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郡邑。
府中的官吏已经没有多少了。
四道关隘的防守需要更多的人。
苍梧郡守看着往来各地的信息,神情凝重。
“郡守!郡守!”
有吏员从堂外气喘吁吁的跑来。
“何处又催支援?”
四处告急,征召的壮勇已经补不上关隘的空虚。
此次越人分多路北上,也不知道这些分崩离析的越王怎么达成统一的。
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那种被人支配的感觉越发明显。
这次越人北上必定有人推动。
“不是……不是,援军……援军已到!”
苍梧郡守一愣,随即大喜,“这么快!”
“南郡郡守早有准备,南境各郡已经行动起来,物资、援军将于今日不止!”
“不止……不止,陛下打算南下了?”
那吏员摇了摇头。
“快,随我去迎一迎!”
耒水,是湘江的支流之一。
其有数条支脉,而有一条便经过郴州。
郴江上此时被帆船占满,那是来自南郡的支援。
一身戎甲,从船上大步跨上港口的南郡郡守叶腾冲着苍梧郡守而来。
“不想不过半载,便又有这大变故。”
南郡郡守神态复杂,看着憔悴的苍梧郡守,一时有些感慨。
“陛下打算南下了?”
南郡郡守点了点头,“我来时已经收到太尉南下的信件,大半秦境已经动了起来。”
“太好了!”
苍梧郡守顿时笑了起来。
这些天的压抑情绪彻底释放了出来。
“来不及叙旧,我这次征召南郡壮勇两万,征发役夫一万。
老本可都拿出来啊!”
叶腾咬牙切齿,恨恨的看向南方。
“你南郡底子厚,这几年可是南境发展最好的郡,就别在我这叫苦了!”
两人闲谈着,那些士卒并没有在此停留,而是持续的南下。
他们将分为两路支援郡邑南方两处关隘。
回到郡府堂中,两人的话题已经说到了其他郡的情况。
“东瓯王反,北上攻击会稽郡与鄣郡边境。
鄣郡郡尉与会稽监御史已经合兵两万防御。
闽越王不知起兵多少,反正咱们九江郡守已经领兵南下防御。”
叶腾解甲后,牛饮一杯清茶。
“他们没有走横浦关。”
苍梧郡守将自己这里的情况说了一下。
“有舆图吗?”
“在这!”
苍梧郡守将一卷羊皮纸拿了出来,铺在地上。
“那这次北上的队伍就确定了。
由西至东,西瓯、阳禺、闽越、东瓯。
四个越王应是达成了某种协定,这次联合北上。”
叶腾趴在地图上,指了指四个沿海的四处地方。
“很熟悉。”
苍梧郡守笑了笑。
“熟悉?有人想学苏秦啊。”
叶腾说出苍梧郡守的意思。
“可是现在的大秦,已经不是一百年前的大秦了。”
百年光阴,又有人纵横天下,这消息传出去,不知道在上林学宫的百家又会有何想法?
“严关是洞庭郡支援的吗?”
叶腾摇了摇头。
“巴郡和洞庭联合起兵。现在应该到严关了。”
苍梧郡守总算是出了口气,“这下,便等太尉令大军前来了!”
……
厮杀持续到了天亮,城头再次被血色涂抹。
穿上盔甲的都水长和监御史都走到了城头。
站在他们身后的绑着绷带的伤兵。
这些人里有一大部分都不是真正是士卒,可是这半月以来的征战,让他们从工匠和役夫彻底变成了老卒。
面对着在此蚁附而来的越人,攥紧了手中竹矛。
喊杀声再起,无数血花飞溅。
在这恶臭冲天的战场上,就因为寸步距离而有数人殒命。
攻城的人如同潮水。
而严关已经是坚守了半月的沙堆。
监御史手拄长剑,他的大腿上被利刃划伤,此时正在流血。
一旁的堵水长撕下了袖子,给他捆扎了起来。
“想不到你我还是死在了这荒蛮之地。”
监御史禄神情淡然,看着不远处退去的人潮,他不由得感慨。
“少废话,老夫可不愿死在这里!”
“老兄心中还有期待。”
都水长神情中带着怀念之色。
“当年修建都江堰时,我们都不相信李冰郡守的话。
什么天府之国,良田万顷,那时候的成都,旱涝成灾,根本没有他讲的那么好。
如今呢?”
他没有再说下去,如今的成都,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去过了。
“如今成都,繁华不输国都。”
监御史禄叹了一声,他此前北上,便是经巴蜀而到国都。
那片土地上的繁华景象,在这如地狱般的战场面前浮现,就像是一场幻梦。
“所以,永远都要满怀期待!哪怕咱们抵挡不住最后一次攻城!!”
一夜的苦战,守城人疲惫,越人也依旧疲惫。
他们渐渐退去。
城墙上才有些许哀嚎低吼传来。
已经没有人再能替换他们了。
图片来自网络,广西桂林市兴安县严关镇严关遗址
一声声马嘶在关城中响起,那秦人骑士。
“严关将士!我等为洞庭援军!”
一支百人的骑士齐声呐喊,声音渐渐传遍整个城头。
“援军!是援军!”
城楼上,有人看到东方的灵渠上有一条漫长的白线沿江而来。
而那蜿蜒的山路间,有黑色的大旗正在迎风招展。
欢呼的声音不断响起,让这被晨光照耀的战场上又有了一抹亮色。
……
洞庭郡尉站在严关之上,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
那用尸体堆成的一处城墙,让久经沙场的人都侧目。
他们不知道这群严关守卒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在这种炼狱般的战场上没有一人溃退。
“他们已经同那些越人交错在了一起。我们没有机会,也没有可能去寻找袍泽的尸体。”
守关军侯神情悲伤的看着眼前的大片战场。
洞庭郡尉一脸敬佩的看着他,“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战场上的旗帜重新换了下来,战场上的士卒也被换了下来。
接下来将又是漫长的等待,只不过这次会轻松很多。
洞庭郡尉带来了从未在战场上出现的新东西。
想必会让这些越人感受到来自大秦的怒火。
“多谢!辛苦!”
守关军侯拱手,那被纱布缠绕的手掌已经血肉模糊。
“军侯叫甚名字?”
“吾名,坚。”
阳光初上,一队楼船已经出了关塞水门。
他们横陈在江面之上,那些楼船侧板打开,有黝黑的洞口从中伸出。
无数火焰在这些洞口中喷涌而出。
雷鸣再次在关塞之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