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老朱一身布衣,喜气洋洋地跟着朱标出了宫。
他虽然确实很忙,可以说是皇帝中的劳模,但太子主动请求出宫微服私访,想要体察民情,朱元璋自然支持不会反对。
事实上,朱元璋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子嗣生长富贵,习于安乐,不知民间疾苦,以后会变成“何不食肉糜”那样的昏君。
所以他不但邀请大儒名士教导太子与其余儿子,而且还经常派遣一众子嗣出去巡游各地,知道鞍马勤劳,观察百姓的生业以知衣食艰难,体察民情的好恶以知风俗美恶。
比如太子朱标十三岁时,就被老朱派去临濠祭拜祖墓。
现在太子主动请求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朱元璋那自然是开心不已,他也乐得如此,让自己的储君可以体察民间疾苦。
当然,除了几个不速之客外,老朱还是很开心的。
第一个就是刘基刘伯温了,这个冷面名士,回朝之后也从不私底下去拜见老朱,一副公事公办的高冷模样,看得老朱心里腻歪不已。
事实上,老朱和刘伯温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如果说李善长是朱元璋的萧何,那么刘伯温就是朱元璋的张良了。
只可惜刘伯温不徇私情,而且直言敢谏,好几次直接杀了为非作歹的淮西勋贵,那些可都是跟着他朱元璋打天下的老人,刘伯温连朱元璋的面子都不给,所以君臣关系一度变得僵硬。
最后因为刘伯温按照律令处斩李彬,李善长展开了疯狂反击,朱元璋顺势同意了刘伯温的愤然请辞,君臣关系也就此破裂了。
第二群不速之客,那就是常茂、李祺和李景隆这三小只了。
老朱想不明白,这三个小崽子跟着干什么。
可朱标给出的理由是,三小只都是勋贵子弟,出身不凡,却不知民间疾苦,带着他们一同体察民情。
这个理由很强大,老朱也无话可说。
常茂是猛将常遇春儿子,李祺是李善长儿子,李景隆是李文忠儿子,都是倚靠父亲功绩而成了勋贵子弟。
你要说他们这些小崽子知道什么民间疾苦,那还是算了吧!
朱元璋将李祺唤到身旁,又是一通教育。
因为小临安的原因,老朱对李祺多了一份重视,看成了自家子侄。
尤其是这李祺还患上脑疾性情大变,把他老子李善长差点气死,朱元璋就更是对李祺不满了。
这也是李祺不愿意面对老朱的原因!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一行人走走停停,闲逛着大明京师。
南京城经过三年时间的发展,早就恢复了古都风采,车马粼粼,喧嚣热闹。
转眼间进了文昌巷,一座气派恢宏的阁楼映入眼帘,门匾上面正是“今古楼”三个大字。
朱标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李祺。
李祺见状无奈开口道:“今古楼?好大的口气!这里面是卖什么东西的?咱们进去瞅瞅?”
老朱毕竟穷苦人家出身,哪怕做了皇帝,很多习惯也改变不了。
比如喜欢一些古玩玉器,他也不例外。
李祺这么一提,朱元璋也来了兴趣,迈步走进今古楼。
店铺里面琳琅满目,各种古玩玉器应接不暇。
可让人奇怪的是,店内没有伙计迎客,柜台后面躺着一个掌柜,正悠哉悠哉地闭目养神。
“掌柜的,起来迎客了!”
常茂重重地敲了几下柜台,结果引来了掌柜的怒目而视。
“哪里来的狂徒?平白扰人清静!”
掌柜哼哼哼唧地坐直了身体,然后瞟了这些人一眼,随口问道:“规矩都知道吧?”
“金玉古玩、字画瓷器各有价格,上面都已经标注好了,你们准备了多少银子,自己去看就行了!”
听到这话,朱元璋顿时眉头一皱。
哪有这么开门做生意的?
他随手拿起一副字帖,上面竟然标价纹银三万两!
三万两纹银?
这是什么概念?
一两银子就够一个农户人家整整一年的开销!
而朱元璋制定的官员俸禄,一个七品知县,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是四十五两纹银!
也就是说,这三万两银子,足够一户平民人家,开销三万年,也够一个七品知县六百多年的俸禄……
震撼!
随即就是震怒!
这区区一副字帖,竟然售价三万两纹银!
他凭什么?
朱元璋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难道这是什么名家之作吗?
“刘先生,你看看这字帖?”
刘伯温都没有伸手去接,直接就回答道:“假的,杂乱无章,画虎不成反类犬,一眼假的东西!”
老朱脸色更是难看了。
呵呵,一眼假的东西,竟然标价如此之高,真是有意思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朱元璋倒是想要看看,这“今古楼”究竟在做什么妖!
他拿起字帖拍在掌柜面前,故作阔气地开口道:“掌柜,就这副字帖了!”
掌柜一听这话,随后上下打量了朱元璋一眼,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看不出来嘛,你穿着粗布麻衣,家底竟如此丰厚!”
朱元璋也不吭声,静静地看着这掌柜。
掌柜也不废话,取出一本账簿,拿起了毛笔。
“说说吧,在哪个衙门当差,想去哪个衙门?”
“我可得提醒你一下,银子我们是收了,但事情成不成可不一定,即便事情不成这银子我们也不退!”
嘶……
张狂霸道!
李祺和李景隆听了,都很是震惊。
这杨宪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
常言道收钱办事,结果钱收了,事情还不给人家办。
偏偏他杨宪又是当朝左相,就算这银子打了水漂,苦主也没地方告状去!
这种丧心病狂的敛财方式,李祺还真是第一次见!
或许这就是当朝左相的自信与底气吧!
杨宪以为自己是皇帝的人,任何人都不敢拿他怎么样!
朱元璋对他的纵容,更是加剧了杨宪的跋扈之心。
可此刻老朱却已经是气得满脸铁青,拳头紧握!
这是什么?
卖官鬻爵!
贪腐受贿啊!
这是哪个狗东西想出来的勾当?
朱元璋下意识地看向了朱标,标哥却面无表情,全然当做没看见。
诚如李祺所说,只有亲自让父皇认识到杨宪的丧心病狂,父皇才会自己毙掉这条疯狗!
其他人不管怎么说怎么做,都是没有意义的!
“爹,稍安勿躁!”
朱标似笑非笑地开了口,随后看向了掌柜。
“在下如今工部任职,想用这三万两调去御史台,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