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老开始绘画之后。
依旧恋恋不舍想要围观的众人就被林涛让工作人员驱散开了。
“曹老要画画,闲杂人等,都回去吧。”林涛说道。
“老林,我们安安静静的就在一边,保证不说话,不影响大师作画。”
“林教授,给个面子嘛,曹老都没说些什么。”
不停的有和林涛相熟的老教授想要厚着脸皮留下来听听曹老讲课。
宋太宗说,开卷有益。
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曹大师动了念头想要亲自传艺。
就算是因为顾为经,内容可能会浅些,也属于听到就是赚到,这时候脸皮厚点完全不算个事。
在曹老的面前,谁不是学生呢。
“抱歉,老师作画时喜欢清静,请诸位去做自己的工作吧。”
林涛可不乐意这些老家伙在这免费蹭老师的指导。
这些人的性子他太了解了。
百尺杆头,想要更进一步就是难上加难。
每个人心中对于绘画都有自己的困惑想要曹老这种宗师解答,给他们个机会就会黏上去。
只要让这些不要脸的老东西留下,保证过一会儿,就变成专题讲座了。
凭什么让他们占这便宜啊?
我很多时候想让曹老指点自己两句都没有时间呢,那还是我师傅呢。
他连顾为经的爷爷顾童祥都礼貌的请到了一边。
顾为经正在抬头欣赏着小老头曹轩画画,眼神一眨不眨。
他看着那笔尖在壁画上跳跃,就像看一场宏大而热烈的无声演出。
“技之如此,已近道矣。”
这是顾为经脑海中最直观的感受。
曹老握着画笔,笔尖丝毫不颤,挑,涂,点,抹,让看上去在赏心悦目之余,竟然有些缥缈灵动的感觉。
“老师这般岁数,还能笔走如龙,真是让我们这些小辈惭愧。”
林涛将闲杂人等完全赶走后,走回端着调色盘的顾为经身边,语气中带着由衷的佩服。
曹轩老先生的艺术生命长真的长惊人。
“让你少喝点酒,你就不听。连自己的身体都管不住,凭什么能拿的好画笔,没用的东西。”
小老头斜睨了一眼自己的二徒弟,毫不留情的训斥。
“你要是到了我的年纪,还能拿着稳画笔,也许艺术成就还能更上一层楼,可伱有这个本事么?”
“不敢跟老师比。老师是五百年一遇的美术大材。”
林涛一把年纪,还是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如果林涛教授的学生看到往日刻板严肃的央美教授被训斥的像是个小学生的模样,估计会吃惊的惊掉了下巴。
能被曹老收为二弟子,他也是年少有为,青年时便是颇受瞩目的新锐画家。
青年得意,自然少不了觥筹交错。
林涛不抽烟,但是很爱喝黄酒,虽说被老师呵斥了很多次,也没能完全把这个爱好给戒掉。
“狗屁的五百年一遇的美术大材。”曹老摇摇头,“我不过是比同龄人更努力,运气更好,活的更久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私下里的缘故,顾为经觉得,曹轩大师表现的很率真,很真实。
完全没有大师的架子,到像是一个单纯的看到自己晚辈不争气而痛心疾首的长者。
让他心中很是亲切。
“顾小子,你是个好苗子。可要想在艺术这条路上走的更远,光是好苗子是不够的,酒、色、财、气最好一个都别沾。艺术这条道路很复杂也很简单。你要活的够久,把比你强的老家伙都熬进黄土里了,你就是大师。”
曹老停下画笔,看着顾为经,语气非常的认真:“自律,这是我给你上的
“受教。”顾为经认真的点头。
自律,就是老式的东方艺术家有别于西方画家很显著的特点。
顾为经听说,东夏的书法大家,雍正皇帝的九世孙启功老先生,就非常注重养生。
哪怕在晚年的时候,依然能够笔走如龙,挥毫既就,就算抬着胳膊写一幅三百言的书法,也能手不抖,脸不红,气不喘。
东夏传统书画不分家,顾为经观察,曹轩老先生也是如此。
他拿笔的手极其稳,极其有力。
老先生的手臂干瘦的就和柴火棍一样。然而,画笔、手腕已经与胳膊上的肌肉形成了一个非常稳定的握笔三角,在画画是时候稳的可怕。
只有日积月累的训练和对身体的绝对自律的保养,才能在这么大的年纪保持住身体的状态。
这种文人的自律是东夏艺术家们传统,也是古代华夏文化中君子养“德”中关于德行很重要的一个方面。
对比之下,他的爷爷顾童祥就没有这份造诣,虽然顾童祥的年纪和林涛这差不多。
他好几年前就听爷爷感叹过,自己握笔已经不稳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仰光是个人脉社会,人情社会。
尤其是在动乱年代,想要在仰光河边的书画铺中独在小楼成一统,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书画小生意是很难的。
各种迎来送往,酒场作戏,不是你不想去就可以不参加的。
尼古丁和酒精不仅会致癌,而且也会损害大脑,街上很多常年酗酒的街坊都有手抖这类的小毛病。
对艺术家来说,这就是大问题。
顾老爷子五十岁往后,手就越来越不稳。
不过,画家在这一点上还算不错了。
你看那些整天咳药,吸粉,滥交的部分欧美玩地下音乐的歌手们,尤其是嬉皮文化的代表人物,别说六十岁还能不能活跃在乐坛,能无病无灾的活过四十岁都算是长寿。
“至于
什么要素?
顾为经摇摇头。
“技巧、知识以及情感。”
站在一边的林涛一脸肃穆的接口。
“这是老师带我入门的时候教我的三要素,也是我如今所有成就的基础。”
技巧?
知识?
情感?
他听说过画家六大类,三大项什么的,但这个三要素理论还事顾为经
“所谓技巧,就是画一幅画的根基,这是水之源,木之本。如果没有技巧的加持,你的知识储备再多,胸中的情感再汹涌,再丰富。没有绘画的基础做为媒介,不过也只是水中月,镜中。”
林涛给顾为经讲解道:“这一点你做的就很不错。以你的年纪,至少素描的基础已经很接近职业画家了,这非常好,显然下过苦工。”
这些老画家判断的真准。
顾为经感叹,按照系统面板,自己的素描也是半专业接近原满的地步。
“但是知识这一点,你做的就不好了。我能看出来你前几天画钢笔画的时候只是简单的临摹,你能说出来大金塔有多高,上面有多少颗铃铛,那些地方的金泊更厚,采取什么样的建筑工艺么?”
“您知道?“
顾为经觉得,虽然自己不了解,但对方总不会比自己这个缅甸本地人知道的更多。
林涛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记录。
“我从学画那天开始,老师就要求我记录任何我考虑入画的建筑,人物或者景物的背景知识。来仰光前我就了解过大金塔。你永远无法画好你不了解的东西。这个习惯我坚持了五十年。记满的笔记本可以堆满一整间房屋。”
顾为经服气了:“这就是知识?”
“这就是知识。”
“拉斐尔或者提香这样的古代画家再杰出也是无法画好飞机的,因为他们只会把那当成神迹而加上宗教性的光环,而非追求机械的严谨。知识就是力量,你别看印象派抽像的要命,莫奈画建筑,无论是《落日下的国会大厦》还是《总督宫》都是在对于建筑本身无比熟悉的基础上的。”
“所以小子,输给酒井胜子那个小姑娘别不服气。我听说她从小就很注重这方面的积累,她的成名作品《海上的飞鸟》,曾经让专业的海洋生物学家都叹服鸟羽纹理的精细。”曹老这时候开口。
“至于最后,也是最难的一部分,就是情绪了。”
小老头换了一跟画笔,在调色盘中一挑。
“注意看。我给你演示一次,什么是中国画中所谓的画龙点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