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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旧日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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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用钢笔在私人支票薄上填写着日期和后面一大长串零,头都没抬一下。

“求婚的话,还带着现在的女友,未免开放的让人无法接受吧。”

她也换成了法语。

“玩玩而已,表姐……安娜,大家谁不是这样呢?在我们的四周,清教徒式的富家公子就像零卡减肥巧克力牛油蛋糕或者爱好和平的极端分子,完全就是一个不成立的伪命题。”

奥勒根本不在意的看着身边不知道是今年第几任的女友。

“除非他是个GAY,否则你认识的人,谁那么纯情的没有两个女情人,我只是从来都很真实,不在你面前隐藏自己罢了。”

“你可是从小都叫我表姐呢,奥勒表弟。”

安娜不在意的笑笑。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年龄只差了两个月,亲密的从小一起长大,之间的直接血缘关系不会比戴安娜王妃和王子之间的血缘关系更近……”

奥勒越说越兴奋。

他想要盯着伊莲娜小姐的眼睛,诉说他的衷肠。

可惜对方始终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处理着大额支票上的信息。

奥勒只得扭过头去看窗外的云海和大片的花田。

阳光开始慢慢西垂,

欧洲樱草花田从古典主义式样的非对称庄园园林中一直铺向远方的湖边,远方的晚霞将湖面的水汽染成了鲜血和胭脂之间颜色,似是一袭缠绵在古老庄园上空华美的绯色轻纱。

即使奥勒已经无数次在这里看到这样相同的画面,可每次他都会觉得这样的景象有美丽的不像人间的观感。

恰似奥勒每一次见到自己的表姐。

他们这一代年轻人中,有多少人垂涎对方的美丽。

从他们刚刚明白什么是漂亮的那一刻,安娜就毫无疑问的成为了他们心中的女神。

“我要娶伊莲娜小姐!”

“不,伊莲娜女伯爵是我的!”

“去死,你们都不许抢……”

小时候几个圈子内的小男孩彼此因为这种事情打成一团,这类如今想来简直白痴到冒傻泡的脑残事迹,他们这代人成长过程中发生过的何止一次。

因为教母的原因。

奥勒从小就是离安娜最近的那屈指可数的几位异性之一。

一想起对方可能会成为“某某夫人”,和某个见鬼的家伙在胡桃林子下亲吻。

他的胸中就像是被塞进去了闷烧的火炭。

除非这个称呼变成了克鲁格夫人,

那么瞬间奥勒就变的神清气爽了起来。

“……这些脑子还没有胸三分之一大的白痴荡妇,在我心中连安娜表姐您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了。我真的从小就喜欢您。只要你点头,我会立刻把她们全都一脚踢开,成为一个专一的丈夫。”

随着心中酝酿很多年的话一瞬间倾泻而出。奥勒觉得自己身轻如燕,整个人都变得放松了下来。

他认为自己和对方,这简直是天造地设再合适不过的搭配。

于情于理,

安娜表姐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难道还有任何男人比他更能走进安娜的内心么?

“想想看,克鲁格和伊莲娜,这两个古老荣耀的姓氏间的结合,在我们的圈子里会是多么盛大的欢庆。安娜表姐您之前的小小错误更是不值一提,全世界的古老王室都会祝福我们。”

“你不仅是我的表姐,还是我的妻子,伊莲娜家族世代单传,这一代只有安娜你一位继承人。但克鲁格家族则一直人丁兴旺。我自己就有七个兄弟姐妹,而且我体格健壮、聪明、各项体检身体机能优秀,我们应该会有很多个孩子的。如果你坚持的话,我甚至不介意让他们姓伊莲娜。”

奥勒已经沉浸在了幻想之中,他出神的说道。

“我们的孩子会有蓝色的瞳孔和凯撒般高贵黑色的头发,他们会如您一样漂亮的像是林间的精灵。男孩从事金融,女孩从事艺术。拥有这样高贵的血脉和优良的教养,即使帝国已经不在,他们也是这个世界天生的统治者。你知道我们家在金融业的能力,或许能建立起一支超过百亿欧元规模帝国一般庞大的艺术品基金呢。”

他从窗外收回视线,转过头,动情的望着安娜。

奥勒有些失望。

表姐似乎并没有被他激情洋溢的演讲所感染。

伊莲娜小姐只是平静的填写完支票薄上姓名等信息,她纤薄的嘴唇轻启,轻轻念着长诗式的文字。

“我不是你的奴隶,而是你的客人……不孕的女人,犹如干枯的河流,女人负有使枯木结果的责任,使荒地生气蓬勃,就像尼罗河滋润大地。我的乳房精于孕育爱与生命,双臀曲线分明而浑圆。我就是尼罗河。埃瑟斯女神通过祭祀告诉我神谕,我善于生儿育女,我们的孩子会统治从尼罗河到地中海的全部土地。”

安娜悠悠的念出伊丽莎白·泰勒在《埃及艳后》里所说出的这句人类影史上经典台词,似是清泉流响。

电影中,

埃及艳后全身裹着地毯涂着金粉,来到罗马的凯撒大帝的帐篷里,风情万种的说出了一番话。

她明明是在求欢,却又那么富有野心和魅惑,像是一杯飘荡着金粉的毒酒。

凯撒大帝这样雄烈的男儿都无法避免的将其一饮而下,为未来罗马的崩溃分裂埋下了伏笔。

“小姐,我这句台词没有念错吧?”

安娜侧过头去问一边因为听不懂法语,而对她和奥勒刚刚之间的短暂对话茫然不解的性感女郎。

“没错……嗯,只是太冷的一点,不够浪……呃,不够有风情,妹妹你要是想在演艺圈子发展的话,其实不适合走埃及艳后这种妩媚的妖精的路线。你不是这个型的。我觉得你的戏路更像赫本而非伊丽莎白泰勒。”

女演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安娜,提出自己专业角度的建议。

“不必了,已经有人够浪了。他迫不及待的恨不得马上涂着金粉爬上我的床呢。”

安娜调侃着轻笑,转过头说道:“奥勒,要是我们某天去演舞台剧。看来我比你更适合扮演凯撒。”

女伯爵阁下似乎并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的兴趣。

“拿好你的支票,我要休息了。如果你想今天晚上住在这里的话,管家会带你去你的房间的。”

安娜朝一边的小铃铛按去,准备呼唤护工把自己推走。

“安娜表姐,我是认真的!”

奥勒有些生气了!

他明明是那么认真,如此深情的告白,他从来没有在安娜表姐外的任何一个人身上表达过。

要是奥勒在酒吧里凝视着某个姑娘的眼睛说出这样的情话。

这份情感投入程度,自忖都够他睡一个加强连的妹子了。

可是面对自己的表白,安娜却只把他当成了小孩子在表演舞台剧,这让奥勒非常的不满和懊恼。

他一把抓住安娜的手腕。

“奥勒·冯·克鲁格先生。你失态了。”

安娜慢慢地抬起头,凝视着身边的表弟。

伊莲娜小姐就算能站起来,也要比奥勒矮上一个头,手腕纤细柔弱无骨。

然而当这个只比他大两个月的女孩叫他的全名的时候。奥勒身上的肌肉还是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这一刻,

奥勒好像看到自己的教母的灵魂在表姐身上复苏,不必大喊大叫,而威仪自足。

而他则变成了那个在花园里罚站的小男孩。

“你知道嘛?其实今天在我接到那幅油画的时候,我就一直很生气。何必非要我把话说开,让彼此难堪呢?”

安娜的眼神中带着嘲弄:“向我求婚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这……”

“难道我说的有错么?”她轻轻的说。

每年自己的生日或者圣诞节,女孩都能收到来自奥勒的父亲克鲁格先生的礼物。

通常会是一只镀金钢笔,一枚礼服胸针,或者一套骨瓷茶具。

从来没有今年这么贵重。

克鲁格先生这样的搞金融的资深银行家不像浮夸的奥勒表弟,日常行事风格蛮节俭严肃的,甚至可以称的上吝啬。

对方送给自己家人的礼物也大概都是这些东西。

安娜的记忆中,

克鲁格先生甚至连书房的天鹅绒窗帘破洞了都不愿意修补。

这类银行金融家每次大手笔的投入都要看到回报,至少都要富有深意。

这次也不例外。

安娜在拧开铝制画桶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深意是什么。

一张十八世纪维瑞·勒布伦夫人关于特雷莎公主的油画——这简直是再巧妙不过的关于贵族制的兴衰、家族的荣誉与艺术家命运间的隐喻。

勒布伦夫人因为玛丽皇后的宠爱而成名,又因为波旁王朝的覆灭而流亡。

女画家勒布伦夫人后半生长期过着流亡生活。

她在欧洲战云密布的年代里被人误解为是君主政体的维护者,俄国因为她与波旁宫庭亲密的关系而奉她为上宾,成为了自圣彼得堡美术学院成立以来历史上第一位女性“荣誉教师”。

而画面肖像画的主人特雷莎公主则是这个隐喻的另外一部分。

特雷莎公主的母亲是安娜的老乡,拥有奥地利女公爵头衔的玛丽皇后,以浮华、对艺术的热爱和对社会的无知而闻名。

众所周知,

她死于自己丈夫所设计的断头台,而年仅十一岁特雷莎公主也因为长期的强暴和刑讯而终身失去了生育能力。

从历史学角度来看,

路易十六全家的结局当然并非多么无辜。但至少小女孩的人生命运像是上帝给她开了一次恶毒的玩笑。

当她出生的那刻,她的母亲曾把她抱在怀里,激动的痛哭:“你不是儿子,男孩属于国家,而你只属于我,你将应有尽有,平安喜乐。”

这个预言的有效期只有短短的十年。

在波旁王朝存在时,特雷莎是应有尽有平安喜乐的长公主,她有最好的私人老师教她礼仪与艺术。

当波旁王朝覆灭后,她所拥有的全部也瞬间被雨打风吹去,跟着沉没的巨轮一起跌入地狱的深渊。

“伊莲娜小姐。你应该要明白,家族才是你的一切,剩下的不过只是这支大树上缠绕的藤蔓而已。”

以安娜的聪慧,

她看到这张画的瞬间,简直能透过油画的表面,听见那位留着普鲁士八字胡的古板银行家嘲弄的声音。

甚至,

安娜根本都不觉得,奥勒提起卡拉舅舅的事情,是一次单纯的巧合。

卡拉舅舅想要从伊莲娜这个姓氏上骗钱的行为,应该倒未必是克鲁格先生的陷阱阴谋。

那个白痴简直主打的就是一个没脑子。

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干这种蠢事完全属于卡拉舅舅的一贯作风。

克鲁格先生只是适时的推波助澜了一把,然后又轻描淡写的像是个救世主一样将伊莲娜家族的声誉危机消弭于无形。

人家就是明摆着在告诉你。

伊莲娜小姐——你只是个单纯没脑子的小孩子,根本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这么大的家业。

不如嫁给我儿子吧,

嫁给我儿子一切问题全都解决了。

“表姐……诚实的说,我父亲在我来的路上和我表达过相关的暗示,但我对您的感情是真挚的。”

奥勒讪讪的解释道。

他确实是在来庄园的路上,才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暗示自己可以对着对方释放一下男人的魅力。

否则,

他也就不会还傻乎乎的带着女伴来了。

可能在克鲁格先生眼中,儿子是否专一或者滥情根本就无所谓。

他们这样家庭的联姻主要是为了展现彼此能带来的利益。

几个世纪以前如此,

几个世纪以后也是如此。

顶多结婚后各自玩各自的罢了。

这样反而显得不虚伪不做作。

“而且,请您想想看,艺术和金钱从来都是一体两面,这两者结合能绽放出多么大的利益吧。很快,伊莲娜这个名字将变的和巴恩斯和洛克菲勒一样闻名。”

“不,在艺术领域,她早就已经和巴恩斯与洛克菲勒一样闻名了,不出二十年——”

奥勒神情向往,豪情万丈:“——不出二十年,她就会变成下一个美第奇……21世纪的美第奇家族。”

飞机上的电话,

老爹克鲁格先生只是简要的和他提了一下他的金融构想,奥勒就觉得心潮澎湃的不可抑制。

艺术品基金不像比特币、元宇宙这些如雷贯耳的名词这么人尽皆知。

它却可能是过去十年华尔街这类的金融投行们最关注、最火热的投资概念之一。

因为艺术品交易天生就具有避税、匿名交易的操作区间。

它常常被各种大型信托基金做为炒作的标的物。

再加上这些年艺术品市场的价格越来越疯狂。

2010年以前拍卖会上随便一件破五千万美元的艺术品,都是值得全球各大主流媒体跟踪报道的大新闻。

近几年则恨不得年年都要出上一件上亿美刀的天价拍卖。

他口中的巴恩斯艺术基金会、洛克菲勒家族艺术基金以及同类的古根·海姆家族艺术基金会。

都是曾经这个星球上最为富有的家族们创立的艺术品投资基金会。

甚至不光这种百年历史的老牌艺术品大基金规模在不断走高。

连法国国家养老基金这般真正超级巨鳄级的欧洲国家的开放式主权基金,都开始考虑在艺术品市场上的投资。

克鲁格先生意识到了商机,

何止是商机,这简直是一座金矿。

炒艺术品和炒贵金属本质上几乎一样。

往深层讲其中原理足够请几个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分析个三天三夜。往直白说,则无非也就是“囤积居奇”四个字的朴素道理。

做空做多白银或者黄金的时候,手里必须捏着足够量大的实体贵金属。

想要在艺术品行业里做庄,你手里也要拿着同样动够分量的名画,才能想拉高就拉高,想砸盘就砸盘。

论藏品的数量。

全天下哪里有比伊莲娜小姐更加富有的收藏家呢?

就算洛克菲勒艺术基金会的藏品规模上,可能也没有比伊莲娜家族的珍藏多多少。

“可惜,我不愿意。”

安娜声音寒若冰霜。

“艺术品基金?百亿欧元规模的金融帝国?”

她嘴角冷笑了一下。

“你们和卡拉舅舅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只是你们的野心更大,更专业而已。卡拉舅舅想要的不过只是几百万欧元的无息贷款,你们却想要伊莲娜家族数百年传承下的一切,就像是想要让罗马并入埃及的克里奥帕特拉女王。”

安娜摇摇头。

除了姨妈,每个人的眼中都是利益。

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想什么,她又真正需要什么。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教我做事,无论是你,还是克鲁格先生。荣誉和金钱腐朽的更快,这是我从小到大被教导的家训。家族的长辈也因为时代的局限,在很多事情上都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误。唯有一点,我们从来不靠着炒作艺术品而获利。艺术只因其恒久的美术价值而发光。”

“我是缪斯女神的仆人,而非逐利的商人。我们是艺术家的庇护者,在祖先买这些画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挥舞的鞭子从他们身上获利,我也不会。”

“我们不是想教您做事,只是您的观点太陈旧了。”奥勒有些愤怒:“艺术品放在仓库里有什么用?国家美术馆还有政府拨款的养护修理津贴呢,而你什么都得不到。”

“如今早就不是这一套了表姐。”奥勒半是无可奈何,半是嘲讽的说道,“难道您还想发现下一个梵高吗?这真的太天真了。”

“无所谓。”

安娜冷冷说道:“我虽然不是凯撒,但我也可以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如果这一套注定被世界所淘汰,那么我做好了和它一起沉没的准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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