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沙达指着一个带头的村民说:“这就是那只黑猴子,不要赶尽杀绝,只需要把最能跳的猴子杀死,其余猴子自会散去。”
副官又问:“那清帝国,会不会问罪?”
罗沙达又做了个比喻:“清帝国就好像刚刚那群孩子,看起来神气活现的,实则软弱无力。我们打死他们的猴子,他们气愤,但不敢反抗。另外中国有个成语叫指鹿为马,你了解一下?”
副官开始有些佩服起新来的总督了。
和原本的高丁玉从骨子里就不同。
这人带脑子的。
副官嘱咐了几句,有葡萄牙士兵上前,一边推攘村民一边说:“警告你们,不要伤害葡萄牙公民,否则要你们好看。”
带头的那村民发懵,他们只是阻止勘测地形,啥时候伤害葡萄牙公民了?
“信口雌黄,我等只是守护家园……”
葡萄牙士兵,不等他说完,就拿出匕首,在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将匕首丢在地上,指着那村民说:“啊……他伤害我,这个中国佬伤害我……”
带头的村民脑瓜子嗡嗡地,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指着葡萄牙士兵:“分明伱自己割伤,不要污蔑……”
话没说完。
砰!
枪响。
带头村民仰头就倒,胸口中弹,他眼睛瞪的老大,或许是子弹伤到了肺部,他喘气好像风箱一样发出“嘶嘶”的声音。
其余人吓坏了,本能的后退。
“你们这些葡人竟敢开枪?”
副官站出来大声喊道:“你们这些中国人合力伤害我们葡萄牙人,这件事没完!”
其余人骇然后退,难不成还要开枪?
罗沙达笑了,背着手,带头向前走去。
这次,没一个村民敢阻拦。
副官边走边叫嚣:“我们将照会清帝国,告知你们今日干的好事,你们这群肮脏下贱的猪猡,会受到你们衙门的处罚!”
于是村民更加无措。
因为这种事或许真的会发生,从慈禧到小吏,上行下效,都是这么一群玩意儿。
罗沙达不但让人勘测了地形,甚至还留下了十五个葡萄牙士兵,说是屯兵,还要在此筑建炮台,声称因为这里匪患严重,必须加以遏制。
因为枪打了出头鸟,百姓敢怒不敢言。
但是立刻有人去向勘界维持会报告了此事。
事态立刻升级。
勘界维持会的头头脑脑聚在一起。
“村民惨遭锋镝以死,被诬告为贼,葡人欺人太甚。”
“如之奈何?”
“组建民团,包围乡里!集合大团,力筹挽救!”
在勘界维持会的主持下,九澳山民团成立。
其中就有卖水靠的小老头,他成了海上的急先锋,负责行船打探消息。
九澳山民团在当天的下午,便带着柴刀,砍刀,鱼叉,偷偷的靠近了罗沙达留下的十多人葡萄牙士兵的临时帐篷,一声呐喊下,攻入其中。
葡萄牙士兵被打懵了,看着一群面色狰狞的渔夫突然而至,他们自然反抗。
但是,长久以来,中国百姓软弱可欺的形象深入人心,他们根本没多少防备,瞬间被汹涌而来不计其数的渔夫,拿着柴刀、鱼叉等武器杀死。
罗沙达还留下了大炮,也被民团缴获。
刚打了胜仗的村民,十分亢奋,觉得葡萄牙人也不过如此。
各个打了鸡血一般,疯狂的叫嚣。
当夜,罗沙达收到了消息后,也是十分的错愕。
白天,那些村民畏畏缩缩的神情还历历在目,怎么转眼间这群绵羊就变成了恶狼?
罗沙达深吸一口气,这是每逢大事,他才有的表现。
此君也是个能人,他原本在西非殖民地任总督,又被紧急调到澳岛。未来,一战期间,他会到安哥拉南部成为葡萄牙的最高指挥官,一战后二战前期间,他甚至还和几个人在葡萄牙发动了政变,且还成功了,此后身居高位一直到死。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稳扎稳打,老奸巨猾又不乏狠厉的人。
罗沙达腮帮子跳了跳,沉声道:“立刻调遣军舰,挺进荔枝湾,全力攻打此岛。”
副官提醒说:“总督,咱们的军舰……没了,都被赵传薪击沉了。”
罗沙达被噎了一下。
原本历史上,葡萄牙人就曾调动军舰攻打路环,岛上村民自然不敌坚船利炮,惨遭屠杀。
但此时,赵传薪无意中,替这些村民解了围。
罗沙达舔了舔嘴唇:“集合士兵,挺进路环,围攻九澳山,既然剿匪,就要剿彻底一些。”
副官踟蹰:“这样会不会闹的太大?”
“无妨,立刻致电清帝国,告诉有匪徒杀了我们十多个士兵。中国人死了,不算什么。但我们的人死了,这才是大事,想来清帝国能分得出轻重。”
可怕的不是洋人这样认为,可怕的是连慈禧和一部分人也这么觉得。否则,罗沙达也不会信誓旦旦的这样说。
却说,在九澳山上村民被杀的时候,吹水驹已经得知赵传薪离开,所以回到了蜀山和李之桃汇合,并不知此事。
赵传薪不在的情况下,对吹水驹来说,九澳山就是个鸟不拉屎的荒凉之地。
他才不会逗留。
一切发生的太快。
当李之桃收到风声的时候,九澳山上的民团,已经遭到了葡萄牙士兵的一夜围攻。
而岛上的居民联合起来,竟然三次击退葡萄牙士兵的进攻,这连罗沙达也没料到。
这令他十分恼火。
他叫来副官:“难道在这里生活,长久以来士兵都失去了血性了吗?攻打一群渔夫,竟然三次被打了回来?”
副官擦着额头的冷汗:“总督,只怪这群乡巴佬熟悉地形,利用这点优势,和我们周旋。只要总督加派兵力,今日白天必然上岛,将这群匪徒屠杀一空。”
罗沙达胆大而心细:“既然他们反抗的如此激烈,便坐实了他们匪徒的身份。你速速增兵,且分兵两路。一路岸上进攻,另一路走水路。我们没有战舰,但还能征得几艘快船。他们敢反抗,休怪我将他们一网打尽,让他们想乘船跑都不可能。”
副官咬牙说:“保证今日攻下此岛,让我们葡萄牙的旗帜飘扬在九澳山,让他们的房屋成为我们的炮台。”
“去吧。”
莲花街,蜀山。
李之桃来回踱步。
吹水驹匆匆自外间回来,李之桃赶忙上前问:“事态发展如何了?”
吹水驹擦着汗说:“不妙,罗沙达增兵,我估计路环那边不久便要沦陷。葡人还征了几艘商人的快船,说是在海面拦截逃跑的匪徒,我料想九澳山上的渔夫要遭殃。”
“给掌门发电报了吗?”李之桃急切的问。
“发了,副掌门说,掌门带着徒弟出门采购,说要准备些东西,一起云游中原大地。正派人去街头巷尾找他们呢,找到后掌门立刻就会赶来。”
李之桃焦灼万分,他喃喃自语:“不行的话,我带人从后面攻击葡兵吧。”
吹水驹吓了一跳:“万万不可。大佬,若那群渔民久经训练,或许还能和我们夹击。但现在他们自身难保,不懂得配合,我们去了也是送死,那可是葡萄牙的正规军。”
李之桃跺脚:“希望掌门到时候不要怪罪。这群渔夫也是的,自身几斤几两难道不懂吗?”
……
赵传薪正和本杰明·戈德伯格以及干饭逛街。
“师父,你说,比起港岛,内陆的名川大泽怎么样?”
赵传薪正在挑拣豆蔻和荜拨,论起庖厨中对香料的运用,北人远远不及南人。
既然要云游四海,对赵传薪这种脍不厌细的人来说,什么都可以不带,但吃的方面必须齐全。
他说:“港岛,就好像一个漂亮的村花,见过点世面,但格局很小。而内地,就如同底蕴深厚的贵妇,看似养在深闺人未识,可一旦接触了,就够你喝一壶的。”
掌柜的听赵传薪这么和小孩子说话,不由得感觉好笑。
毛还没长齐呢,够喝两壶了。
本杰明·戈德伯格很期待的说:“有龙吗?有饕餮吗?有玄武吗?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那些被云雾遮绕的深山里,是不是有同师父这般通天彻地的神仙?”
“你最近成天都看些什么书,有个屁神仙,封建迷信。”
本杰明·戈德伯格:“……”
赵传薪忽然打了个喷嚏。
记不清上次打喷嚏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在来到清末以前那么久远。
他骂骂咧咧:“又不知道哪个狗日的在传老婆舌,说老子的坏话。老板,这些香料都给我过称,算算账。”
此时已经不是古代胡椒价值等同于黄金的年代了。
但香料依旧昂贵,老板扒拉算盘后:“承惠,38块大洋。二位是要开食铺么?”
赵传薪掏钱,摇头:“不,我拿来喂猪喂狗。”
老板讪笑:“您说笑了,什么猪什么狗那么名贵,值得吃这种东西?”
赵传薪指了指干饭又指了指本杰明·戈德伯格:“狗在这,猪在这,或许这就是饲养员的无奈。”
老板哈哈一笑。
本杰明·戈德伯格也跟着嘿嘿笑:“师父,咱们还要买什么?”
“越往北走,天气越严寒,我们还要置办些御寒的衣服。”赵传薪合计了一下:“不要太显眼才好,就买些百姓常穿的衣服。”
说着,朝一个成衣铺子走去。
本杰明·戈德伯格这才知道赵传薪要买啥。
长衫大褂,厚重的棉袄……
赵传薪随便买了几套合身的衣服后,带着徒弟和干饭出门,一个穿着玄天宗工服的汉子匆匆跑来:“掌门,可算找到你了。副掌门有急事,十万火急……”
赵传薪问:“先说什么事。”
汉子挠挠头:“我只听了个大概,不知道对不对,说是葡人攻打九什么山……”
“焯!”赵传薪收起了衣服:“本杰明,你回去让你李叔安排,乘船去澳岛。为师要先行一步。”
本杰明·戈德伯格犹豫了一下,喊道:“师父,我此时去,会不会有危险啊?”
赵传薪大步流星,头也不回:“无妨,等你到时,罗沙达血都凉了!”
本杰明·戈德伯格想起近日闲来读的《三国演义》。
不禁感慨:“古有关云长温酒斩华雄,今有我师父凉血痛击罗沙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