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续出乎意料办的顺利,祝晓敏的派遣证换成一张早已经做好的工作证,之后说:“我现在带你去部室,住宿安排一会儿你问后勤的人。”
祝晓敏答应一声,又叫着冯文明一起出来,跟着她绕过一排房子,进了另一处小院儿。
看到院子门口挂的“后勤保障部”的牌子,冯文明有一阵愣怔。
不是去部室?怎么来后勤保障部了?
可是跟着进去,就听到李香兰给一个长脸细眯眼的高个儿瘦男人介绍:“孔部长,这就是新分到你们这里的祝晓敏同志。”
“祝晓敏,这位是孔部长。”
冯文明一愣之后,错愕瞬间变成了恼怒。
祝晓敏居然是被安排做后勤!
他们千方百计把她弄来,居然就把她放在这里做后勤?
这一刻,冯文明理解了当初祝晓敏拿到派遣证时的愤怒。
她可是人才,就是在整个清大,她都是难以多得的人才,他们居然就这么把她放这里处理一大堆的杂事。
祝晓敏却像是毫不意外,笑着和长脸男人打招呼:“孔部好,我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请多多包涵。”
多多包涵?
你是新人,不是应该多多指教?
还有,什么“恐怖”,还惊悚呢。
孔泛一张长脸上的错愕还没有收起,就听她接着说:“既然我是后勤部的,那以后分房是不是能优先?就算一下分不了房,现在安排宿舍应该很方便吧?我行李都带来了,不知道宿舍哪里的好,我挑挑。”
你还挑挑?
李香兰无奈,抢着说:“你分配来我们厂的事,我们早就接到了通知,宿舍也是早安排好的,厂里人多,哪个部室也不是想挑就挑。”
祝晓敏回头问她:“李部长刚才不是说不知道后勤的事?”
李香兰:“……”
这丫头这张破嘴,真想给她缝上。
其实就是她不提,孔泛也明白,别说这个人是有人交待过的,就算不是,也不能容她想挑就挑,那岂不是让她冒犯自已的权威?
没等李香兰开口,自已立刻接上:“祝晓敏同志,现在我们厂单身宿舍也很紧张,没有什么挑选的余地,你的铺位早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就让人带你过去。”
祝晓敏立刻点头道谢:“那就麻烦孔部了,还不知道我以后在哪里办公?哪个位置?”
这一句一句,根本就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孔泛有些憋气,只得指指一间办公室说:“那里,挨着库房那间,你先收拾,回头我会安排具体的工作。”
祝晓敏大步过去,探头向里瞧了一眼,一脸的嫌弃:“好好的屋子,怎么搞这么脏?”
故意的。
孔泛瞅她一眼,向屋子里的两个人介绍:“这是新来的祝干事,她可是清大的高才生,以后就和你们一个办公室。”
听两个人答应,祝晓敏胡乱的点点头,转向孔泛直接安排:“那好吧,孔部先叫人带我去宿舍,估计那里条件也好不了,我得收拾一下,这里再安排人打扫一下,今天估计来不及了,我明天再正式开始工作。”
孔泛还没有从错愕中回神,嘴里已经下意识的答应:“哦,好。”话说出来才意识到自已跟着她的节奏跑了,几乎想把自已的舌头咬掉,可是话说出来又吞不回去,一张长脸更加阴沉,只得喊过一个人来,“小王,你拿了钥匙,带祝晓敏去七号楼302宿舍。”
小王名叫王彬,矮个子,脑袋很圆,三十六七的年纪已经秃了头,站在太阳低下很是明亮。
王彬向祝晓敏看一眼,点头答应,跑去取了钥匙说:“走吧。”带着往外走。
“等等!”他刚迈出两步,祝晓敏立刻叫住,端着下巴问,“现在过去了,回头领东西还得再来回跑。还有,给我的铺位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你先帮我领了脸盆、暖壶和抹布,那边想来有拖把,这个先不领,回头没有再说,反正我们后勤部自已领东西方便。”
王彬有点懵,见她说完摆手,只能答应一声跑开,很快拿了她要的东西回来。
祝晓敏指指门外:“走吧。”
王彬忙答应一声,往外就跑。
冯文明见祝晓敏这一连串的操作,居然把一个后勤部长压制的死死的,整个儿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刚才的愤怒顿时无影无踪,出门的时候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祝晓敏听到他的笑声,也忍不住笑。
只是冯文明笑的克制,她却笑的张扬,笑的还留在后勤部院子里的两个人都黑了脸,对视一眼,听到祝晓敏的声音走远,一起出门去厂办。
祝晓敏和冯文明跟在王彬身后,一路走,一路向沿途打量,啧啧连声,满嘴嫌弃:“这厂子怎么管理的,瞧瞧那墙角,那么长的草都不除。”
“再瞧瞧那墙,都磨秃噜皮了,一看就总有人做贼,从这里翻出去。”
“你瞧那路,砖都起来了,也没有人管,这要是走路绊一跤摔死个大的,厂子赔都赔不起。”
“哎呀哎呀,你瞧瞧那电线上,还挂着垃圾,怎么就这么不讲究呢?”
……
听她一路念念叨叨,冯文明已经笑的肚子抽筋,前边的王彬却满头黑线,低着头不敢抬起来,恨不能直接飞进宿舍楼去。
这京城上学回来的就是不一样,这气势真是吓人。
可是等进了宿舍,王彬更是连看都不敢向她看一眼。
厂里的宿舍,是单边的三层楼,宿舍外边是露天的过道。
这是一间八个人的女工宿舍,四副架子床之外,只有靠门的地方有八组分两排摞起来的木头柜子,最高的两组高过了上铺床头。
有七张床上已经住了人,留给祝晓敏的是靠门的下铺。
这个位置最接近门口,也就最接近灯绳,也就成了理所当然帮人开关门,开关灯,甚至帮人拿递东西的人。
重要的是,这里是普通纺织女工的宿舍,论理,干部的宿舍是四人间,条件比这里要好一些。
而柜子留的是靠里最上的一组,是取放东西最麻烦的位置。
哪知道祝晓敏只是扫了一眼,并不嫌人多位置差,只是一脸嫌弃的指指床:“瞧瞧,这床有多少年没有人住了,也不知道死没死过人?”
多少年没人住有可能,怎么可能死过人?
王彬头上的汗都出来,讪讪的说:“祝……祝干事……”
祝晓敏不等他说出来,立刻吩咐:“这不是领了抹布,你去打盆水,先把这床擦一遍,不然怎么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