们在这里堵着他!”
卫燃指了指侧面,“我从旁边绕过去!对了,你们还有手榴弹吗?我的用光了。”
“给你!”其中一个民兵立刻掏出一颗递给了卫燃。
“谢谢!”
卫燃客气的接过手榴弹揣进兜里,一溜烟的跑进了巷子另一边的建筑里。
只不过,在进门之后,他却将那颗借来的手榴弹布置在了楼梯上,他自己则随后捡来一件小孩子的T恤替换了自己脸上的阿拉伯方巾,接着又收起了头上一直戴着的奔尼帽。
神不知鬼不觉的翻窗离开,卫燃借着周围错综复杂的建筑掩护,绕远兜了个圈子,重新回到了那条街道上,又一次走向了汉瓦德等人藏身的那条巷子附近。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条街道上除了那辆报废的装甲车,还多出了一辆推土机,以及足足几十号持枪警惕的民兵和六七个满地打滚的伤员。
“哗啦啦!”
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那辆推土机粗暴的推倒了巷子两边的围墙,埋住井盖,也埋住了藏在井盖之下的汉瓦德等人!
完了
卫燃在看到那辆推土机开上去倒塌的围墙时,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哒哒哒哒!”
恰在此时,刚刚他借手榴弹的方向终于传来了密集的交火声。
这声音也像是信号一般,那辆推土机立刻转动方向,碾压着破碎的建筑,带着身后在玩步坦协同的民兵,横冲直撞般的开了过去,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提前一步躲起来的卫燃。
片刻之后,这条街道安静下来,卫燃也玩了命的跑向了那条巷子。
不知是偶然又或者奇迹,那辆装有房东夫妇遗体的老旧轿车虽然已经被推土机推搡的严重变形,甚至被推土机从头顶碾了过去,进而压碎了车厢里那两具发臭的尸体。
但这辆车却刚好停在了那口井盖的正上方,用它仍旧坚固的底盘给井盖留出了一条狭窄的、勉强可以通风换气儿的缝隙。
只是只是那被压碎的尸体渗出的腥臭液体,也在顺着车子的缝隙,滴答滴答的滴在井盖上。
“汉瓦德,达拉尔,你们还活着吗?”卫燃靠着车尾轻声喊道,“是我,东风。”
“我们还活着”井盖之下,汉瓦德低声回应道,只是那声音里,难免夹杂着恐惧。
“就藏在里面哪都别去,也别发出任何声音。”卫燃低声嘱咐了一番,随后快速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眼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在他的长枪党身份没有暴露之前,在这里再次被注意到之前,他实在是不宜再和那些民兵进行交火了。
借着照明弹提供的亮光,他朝着那辆庇佑家人的轿车和车子里保护子女的夫妇又一次按下了快门。
收起相机,他踩着满地的建筑垃圾重新回到了医院的侧门。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又看到了更多新鲜的尸体。
那是那些让出逃生机会的重伤员的,他们被推土机随意的堆积在了一起,在这尸体堆的最上面,还有几个医生的尸体。
这和后世的历史记录完全不一样
卫燃在喃喃自语中,朝着那堆尸体按下了快门,转身走向了那辆急救车的方向。
在时不时升起的照明弹中,他看到了那辆车头几乎被彻底炸毁的急救车残骸,也看到了不远处一栋建筑的二楼,被倒吊在阳台边的一具残破尸体——热气球的尸体。
他已经被砍掉了双手并且进行了阉割,就连头皮也被割下来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但在他的脖子上,却仍旧挂着一枚随风飘动的兔儿骑蓝眼睛吊坠。卫燃记得,那是当初缝纫机夫妇送给大家的护身符,就连他自己的脖子上,都挂着一颗。
“他们活着逃出去了”
卫燃喃喃自语的说道,同时也再一次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用这卷胶卷的最后一张底片,拍下了倒吊着的热气球和他的蓝眼睛护身符,也拍下了那辆急救车,以及被急救车“撞烂”的装甲车。
“汉瓦德他们还活着,而且不会被发现。”
卫燃一边往回走一边捏着对讲机用希腊语继续说道,“不要回复,暂时也不要回来。
等天亮,等安全之后,以合法的方式进来,偷偷找到他们,再把他们偷偷带出去,这是唯一能救他们的办法了。好了,我要关闭无线电了。”
说完,卫燃不顾对讲机里用阿拉伯语朝他发出威胁并且询问他身份的那些不友好问候,大步走向了那辆被他的此面向敌击毁的薄皮装甲车。
钻进弥漫着血腥味,但却已经没有尸体的装甲车,他坐在了机枪塔的位置,操纵着那具双联装145毫米的苏式重机枪转了一圈。
长长的吁了口气,获得片刻宁静的卫燃,悠闲的给手中两台相机各自换上了新的胶卷,接着又摸出一包香烟放在装甲舱盖上,给自己点燃了一颗叼在嘴里。
接下来的这一夜,路过的民兵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辆辆的推土机和卡车也让他一次次的举起相机又一次次的按下快门,清楚的记录了那些逐渐被清理干净的尸体,以及的埋尸坑被挖开、被填平,被掩埋并且堆满建筑垃圾的全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照明弹渐渐消失,天边也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哒哒哒!”
恰恰在这个时候,远处也突兀的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扫射声,紧接着,对讲机里也传出了呼喊,大意则是发现有人在对民兵进行拷问等等。
坏了,不会是
卫燃心头一沉,暗暗琢磨着,刚刚拷问民兵的,该不会是蝙蝠?
如果对方的来意是自己和那些孩子,那么他能想到的人选里,似乎也只有他有这样的能力。
想到这里,他立刻跳下装甲车跑向了交火的方向。
只是,还没等他跑出去百米远,交火的位置却开始往远处移动,这也让卫燃不由的停下了脚步,略作犹豫,他继续跑向了最初发生交火的方向,同时也留心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以及无线电频道里的情况。
“人已经被我们队击毙了”
从交火开始到无线电里传来通报,时间仅仅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而已,无线电频道里,最先发出通报的人得意的说道,“是个老头子,我已经把他的头皮割下来了。”
“别动”
就在无线电里的声音消失的同时,路边一个门洞的阴影里也传来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过来,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蝙蝠?”
卫燃直接换上法语问道,同时也转过身看向了对方。
“东风?”门洞里的人在错愕过后激动的问道。
“是我”
卫燃走进门洞的阴影里,“你的情况怎么样?刚刚”
“肩膀中枪”
蝙蝠低声说道,“还有乌姆舅舅,他他把民兵引走了,刚刚你的对讲机里”
“他被杀死了”
卫燃叹了口气,“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说让你们不要回来吗?”
“缝纫机死了”蝙蝠突兀的说道。
“你说什么?”正在给蝙蝠检查伤口的卫燃错愕的问道。
“缝纫机死了”
蝙蝠艰难的开口说道,“在他之前,摇篮女士也死了。”
“他们他们怎么死的?”
“那辆卡车被民兵注意到之后进行了扫射”
蝙蝠解释道,“摇篮为了保护一个伤员被打中了,缝纫机也在开火还击的时候被击中了大腿。”
“他”
“我们车子刚刚开出难民营不久,他就不行了。”
说着,蝙蝠从兜里逃出一个饭盒递给了卫燃,“这是他从那个椅涩裂士兵的身上找到的,一共有18支,他他让我把其中一半给雪绒花,另一边交给你,说你肯定用得上,阿卡医院的伤员也肯定用的上。”
“你们就为了这”
卫燃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两人警惕的看着外面,看着一队民兵端着枪从外面走了过去。
“子弹应该卡在了你的肩胛骨上”
卫燃等民兵走远了之后接过饭盒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支马飞,嘴里也低声说道,“我现在没有条件帮你进行手术,所以你只能忍着。”
说完,卫燃给对方伤口附近扎上一针马飞,却仅仅只是推进去极少的一些,随后便直接用纱布压住了伤口和针剂进行了包扎。
“我们接下来去哪?”
蝙蝠说着,弯腰捡起一件不知道从谁身上脱下来的长枪党制服穿在了身上,然后重新穿好胸挂拿起了武器。
“和我来”卫燃招了招手,带着对方离开门洞走向了来时的方向。
“你们就为了这些针剂就回来送死?”卫燃重新问道。
“我舅舅的妻子就在阿卡医院”
蝙蝠低声说道,“她把逃生的机会让给了一个孩子,我们还想把她救出来。”
卫燃闻言不由的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想到了他亲自拍下来的那堆尸体的照片。
长久的沉默过后,卫燃嘶哑着嗓子问道,“雪绒花还好吗?”
“她还好”
蝙蝠答道,“我把她和孩子们藏在了码头的集装箱里,她正在照顾那些受伤的孩子们。”
说到这里,蝙蝠在看到那辆报废装甲车的同时低声反问道,“热气球呢?他”
“他也死了”
卫燃一边往装甲车的方向走一边低声答道,“他把你们带回来的那份儿礼物绑在了急救车的车头,然后撞到了一辆装甲车上。
我猜他肯定提前跳车了,但还是被抓住了,他被他没能活下来。”
“我们在索马里兰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有当地人用同样的方法冲撞我们的营地。”
蝙蝠苦涩的说道,“那是一辆皮卡车,货斗里装满了爆炸物。”
“然后呢?”
“热气球第一枪击毙了驾驶员,他是个非常有天赋的狙击手,那一枪在六级横风的情况下击中了驾驶员的脖子。”
蝙蝠继续说道,“他的第二枪击中了轮胎,第三枪打中了发动机,成功让那辆车偏移方向撞在树上发生了爆炸,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你肯定想不到,他为那件事自责了很久,他说他就像个该死的侵略者,侵犯别人的土地,杀死土地的主人,就像疣汰人正在这里做的一切没什么两样。”
“先进去吧”
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的卫燃拉开了报废装甲车尾部的舱门,等蝙蝠钻进去之后,他也这才跟着钻了进去。
“你去机枪塔吧”
卫燃指了指车身中央的那个小踏板,“我去医院借一些医疗器械,顺便把马飞送过去,然后回来帮你缝合伤口。”
“汉瓦德和”
“那辆轿车”
卫燃低声说道,“井盖被那辆轿车挡着,他们都很好,除非有人打开井盖,否则千万不要引起冲突。”
“交给我吧”蝙蝠说完爬上了机枪塔。
见状,卫燃也再一次跳下了装甲车残骸,快步跑向了医院侧门的方向。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交火,此时刚好正有两个长枪党民兵搀扶着一个屁股中枪的伤员往这边走呢。
“需要帮忙吗?”
离着老远,卫燃便主动问道,说着,还指了指不远处的装甲车残骸,“我们奉命利用那里的车载机枪守着医院,你们刚刚遇到反抗了吗?”
“是个老家伙”
其中一个民兵一边说着,一边将搀扶伤员的工作让给了卫燃,“他打伤了不少人”。
“我把他背进去吧”
卫燃朝另一个搀扶伤员的民兵说道,“你们去抬其他人。”
“你可真是个热心肠,上帝会保佑你的。”另一个人说着,同伴一起帮卫燃把那名屁股中枪的伤员背了起来。
“我可不想和我的搭档守着那辆破装甲车”
卫燃嫌弃说道,“那辆装甲车里死了不少人,那个味道实在是太恶心了。”
“拿着这个,或许会让你好受一些。”
最先被卫燃抢走工作的民兵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几根恰特草塞在了他的上衣兜里。
“谢谢”
卫燃说着,已经迈步走向了医院,“你们去救其他人吧,我自己送他进去就好。”
闻言,这俩人各自摸出一根恰特草塞进嘴里,放心的将伤员交给卫燃,转身走向了来时的方向。
至于卫燃,他自然不会对背上那个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的伤员做些什么,反而背着他顺利的走进了医院主楼,将其送到了一个男医生的手上。
随意拉住另一名医生,卫燃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拉下充当面罩的T恤,换上法语低声问道,“认识我吗?”
“你是兽”
“嘘——”
卫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对方走进昏暗的楼梯间,先看了眼被打开的负一层出入口,然后才低声问道,“这里情况怎么样?”
“那些没能逃走的伤员基本都死了”
这名医生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说道,“现在这里没有多少活着的巴勒斯坦人了。”
“医生里有受伤的吗?”卫燃低声问道。
“有”
“拿着这个,只给受伤的医生用就可以了。”
卫燃说着,将蝙蝠送来的几支马飞递给了对方,“我在这里等你,帮我去找一套手术器械。”
“我很快回来”
这名医生说完,攥着那几支针剂跑没了影子。
片刻之后,他将一个手术包塞给了卫燃,“你”
“你们都会活下来的”
卫燃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重新拉上面罩,迈步走出充斥着血腥味的医院,在即将亮起的天色中,迈步走向了外面那辆被炸毁的装甲车。
这,才仅仅只是9月18号的清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