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个时间点。”
蔻蔻以酷似阿旺审视树冠上的小家巧的危险神态眯起了眸子,扫过酒井胜子的脚。
对方刚刚从飞机上下来。
红色齐膝褶裙,搭配不露趾的方头高跟鞋,清纯动人,走到街头是朵吸引目光的小花儿。
但委实不是什么运动的好装备。
当年马里奥·普拉达可不是为了在网球场上和别人打球设计的这条裙子。
蔻蔻摇摇头,抿起嘴巴,“我不欺负你,明天早晨怎么样。”
“不,明天我要和顾君过二人世界,没有时间,就在这里,就在现在好了。”
酒井胜子语气依旧平静的很。
比如以前他不知道对方会打网球。
看着年轻人宛如是只呆头鹅一般,端着果汁蠢头蠢脑的震惊出神的样子。
但没有做作的故作娇羞。
她是贝多芬笔下田园交响乐这种慢板的温暖而宁静的乐章。
“让你先开球好了。”
金发阿姨看着女儿,酒井太太像个傲娇的白天鹅一样高高昂起下巴,偏过头斜睨着顾为经。
顾为经神色一阵恍惚。
酒井小姐微微皱眉。
她是一只蓬松的棉花糖,早春的挂着水汽的晶莹冰雕,夏天池塘边最后一朵明艳盛放的莲花,秋天的一抹暖风。
又轻轻跳了两下。
然后转过身看着蔻蔻。
就可笑的误以为发现了对方全部的美。
这一刻。
可蔻蔻往日里把莫娜怼的把银牙咬碎火冒三丈的伶牙利嘴。
沉静。
顾为经才惊讶自己完全没有他以为的那样了解酒井小姐。
胜子就这么赤着脚站在地上,骄傲的展示着她肉色丰润的大腿。
“我也不欺负你,我们打一局四个球,只要你能赢一个,我就算你赢。”胜子微笑了一下,从球包里拾起一只青柠色的网球,扔给对面的女生。
强大。
在胜子的暖意和笑容之间,都失去了曾经的功效,像是暖风推开一片草叶一样,轻飘飘的被它吹拂化开。
但就是很强大。
他是
让顾为经恨不得把对方缩小了把对方放在手心里,无时无刻都捧在手心里。
那位充满母性把他的脑袋抱进怀里的软妹子,在对外时,还有这么有强人气势的一面。
此刻的胜子并不显得气势凌人或者高傲冷艳。
她走到旁边的长椅边坐下,大大方方的脱掉鞋子,胜子掀起裙摆,松开和丝袜勾在一起的袜夹,连袜子也一并大大方方的都脱掉。
她直接从脚边拿起球拍,确定了一下球拍的拍面大小和重量,最后用手掌按住编网,微微用力,检查了一下球拍的弹力和磅数。
这么酷的酒井小姐。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胜子小姐,在他心中,胜子是那种看到你就会微笑,抱在怀里一会儿就担心对方融化了的超级软妹子。
做完这一切,酒井小姐便转过身朝母亲和顾为经招招手。
她走到顾为经身边,将鞋袜交给对方,迈步走入网球场内,用脚掌感受了一下脚下的丙稀酸硬化地面。
胜子是那么的精致易碎,那么的娇嫩温柔。
“帮我拿一下,谢谢。”
小女侠以前在学校里把苗昂温抽的屁滚尿流的张扬凌厉。
她瓷娃娃般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和暖意。
更不知道。
酒井小姐是一朵重重盛开的莲花。
还有一丝丝说不出的霸气。
他只看到最外面一层花瓣。
胜子没有像蔻蔻一样穿紧身的运动内衣,胸前立刻勾勒出足够窈窕妩媚的震荡弧线。
露出圆润的脚踝和粉乎乎的脚指头。
酒井太太不屑的努努嘴。
高冷一笑。
哼哼哼,小鬼,现在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了吧。
她的女儿当然不是那种没有主见,只会对男生温柔的百依百顺的小泥人。
胜子其实是性格好不是性子软。
仅是对自己愿意温柔以待的人,百依百顺而已。
女儿性格表面看上去像老爸。
内心最深处那种独立和坚强,还是更多的像她这个妈妈的。
酒井太太从来都极为对此感到骄傲。
一个萌萌哒只会嗲声嗲气撒娇的女孩,没有强大的内心支撑,怎么可能会有勇气在顾为经和田中正和速写比赛的时候,跳出来主动提出也想要接受挑战?
一个性格软软没主见的姑娘,又怎么会胆敢偷偷违逆酒井太太这么厉害的老妈的话,晚上一个人溜出去和男孩子去画画?
顾为经觉得胜子温柔的像是一汪热泉。
那真是“幸存者偏差”而已。
海难的幸运儿还觉得鲨鱼从来不吃人呢!
胜子对待亲近的人,当然是个性格超好的人。
但……仅有极少极少的人,才有福分消受这份温软细腻。
这份能让胜子温柔对待的人物清单上,从来都只有寥寥几个的名字而已。
实际上,和顾为经的感觉完全相反。
胜子从小就是个情绪非常内敛冷淡的女生。
除了父母。
她会对很多人礼貌的微笑,却不是真的对他们感到开心,画出来的画也往往是精致而淡漠的。
一度甚至让她和丈夫担心过,女儿需不需去看心理医生。
要是顾为经表示——胜子是那种和谁都能交心交朋友的玉软花柔的姑娘。
此刻大坂家中小松太郎肯定直接一口老血就已经喷出来。
八嘎!
老子跑前跑后跑了好多年,又是两方家长撮合,又是当司机,又是请吃饭,拉去看演唱会的。
能想到的事情他都做了。
酒井小姐依旧是个冷冰冰面对送礼的素描会当面分析笔法错漏的无情冷面人偶。
这话讲的你良心不会痛嘛!
吃屎去吧白痴。
不说小松太郎的无限幽怨。就算从小一起长大的酒井纲昌,内心深处都是有点害怕他这个做什么都比他厉害的老姐的。
酒井胜子转学过来,也转学了快一百天了。
普通人应该早已经融入校园生活,融入的很好了,可胜子一方面和顾为经在阅览室里耳鬓厮磨,任他予取予求。
另一方面她在学校里一个其他朋友基本上都没有交到。
大多数同学都打心底觉得,这个大画家的女儿是一朵高冷难以接近的雪绒花,莫娜、蔻蔻在学校里都有不少的追求者和拥趸。
但那些情场浪子花丛高手们。
甚至连直视着酒井小姐的眸子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可见一般。
“要懂得珍惜,惜福,知道嘛,小朋友。当年高中里追我的男生,可比你受苦头多了。呵,至今我都有些回味,当年扇他们耳光时的手感。”
酒井太太白了顾为经一眼,摸了摸他的头发。
场地里的网球赛?
酒井太太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
笑话。
她女儿是什么人。
难道只会打任天堂的明星大乱斗么!
胜子在京都的儿童网球训练教室里,接下伊达公子(注)的上旋发球的时候,对面那小姑娘,连网球是什么,都未必知道呢。
(注:网坛不老传奇,九十年代时的日本一姐,曾三次复出,最高排名世界
茶会、沙龙,华尔兹舞会……
这些上流女性专属的社交已经是上个时代的事情了。
现在纵然是慢节奏的文艺圈,也没谁再把日子过的跟《追忆似水年华》的小说一样。
这年头再说女孩子就该做些安安静静弹个钢琴这类的活动。
可是会让经纪人心脏停跳,被娱乐记者抓着三言两语,按着头狂喷大男子主义的危险发言。
千禧年以后。
艺术家,演员,名流公众人物,掌握一门职业水平的运动技巧,才是最新的时髦。
尤其是女孩子。
不仅可以在公众的语境下,用运动特有的力量感为她们争取到强大、独立,身体美的人设。
吸引吸引粉丝。
将来靠运动搞搞社交维系一下人脉,每年参加参加各种名人慈善赛,也是相当好的事情。
金发阿姨经常就会和欧洲女画家们一起踢一下球。
酒井大叔都圆成球了,也还是避免不了,被老婆大人逼的偶尔去和各个画廊主,企业大亨们打打高尔夫,拉拉关系。
一起伱来我往打球所培养出来的人脉可比酒桌上挂着假笑,虚飘飘的塑料姐妹情靠谱的多。
运动是社交生活的一张很好用的名片。
高尔夫什么的有点不接地气,“从小擅长打高尔夫”这话在报纸上读起来总听起来有点傲慢。
而且太老成了。
媒体印象里总和穿着polo衫叼着雪茄的老头子挂钩,无法发挥出胜子的外貌优势,对场地的要求也高。
打网球就很不错。
够青春,也有门槛。
在公众名流中的流行程度其实不比高尔夫要低。
而且兼具速度和优雅感。
那些行云流水的对攻,那些凝固了力量和肢体美感的瞬间,紧张感和松驰感交相呼应……酒井太太认为,这便是古希腊美学里形容艺术作品里所追求的“对立式平衡”在运动场上的体现。
很多网球球员都极爱艺术,大威廉姆斯、欧佩尔卡和沃尔夫这些名将都是参观各种艺术展的常客。
而很多艺术家都喜欢在闲暇时打打网球。
不止是艺术家。
像是比尔盖茨啊,美国作家的代表人物,文青心中地位不低于维特根斯坦的北美文坛双璧之一的大福华啊(大卫·福斯特·华莱士),老友记里钱德勒的演员马修·派瑞……
等等一大堆名人都是网球的忠实粉丝,而且很多人水平都非常不错。
大福华和马修甚至都是曾经拿到过职业排名的选手,后者16岁时在整个加拿大本土青少年组选手中,最高排名到过本国
还在好莱坞的慈善名人赛中接住过一个费德勒时速138k/h的对攻球。
并为此自得不已。
会打网球,就和很多大佬有了共同的语言,这可比什么卖肉的“飞盘媛”“健身媛”高端的多。
搞不好你随便打打球,聊聊天,就能从盖茨基金会里搞到一大笔钱开个画展。
不开玩笑。
很多人脉就是这样建立的。
有些时候和大佬们维持人脉很难,但只要找对了方法,事情又会变得很简单。
另外一个对文化名人来说,对职业生涯挺有助力的流行的运动是踢足球。
足球毕竟是全世界的
文化氛围扎根的极深。
算是普遍的国民符号。
几乎每个社区都一定会有自己的男女足球队,很多甚至是挂靠在本地
画家经常会去世界各地旅居,采风,开画展。
“足球”是非常好的能把你和当地文化拉近到一起的纽带。
画廊替你在报刊上烧了几十万美元写推广软文,打画展广告,你在很多人心中大概依然是“搞奇奇怪怪艺术”的“奇奇怪怪的外乡人”。
没有亲切感。
但你要是能在社区联赛上进两个球,瞬间,你就立刻打破了文化壁垒,成为了社区的家庭茶余饭后会偶尔提上两句的人物。
不仅记者追着报道你。
在本地人心中,你也立刻就成为了受欢迎的“自家娃娃”。
足球的问题在于,开放场地又晒又热。
经年累月的高强度专业训练,不可避免的会让腿部的肌肉线条变形,失去圆润丰盈,另外也容易让小腿上的汗毛显的粗重。
无伤大雅的问题。
不少报刊都指责过这是社会对女性的规训。
但毕竟是自家孩子。
酒井太太依旧经过思考后,把儿子丢去上臭烘烘的足球课,把自家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每周带着去上两次网球私教课。
从胜子六岁时算起,她已经打了十二年球了。
其他的不敢说。
在网球场上,她女儿绝对能全方位的碾压摧毁对面那个气鼓鼓的女生的自信心。
胜子就是这种想要展现自己的美的时候,能让所有其他人都感到自惭形秽的姑娘。
说让对方一个球都赢不了,就能让对方一个球都赢不了。
对自己绝对的自信,是对对手最大的不屑。
蔻蔻感受到了这种微笑下的淡漠。
她非常生气的眯起了眼睛,舔了舔嘴唇,仿佛阿旺大王盯着吴老头的脸,舔着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