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守军弃城而逃,李泰一行得以顺利的继续前进。而他都还没来得及公布进一步的军事计划,诸随军少徒们已经争先恐后的入帐请战。
“哦?难道你们已经有了克敌制胜的良策,可以纵横河洛、所向披靡?”
李泰听完这些少壮们各自陈述请战的诉求之后,便微笑着问道,然后又抬手指了指当中比较急切的若干凤说道:“我若使你出战,你又将出击哪方、凭何取胜?”
“敌之所在,刀之所及?这难道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若干凤闻言后便大声回答道,旋即便又一脸激动的说道:“大将军威名足以惊慑东贼,末将为师先驱,只需迎头痛击,顽贼必定四散溃逃!”
这个答案着实有点荒谬,李泰听完后眉头便忍不住的皱了起来,但其他少徒们闻言后却是一脸深有同感的点头附和,看这架势他们是真的相信面对敌人时不需要有什么策略战术,只需要凭着李大将军的威名便能够长驱直入的击破敌军。
看到这一幕之后,李泰不免也有些哭笑不得。他将诸少徒率领至此,本来是想让他们见识一下敌人的凶顽和战争的残酷,让他们懂得谋定而后动的道理,洗去心中的轻浮躁动。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这些小子们变得更加轻躁张狂起来,在他们心目中似乎东贼完全就是不堪一击。
这样的认知显然是荒谬,就算李泰能够凭着威名惊走对手,那也是建立在之前辉煌煊赫的战功基础上,从来也没有越过前九个、直接吃第十个包子就能把人撑得难受的道理!
不过刚刚经历过了守军弃城而逃,再强调敌军的战斗力和战斗的危险性显然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李泰稍作沉吟之后,便对几名请战的少壮说道:“你等不畏艰险、有志杀贼,确是壮志可嘉。但河洛广阔,若需纵横杀敌,没有精骑良驹是绝对不可。
一旦战斗开始,即需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来扩大战果。若是战马体膘不肥、血气不足,则不堪为用。你们各自且先脱去戎袍,下入马营精饲战马,凡所饲喂的战马如若体膘不增反减,即需军法从事!”
“大将军,这……”
众少徒没想到一番热切请战,换来的却是下方马营,一时间都有些傻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速去!”
身在军中,李泰自然不会惯着他们,看这几个小子还有些不在状态,直接喝令亲兵入前扒去他们的亲信袍服,然后便又押送马营。
他这里本小利薄的,可不能学着宇文泰对萨保兄的纵容,河桥犯下重大失误之后才要加以严惩。
战争从来也不是儿戏,任何轻视对手的莽撞行为都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温情关照从来也不是应该在军队中出现的情绪,这些小子们是在随军出征、非生即死,可不是在做客吃席,还要李泰夹菜喂上几口。
因恐马营兵长营主们心存忌惮不敢用力管教,李泰又将张石奴放去那里监察震慑,务必要让这些小子受到教训,真正感受到一般营士们行军的辛苦。
在将那几个请战少徒打发走后,李泰行出营帐便看到站在亲兵队伍中的李雅,不免便有些好奇,这小子平日最爱折腾,怎么这一次还挺安分的?
于是他便走到李雅面前,垂眼望着这小子问道:“之前达摩等入帐请战,你怎么没有相随?”
“他们都是高位督将,商讨军机不准我这什长参与……”
李雅听到这话后便小脸一垮,语气幽怨的回答道,但旋即便又露出惊喜之色,抬头望着李泰笑语道:“大将军特意问我此事,是准许我也做征讨前锋?”
“你也给我滚去喂马!”
李泰抬腿一脚把这小子踹出阵列去,指着将待前往马营的张石奴让他把这漏网之鱼也拎过去。
虽然打通了伊川一线,让队伍可以进入洛南地带,但并不意味着前方就是一路畅通。
通过伊川这里的增戍情况来看,北齐是非常重视河洛得失,由于河南地区的收复,再加上沔北之前也并无北进行动,使得伊水流域的战争形势还不算紧迫,故而也不算是防戍的重点。而真正重要的地方,仍是以宜阳九曲城为中心的洛西前线。
李泰此番进军河洛,目的倒也不是为了取得多大的战果。因为从整个东征作战计划上来言,他只是一旅牵制敌军调度的偏师,负责主攻的则是宇文泰亲自率领的关中主力人马。
这一次宇文泰并不打算再率大军进入河洛地带,而是要趁着北齐高洋君威未立的情况下直捣其晋阳老巢。
如今由于高洋的篡国,邺都方面想必还存在着数量相当可观对于北齐篡国心存不满的东魏遗老,如果能在晋阳重创其霸府主力,那么邺都方面必然也会再生反复,直接颠覆新生的北齐政权也未可知。
李泰需要做的,就是进入河洛地区通过一些军事行动,将河洛周边的北齐驻军吸引和限制在区域之内,让他们不能从侧方对进攻晋阳的西魏大军造成骚扰和威胁。
所以他这一次进入河洛,攻城略地不是重点,吸引住河洛地区的驻军便是成功完成了任务,当然能够重创此间驻军当然更好。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同河洛周边的友军取得联系,从而充分掌握河洛战场上的敌我动态,并且尽快将河洛局势搅乱。
他这里如果不能取得进展,那么关中的大军就不能渡河北上。虽然只是一旅偏师,但也从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主力大军推进的步伐。
在通过伊阙之后,李泰并没有贸然率军直向洛阳方向而去,而是分遣高乐、史静等各自率领几百精骑向西面查探并通知豫西各路义军自己已经重返河洛的消息。
这些义军虽然名义上受坐镇弘农的李远节制,但是本身独立性便极强,在李远并不亲率人马进入河洛战场的情况下,进入此间的李泰自然拥有对他们的临时指挥权。
而在中外府之前所下达的征令中,李泰便被临时任命为关东行台,节制关东军政诸事,当然这个关指的是函谷关而非潼关,只局限于河洛之内这些敌占区。如果是潼关的话,那直接跟留守关中的宇文导分陕而治,没那些柱国们啥事了,那就得叫陕东道大行台了。
就在荆州人马驻守下来的第二天,北面洛阳方向便出现了敌军动态,足足三千多名北齐骑兵直向伊阙而来,在荆州军营外数里摆设战阵、呼喝请战。
但李泰对此只是视而不见,着令部众们固守营盘之内,完全不理会营外敌军们的呼喊,顺便在后方伊阙两侧山岭上多树旌旗,营造出一个大军漫山遍野的假象。
那三千多名北齐骑兵见魏军并不出战,而伊阙北面一片平野也并不适合驻营,于是便只能留下一部分斥候耳目密切关注敌军的动态,其他大队人马只能向后方撤回。
到了第三天的午后,外派的史静一行才终于返回,出发时三百余众、一人双骑,等到返回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百多人,战马也遗失过半。
他们是在宜阳北部遭遇了北齐军队的袭杀,各种围追堵截,幸在马力充盈、且战且退,但仍然用了很长时间,直至关南义军获知情况并及时接应,才摆脱追兵,避免了全军覆没。
讲到此行经历,史静仍然有些心有余悸。他虽然久经戎旅,但伊川轻松克定的前事也让其心中对北齐军队产生了一定的轻视心理,故而在向西行进时并没有对行踪进行掩饰,从而让敌军在其周围布置下一个围杀阵势,各路围堵夹击。
宜阳方面的敌军布置较之伊川方面多了数倍,九曲城周边甚至就是一个庞大的军营,山野河谷之间几乎处处都存在着齐人的营垒和游骑。
史静虽然一路被追杀,但也没有忘了自己的使命,仍是细心观察宜阳周边情势,归来后将敌情详细奏告,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李泰听到宜阳方面如此重防,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便又望向随同归来的豫西几人,想要看看他们当地人有什么良策。
“末将魏玄,久从伊川李开府部下,李开府不幸战死之后,末将便引残部辗转抵达关南。大将军重归河洛,某等豫西群众俱欢欣鼓舞,盼能追从大将军破贼杀敌!”
一名中年将领入前叉手对李泰说道,望向李泰的眼神也都充满了敬畏。之前李泰纵横河洛,并且将河阳缴获的大量物资器械分增豫西诸军,让他们这些义军对其都充满了感激,对于此番再次并肩作战也都充满了期待。
李泰还未及向魏玄询问事情,又有一名带着虎头帽的魁梧少年迈步走上前来,同样叉手向李泰见礼并说道:“末将韩擒虎,虽仍白身在野,但已有猎虎之勇,慕效大将军当年,请从大将军麾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