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种被浸泡了整整两天以后,就可以把水滤了撒在秧岸上。
放在往年,这么多稻种,怎么也要张安一家花上一整天的时间。
今年却是不用,因为张安的那些婶子不光是翻地垄秧岸的时候来帮忙,撒稻种的时候,更是一个不少。
在村里,撒稻种育秧苗多是女人们来做,因为这是一件细致活。
所以王芳带着一众妯娌,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将育秧的活儿全部做完。
而这些稻种,要长成可以初次移栽的秧苗,差不多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农民们需要做的,就是将移秧的秧田誊出来。
秧田跟正田其实有些区别,一般的农民家里,整天每年会种收两季,时间上也恰好分配得当。
但秧田就不一样了,因为需要提前移栽秧苗,为正田的后续移栽做准备,所以每年冬天,农民们都不会在秧田里种上冬油菜之类的庄稼,更多的是用来充当几个月的菜地。
这样一来,等到开春以后,四五月份需要移秧的时候,秧田里的蔬菜也正好吃完,不会造成浪费。
张安家以前也有秧田,但后来就没有了。
因为前几年调换水田的时候,他们家不管是正田,还是秧田,都全换给了人家。
但对于他们家来说,这秧田有没有都没什么影响。
因为他们家这些年里,每一年撒下的稻种都非常多,需要用来移秧的秧田自然也不能够太小。
即便他们家以前那两分大小的秧田还在,也是不够用的,只能用正田来替代。
而现在,他们家经过跟别人家换田之后,所有的田亩都在家门。
哪怕用一部分来充当秧田初次移栽秧苗,也比以前那老秧田要好的多。
毕竟现在的田就大门口,不论是灌溉、耕种亦或者路程,也比以前要方便得多。
虽然他们家所有的田里都已经用来种了大蒜,而如今还没到大蒜收获的时候,但这根本不是问题。
因为去年冬天,过年前的那段时间,他们家就已经拔了将近一亩的蒜苗让丁一那边拉过去售卖。
这样一来,不仅拿到了蒜苗最高的价格,也为今年开春移栽秧苗做出了准备。
所以说,现在他们家门口这片田里,足有一亩大小的空田可以使用。
不过虽然田是空出来了,但他并没有想着想着就放水进去耕打。
张安不是个多么勤劳的人,他可不想现在就忙活起来。
因为离秧苗长成还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
如果他现在就放水进田里把秧田提前耕好,那这么多天的时间,他就得经常往里面放水。
水田一旦放水耕好,就要一直保持有水的状态。
如若不然,让田里的水干涸的话,哪怕没有干涸到出现裂缝的程度,这水田也会在很长时间内不再保水。
对于农民们来说,水田能否保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因为保水的田里,只要不是极端干旱的天气下,放满一田的水,就可以十天半个月不用去管。
相反要是水田不包水,那肯定得三天两头朝着田里跑。
虽然给水田放水听起来不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是只有种过田的人才知道,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
因为每天出去放水的人并不只是一两个人,而是会有很多人一起。
沟里的水就那么多,放水的人一旦多起来,那势必就要相互争水。
每一年因为争水的事情,而发生的争执并不在少数。
而且这还是如今社会好了的情况下,要是放在十几年以前,因为放水发生打架斗殴的情况一点都不少。
甚至严重的时候,还会引发村子与村子之间的群殴。
这种事近些年来虽然没有了,但在张安的脑子里,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就这,还是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河里有水,虽然放水的人多,但只要肯花时间,也是能放到水的。
可要是老天也不给面子,经常不下雨天天顶着大太阳,那时候沟里没水,干旱的水田又非常多,那才是最无奈的时候。
所以放水其实不是一件的轻松的事情,就拿长箐村来说,虽然就在大河边上,不是缺水的地方,但张安还是经常看到,村里有人半夜三更还在田里。
稻种撒下去之后,张安家那些婶婶也回去拾弄自家今年的秧种。
不过每天早上,都不需要王芳开口,她们还是会过来给张安家的秧岸洒水,揭开秧膜散热。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谷雨节气马上就要到来。
夏天虽然是雨季,但真正涨水的时候,其实有两个日子。
一个是谷雨,一个是端午。
谷雨到了,天上就会开始下雨,虽然不多,但比之前贵如油的春雨要多。
而到了端午的时候,老天爷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时不时就会来上一场倾盆大雨,这样的日子,正常来说会持续一个月左右。
所以老人们经常会说,一年之中,雨水起于五月初五,而结束会在六月初六。
然而,真正让雨季来临的并不是这段时间的雨势,因为雨势再大,也有结束的时候。
它们真正的作用,是将雨水汇集到地上,从而引发潜藏在地底的水源。
这些山泉水,一旦引发以后,哪怕老天爷很长时间不下雨,它们都会一直流出来,直到冬天枯水期才会断流。
而农民们会在夏季种植水稻,就有这个原因。
谷雨来临,就说明到了播种的季节。
因为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割,所以这个播种指的是水稻的秧苗,至于玉米等其他的,要等到夏收以后。
早上张安起来,天上就在稀里哗啦的下雨,不是太大,但也没有很小,张安家那片空田已经积起浅浅的一层雨水。
吃过早餐,张安披上雨衣,就来到大河上游处,将河水由水渠里放入田里。
经过这么些天过去,他们家之前撒下的稻种已经长成将近一拃高的秧苗。
再有两三天的时间,就到了移栽的时候,所以张安不能再懒下去,得抓紧将秧田给耕出来。
虽然秧岸上的秧苗们已经成活,也不用每天再给它们洒水,移栽的话晚一些也没什么。
但张安不打算再等,因为秧苗不是长得越大,移栽过去越好。
反而现在就是第一次移栽的最佳时间,再晚的话,不利于它们定根。
等张安把水放过来的时候,张建国已经提着锄头,在田里挖出一条田埂。
因为这块田很大,还有大半部分种着大蒜。
大蒜虽然不如姜那样怕水,但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到收获的时间,肯定不能让它们被淹。
等到田里被水淹没,张安回家牵出大黑,扛着犁耙要去田里
这次他没有把踏雪和小黑带来,因为只有小小的一亩田,有大黑这个一家之主在就完全够了。
“小安,拿这个去给咱们家马披着,别让它淋感冒了。”
张安刚牵着马要走,王芳就拿着一张宽大的塑料布来到门口。
在王芳眼里,论单个体的话,大黑是家里最宝贵的牲口。
现在这个季节的雨水还很冰凉,她很担心自家的马因为淋了雨而生病。
所以才会拿出那么大一张塑料布,让张安给大黑披上,充当雨衣。
“行,我知道了,等去田里架好犁再给它披着。”
其实张安心里清楚,这点雨对于大黑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他知道,要是不答应老妈的话,可能就要被叨叨半天,所以还是乖乖照办。
“你现在就给它披上嘛,要不然还不得淋湿了,等到田里架犁的时候,再解开不就行了。”
不过王芳没有放过张安,在她看来,左右不过是将塑料布披在马背上打个结而已,不是多么麻烦的事,何必等到田里再做。
此刻的王芳,大有张安不给大黑披上塑料布,她就自己来的意思。
于是为了不让老妈再冒着雨出来院子,张安选择听命行事。
来到田里,才刚把犁架好,大黑就迫不及待的拉着犁动了起来,慢慢的就变成了小跑。
它这一跑不要紧,可田里那么多水,因为它那不安分的四条蹄子,被踢的水珠乱溅。
不光是它自己的腿上、身上全是泥水,就连跟在后面的张安也没能幸免。
虽然身上有雨衣遮挡,不至于弄的浑身都是,可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遮挡,顿时被大黑的后蹄踢了一脸。
“你这畜生,再不安分一点,可别怪我抽你。”
张安空出一只手来,抹了一把脸上满脸的泥水,恶狠狠的说道。
他哪里不知道,这是大黑这牲口在趁机撒欢。
果然,被张安这么一喊,还在小跑的大黑马,立马放慢了速度,规规矩矩的拖着犁耕田。
在这个家里,它最怕的就是张安。
因为它知道,它这个主人,说了要收拾它就一定会收拾它。
在以前它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脾气可比现在爆多了。
可是被张安狠狠揍了几顿以后,它立马就被降服了,而且还多多少少有些心理阴影。
而且,它心里害怕的,不光是会挨上一顿打,最怕的是张安这个主人断掉它的空间泉水。
要知道同在一个圈里,当其他的邻居们都在享受那美味的空间泉水的时候,它只能干看着的感觉是多么的无力。
在大黑安分下来以后,耕田就省事了很多。
张安就可以将力气用在调整犁口上面,让每次耕起的泥土更深一些。
水田想要能够更好的保水,就要耕的稍微深一些。
这样一来,等到泥土泡发成为淤泥,就能有效阻止田水的渗透,从而起到保水的效果。
当然了,也不能耕的太深。
因为这只是第一次移栽,那秧苗就只有一拃多高,水田耕太深了,秧苗插下去可就看不到头了。
“哟,张安,你们家就已经在打秧田了啊。”
张安在田里指挥着大黑耕田的时候,张建文在田埂边喊道。
虽然谷雨以后大家都要打秧田,但其他人家一般都会晚几天。
因为他们的稻种刚撒下去没多久,不用这么着急。
“正好下雨,趁早先打了算了,我家那秧这两天差不多可以移栽了,要是再等,就有些晚了。”
张安一边抖动着缰绳,示意大黑转弯调头,一边跟张建文说话。
“你们家每年都这么赶早,我家那秧岸上才冒芽不多久,你家那秧就已经好几片叶子了。”
张安家的秧,就撒在那路坎的大概情况。
“嘿嘿,早点种下去,到时候就能早点收回来嘛。”
放在以前,村里的大家都是在谷雨前几天才会撒稻种。
但自从张安家改种血稻以后,就提早了些日子,基本上每年清明刚过就开始育苗。
这是因为血稻本质上是一种晚熟品种,生长期比其他稻子要长一些。
哪怕经过空间筛选,又用空间泉水泡发,也没有提早太多时间。
所以提早种下去,也相当于缩短了收获的时间。
另外,秋日的太阳,那是一天不如一天。
早点种下去,就能早点收回来,也就能尽早晾晒收入仓里。
而且在以前的时候,村里各家稻子都是在晒谷场上晾晒,早一天将稻子收回来,就能比别人先占一块地方,要是收割晚了,就得等别人晒好才能轮到自己。
一亩田不是很大,对于大黑来说非常轻松,一早上就已经来回耕了两次。
等到下午吃饭回来,张安再次牵着大黑继续翻耕,争取将犁起来的泥块捣碎。
而张建国也没闲着,他从家里拿来了抽板,将田埂给抽了一遍,也是为了防止田水通过田埂外泄。
耕好的水田虽然可以直接插秧,但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还是放上两天。
两天之后,张安再次牵着大黑来复犁了一遍,他们家就开始进行插秧。
今年他们家田里可热闹了,因为插秧的人很多,张安家里的叔婶们没事的都来了,感觉这田里都快站不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