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玉见李雍冲他挤眉弄眼地说“此情此景、合该写首诗”,便转过头去,装没听到,一本正经地与王建、贾兰笙品评梅花,时不时向陆羽讨教。
眼见霍子玉没接永王写诗的话茬,李绅倒是乐了,他去年早春倒是写过一首梅花诗,只不过没跟人说过,此时虽然时节不太对,但是也算应景,而且写诗嘛,写的就是一个心思与联想,于是笑着说道:“此情此景,倒是让小生对春有所憧憬,即兴写首小诗,有不当之处,还请王爷斧正。”
李雍一听李绅要写,笑道:“你叫李绅是吧?我记得你写过一首诗,‘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写得还可以。好,你倒是说说看,我看能不能超过霍子玉!”
李绅点头陪笑道:“好嘞,”说着,清了清嗓子,大声吟诵道:“
早梅花,满枝发。
东风报春春未彻,紫萼迎风玉珠裂。
杨柳未黄莺结舌,委素飘香照新月。
桥边一树伤离别,游荡行人莫攀折,
不竞江南艳阳节,任落东风伴春雪。”
霍子玉听李绅吟诵完毕,率先叫好,其他人纷纷跟着叫好。李雍赞道:“不错,已经赶上子玉梅花三首的第一首了,距离梅开二度,还差点意思。”
霍子玉倒是真心替李绅点赞,虽然李绅后来变成了大贪官,但是此人才华真不是盖的,于是赞道:“好诗啊,这首诗以满腔热情纵笔挥洒,沉酣畅足地赞扬了梅花的气质风姿。前五句铺张扬厉,重在描绘早梅的神态;后四句因物抒感,高度赞美了梅花的散朗神情,恢宏气质;结尾两句由衷地表现了诗人对梅花的赞美之情。
全诗句句押韵,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造成了韵致悠扬、沉著痛快的气势。中间对比手法的运用,更突出了梅花的风采。实在是难得的佳作!”
其他人边听霍子玉赏析,边点头认同,贾耽、陆贽、顾况等人倒是对霍子玉更加刮目相看,自古文人相轻,这李绅急于出风头,连贾耽、霍子玉的面子都没给,自己就先作诗,已经坏了规矩,该被鄙视的,不过难得的是,霍子玉居然没生气,还由衷的赞赏了李绅的作品,这种胸怀,实在是难得,难怪他能吸引到这么多有大才的人和他一起做事,这就是真诚的力量与人格的魅力!
别说贾耽等人,就是李绅都有点意外,他本是末位的客人,一般这种场合,都是主人贾耽先写一首小诗,然后是其它贵客写一写,最后才是他写,他急于在永王李雍面前出头、献媚,抢了主人贾耽作诗的序列不说,还不给霍子玉面子,不过霍子玉非但不生气,还由衷的赞美了他,甚至他对诗文的解析,跟自己当时心态一模一样,这让他极为震惊,看来霍子玉确实不凡,自己刚才着实有点急躁了。
正当李绅要作礼客气一番的时候,贾兰笙笑道:“子玉哥,你也写一首好么?”
王建、韩愈等人闻言,纷纷面色怪异的看向霍子玉,白居易甚至都想笑了,为什么?因为霍子玉来之前就说了,他绝对不写梅花诗了,甚至还说了“谁再写谁是小狗”,这下好了,王建开玩笑说的“某位姑娘”开口了,他怎么说?于是众人一脸期待的望着霍子玉。
霍子玉笑道:“抱歉哈,兰笙,哥我不再写梅花了。”
贾兰笙闻言,两手一挽霍子玉的手臂,撒娇道:“子玉哥,你就再写一首嘛。”
最难消受美人恩、英雄难过美人关,霍子玉猛咳嗽了两声,面带尴尬,白居易、王建等人已经忍不住要笑了,连一向老实的张籍都快憋不住了。
顾况此时道:“子玉,有什么为难的么?”
霍子玉闻言尴尬一笑道:“嘿嘿,倒也没什么为难,就是,我得先准备一下。”
陆羽闻言奇道:“哦?怎么个准备法?”
霍子玉面色更加尴尬,清了清嗓子道:“准备就是,”说着语气一顿,“汪、汪”叫了两声。
此时,柳公权、王建率先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白居易、韩愈、张籍纷纷表情管理失败,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疑惑不解,此时韩愈强压笑意道:“诸位大人、前辈以及列位朋友,我等突然发笑,确实失礼,不过且容我解释一二。”
说着,韩愈就把中午霍子玉说“以后再也不写梅花诗,谁写谁是小狗”的经过说了出来。
等韩愈解释完,其他人也纷纷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顾况笑的眼泪都飚出来了;陆羽笑的前仰后合;连一直不苟言笑的杨良瑶都禁不住捂着嘴巴大笑;而陆贽、贾耽则是边笑边道:“这个臭小子,哈哈哈,居然还说过这种话!哈哈哈”。
李雍笑的直拍大腿,看起来温文尔雅甚至有些害羞的崔护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李绅则是开怀大笑,感觉进京城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贾兰笙也是笑的花枝乱颤,盯着老脸一红的霍子玉,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对。。对不起啊…子玉哥,我不是有意…让你做小狗的!”
其他人听贾兰笙说完,笑的更大声了,最后还是贾耽清了清嗓子道:“好,大家控制下情绪,我们就不要笑他了,且给他一个即兴写诗的时间。”
众人听贾耽说完,这才慢慢收拢情绪,逐渐控制住笑意,看着霍子玉,不过还是会偶尔笑一下。霍子玉先是低头迅速在脑内思索前世背过的梅花诗,然后迅速锁定目标,微笑道:“有了。”
其他人见霍子玉十数息之内便想好了怎么写,不禁惊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即兴想好实在难得,何况他上午已经写了三首,此时能再写,已经是奇迹了。此举前无古人,估计也将后无来者了,于是纷纷仔细倾听。
霍子玉清了清嗓子,然后吟道:“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一首诗吟毕,周围鸦雀无声,三十多人纷纷呆立当场,只有陆贽喃喃自语似的叹道:“唉,从今天开始,不会再有人写梅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