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没有回侯府。
打马停在了新宅门口,匾额上写着‘曹宅’二字。
她蓦然笑了笑,敲开门,唤来门人,“将匾额拆了,砍碎了当柴烧。”
门人闻言后,先是不知所措,进而注意到主子一袭红衣,分明是嫁衣。
“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温言站着没有走,站在门口,看着门人取下匾额。
恍惚的时间,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萧离危从马车里跳下来。
他刚醒。
他在路上才醒的。
天杀的裴司竟然打晕他,丧尽天良!
他三步并两步冲上前,紧张地看着温言:“郑二娘子,你还好吗?”
“挺好的,日后,我不用嫁人了,独住一宅,挺好的呀。”
少女背对着府外,身影纤细,许是萧离危心中有了怜悯,觉得她站在眼前,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温言回头,袅袅地站在原地,看着裴司慢悠悠下马车,她的目光很快收了回来。
“我刚知晓此事,你别太伤心。”萧离危干巴巴地安慰少女,“此事都怨怪裴司,不过曹家这么大的疏忽,也是奇怪。”
温言平静道:“吕氏、郑侯、裴司,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人。”
她懒得戳破而已。
“今日疲惫,就不接待二位了,请回吧。”
“阿言。”裴司出声,生意中带了几分柔软,“对不起。”
“哟,你对不起什么?”温言嘲讽,对不起我毁了亲事?
裴司沉默。
温言抬脚走了,提起裙摆跨过府门,“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
她进去后,门人就把府门关上,两人站在黑夜下,裴司凝眸,萧离危不知所措。
萧离危心里一直觉得,裴司只是嘴上说说,但没想到,他这么干。
曹游和自己有什么区别?
不对,曹游更惨,都拜过天地了,认个义妹都不成,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他巴巴地问裴司:“哪家姑娘?”
裴司没有理会他,走过去敲门。
“你敲不开的,她不会搭理你。你不行,你把你娘喊来陪着。”萧离危凉凉地说了一句,“我和你说,她现在不是伤心,就是疲惫,不想见你。”
她不是那种没了男人就要死要活的人,相反,她如青竹,意志坚强,不会过不去这道坎。
她现在还有几分生气,被人戏耍过的生气。
萧离危上前劝说两句,门前又停了一匹马,是郑侯。
一瞬间,萧离危躲到一边,郑常卿走到门前,急忙敲门,声音十分洪亮:“女儿、我是你爹,你开门,我与你说两句。”
他是习武之人,声若洪钟,这么一喊,左右隔壁都听到了。
突然间,萧离危问一句:“侯爷,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啊。”
郑常卿没搭理,他是被家里妻子赶出来的,处理不好,他就不用回家了。
他又拍了拍门,门打开,他正高兴,迎头一盆冷水,裴司侧身避开,躲得及时。
郑常卿全身湿透了,平静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正欲开门,门又轰地一声关起来。
他无辜地看向裴司:“你跑什么,你就该丢进水里泡着。”
裴司掸了掸身上沾上的水珠子,慢悠悠地后退一步,示意侯爷继续敲门。
郑常卿放弃了,一屁股坐下来,道:“不敲了,我等一夜,后半夜总得给我放进去。我是他爹。”
远处的萧离危添一句:“你这是半路来的爹。”
郑常卿嘿了一句,想骂人,但没有骂,坐下来等着。
“侯爷,您不去曹家问问事情经过吗?”萧离危提醒他。
郑常卿却摆手:“去什么去,我得先哄好女儿,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万一想不开呢。”
萧离危颔首:“我先去曹家一趟,你们不查,我替郑二娘子将事情查一遍,毕竟这件事的漏洞太多了。”
经手的仆人太多了,漏洞自然就多,只有天衣才会无缝隙。
萧离危转身坐上马车,与裴司说一句:“马车借我一用。”
萧离危扬长而去。
门前两人依旧站着。
****
温言则比两人舒服,回到卧房后,脱下红衣,烧了水,自己沐浴更衣。
出水后,吃了晚膳,早起太早了,她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倒头就睡了。
她是真睡了,醒来的时候,床前坐了一人。
是裴大夫人闻氏。
“你还有心思睡觉,看来是我过于担忧了。”大夫人哀叹一声,“外面闹翻了天,曹家郑家都是高门大户,你与曹游的亲事,备受瞩目,如今闹成这样,听说皇后娘娘都去了曹家。”
“去了就去了,我还能怎么样?再嫁进去吗?若曹家无辜,我自然就该嫁进去,可曹家哪里无辜了。那顶花轿过于普通,您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温言坐起身子,气色不错,眼睛明亮。
大夫人低头,道:“我知道,那两个妯娌想压你一头。”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温言靠着迎枕,姿态懒散,望着大伯母:“你怎么还伤心了。”
“我信誓旦旦与你保证,最后弄成这副模样。”大夫人满心愧疚。
“又不是你的错,如今挺好的,我过两日搬去女学,您不用愧疚,错不在你。我爹也有错的,若是你经手,此事决意不会出现。”温言解释,“裴司知晓我父母不是精心管家的人,所以利用他们的弱点。”
郑夫人不喜欢管家,也不想官家,多年来没什么经验,曹家有意压她一头,在花轿上动手脚。
裴司利用人性弱点,促成此事。
人都有私心的,叠在一起,就成了昨日的事情。
若说他们罪大恶极,也不算,也不过你做了一点,我做了一点罢了。
大夫人握着她的手,依旧道歉,她拒绝道:“不是你的错,我累了,住两日,您若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两日,当是陪我了。”
“好。”大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只吐露出一句话。
温言再度躺下,她不想理会这些事,下意识想要逃离,可躺下后,睡不着,她就在盘算着日后的事情。
京城女学已经成了定居,她不想留京了。
留京意味着她与裴司之间无休止。
她可以离开京城。
去江南等地,开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