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咸阳有些燥热。
大殿中的冰鉴散发着雾气。
“陛下,武信侯既然已经北上,那么月氏来兵,必然无功而返。”
夏收已过,田里刚刚种上粮种。
陛下一纸诏令,北方又要迁民十万。
和谈并没有换来和平,西北又是一场大战。
得了土地固然是件好事,但真正要迁离故土,多少人还是有些不舍。
“月氏王出尔反尔,多次与匈奴暗通,这次不仅截杀了入境商贾,还派兵来攻河南地,当真可恨。”
殿中臣子提起月氏就摇头,认为如此无信之邦,真的要好好教训一下。
秦始皇皱了皱眉头,“没有挨过打的人,不会珍惜大秦的示好的。
这次让武信侯好好教训一下,打疼了才能让月氏好好跟大秦说话。”
西北战事,有了月氏掺和便又将持续一段时间。
在得知匈奴王庭北迁之后,朝中便有了局势推测。
这一次属上林学宫的学生推算最准确。
两方的争斗都推到极致,结果自然明晰。
所以很快北地郡驻守的冯毋择便领命北上,为的是替代蒙恬,守住新地。
同时让蒙恬领五万士卒北上,攻入漠北,以解匈奴南下之患。
原本北地郡北线,和上郡西线防守前阔,将河南地彻底纳入大秦辖域。
“这次还让羌族出手?”
李斯提议让羌族出手也不是没有先例,当年月氏与匈奴眉来眼去,大秦就是借着羌族之手,教训了一下。
“这次不同以往,不过先让羌族牵制一下,也算是告诉月氏王大秦的态度。”
冯去疾出声附和,赞同李斯的提议。
坐在上方的秦始皇起身,来到场中。
“先战一场,再谈。
这次若他愿意谈,那就不是以往的条件了。
东胡郡的现在是月氏最好的结果。
战后派人将这句话告诉月氏王,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这句话算是对月氏的结局做了定论。
要么归附,要么便毁灭吧。
殿中众臣肃然。
“让工学的通讯生产加快一些,由榆林向北的通讯铺设也需要加速。”
这次战事,北方各郡的信息传递实在太慢了一些。
真正用上了快速的传递条件,才发现以往加急的军报现在显得如此漫长。
掌控感让秦始皇难以忍受这迟缓的信息传递。
“各工室的生产已经流程化,秋初便能将榆林至东北一线通讯设备生产完毕。”
老农头抚须而笑,知道这消息必然会惊到陛下。
“三千里,得要一千五百套设备,老农头莫要说大话。”
冯劫有些不相信,朝中之人也不相信。
听说那玩意挺复杂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生产速度。
“技术的迭代会加速产能?”
秦始皇则面露一丝笑意,并没有太过吃惊的模样。
“陛下明鉴!”
老农头笑着点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这段时间的生产,通讯器件成品率在快速增长,所以成品也就多了起来。
一千多套设备,其实以现在的流水线,秋初完成不是难事。
“嘿,工室生产迅速,我这边真正铺设可得一段时间了。”
露出苦笑的将作府章邯,三千里就算是分段铺设也得到来年能完成。
“不急,少府慢慢铺设,这东西放不坏。”
大殿中一阵笑声。
“再说回河南地,朕本意将其划归九原和上郡。
但现在看来那地方还是独立一郡为好。”
有大片良田,开凿河渠之后,又是一片产粮之地。
独立一郡未尝不可。
“陛下,郡邑定在何处?”
“在乌海如何?”
秦始皇提议。
“乌海在两处中间,南北交通是处关隘。
但此地耕地甚少又西邻沙漠,怕不适合大量人口聚集。
臣以为当在贺兰山下为好。”
“臣以为当定在北方,以阴山脚下为好。”
“臣以为陛下所选之地不错,虽有沙漠,未尝不可变为良田。”
这是治粟内史农乙说的。
众人见他神态如常,不禁好奇。
“治粟内史说的不错,那河套之地,所缺的不过是灌溉之法。
凿渠种树,改荒漠为良田,我等都水官吏义不容辞!”
秦始皇笑了起来,“有都水长此言,朕便有了信息。
诸位,大秦之所以如此富饶,历代水利之人功劳甚大。
中原之地,并非自古就是宜居之地。
上有尧舜禹治水之事。
今有蜀中天府,关中阡陌。
都是历代之人在改变这片土地。
区区沙漠,变为良田,又有何难?”
根本没有什么天选之地,也没有什么祖宗甄选。
说这话的人,将历代先民改变生活环境的牺牲放在了何处?
“陛下圣明!”
有人立即称赞。
“定在乌海,也是希望治理此地之人,能够看着那片沙漠,看着德水,不要让其成为无人之地。”
与沙漠为邻,作改天换地之举。
“陛下豪情,臣等敬佩!”
“陛下,可有郡名赐下。”
“即在北方,便名朔方。郡邑定在乌海。
郡守之人,便从都水官吏中选择吧。”
“臣领命。”
堵水长立即躬身领命。
新地的河渠规划是个大工程,也是最能出政绩的。
更何况还有改造沙漠的重任,这事情怎么说也得百年时光。
“郡尉之人便等这次战后的将士里选了。
监御史便由劫卿劳心。”
冯劫躬身领命。
“陛下,太尉所立的山南王又当如何?”
李斯适时提醒。
那位山南王为如今的河南地安定,起了不少的作用,也算是个有功之人。
“此人于大秦有功,自当奖赏,战后便让太尉带回国都受赏吧。”
国都已经有了两个王,再多一个也无妨。
这事情说完,秦始皇便道:“最后一事,中原各郡授田之事。”
三川郡授田的事情一直在进行。
可是如今得到的结果仍旧不是太理想。
黔首们根本没有能力跟底层的富户土豪相争。
往往都是官吏到田中丈量好田亩,分好了土地,转身那领了土地的人便又给富户交租。
甚至,开了荒地之后,仍旧有人不跟官吏报备,反而向当地富户归附。
依靠奉献一些收入,以躲过田赋。
这事情很多,太多,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土地理不清,关系太复杂,是一件不得不解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