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九月,
已是深秋,
汴京千里之外,
大周驿路旁,
秋雨刚下完。
朝远处遥遥看去,或是驿卒或是官府组织百姓种下的成片官树,秋色为之一新。
又有冷冷的秋风吹过,
将路两旁树梢上挂着的几片发黄的树叶吹落到了驿路官道上。
树叶飘下的时候,
吓得落在驿路上的不知名鸟儿朝一旁躲了几步。
待看清是树叶后,不知名的鸟儿刚抬起一只腿,鸟头却忽的朝驿路远处看去。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扑扑”
鸟儿奋力挥翅,离开路面飞到了不远处的树上。
几片落叶继续掉落在地面上后,
地面开始微微颤动,
一队并未披甲的精良大周骑军从远处驭马而来。
那树上的鸟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挥舞着翅膀就朝着路旁林中飞去。
“嗖~”
一支锋利的羽箭电射而来,径直洞穿了鸟头。
“啪~”
鸟儿的尸体落到了驿路上。
远处,
正在马背上张弓拉箭的何灌悻悻的将手中未及射出的弓箭松了劲,侧头无奈的看了身旁的徐载靖一眼。
徐载靖身后的寻书笑了笑,正要越众而出的时候,他身旁另一个来自北辽的马侍阿兰已经鞭马而去。
走到近前阿兰没有下马,直接一个猴子捞月便将猎物从地上抄到了手中。
举着猎物回到徐载靖跟前,阿兰笑道:“公子,好肥的一只野鸡。”
徐载靖笑着点头道:“料理好!”
“是,公子!”
说着阿兰去到路旁,熟练的把猎物放干血,用绳子一系挂到了鞍鞯后的蹀躞带上。
正准备踩着马镫上时,阿兰却停下了动作,感觉有些不对的皱眉仔细端详了一下鞍鞯后的众多猎物,又看了看四周。
随后,阿兰将野鸡的位置调了调和同样倒挂着没了声息的兔兔靠在一起。
阿兰又端详了一下,看着顺眼很多的颜色排列,他点了点头踩镫上马追了上去。
马蹄声远去,
驿路旁,
树林中开始变黄的藤蔓和荒草在秋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期间似乎还有活物在其中穿过。
偏出驿路官道有段距离的山林中,
几只野鹿有的抬着头嘴中咀嚼着草木眼睛机警的看着周围,有的正低下鹿头在撕扯着灌木然后迅速抬头。
距离野鹿有些距离的树后,
最先发现鹿群的徐载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众人伏低身子后,指了指远处。
随后,
“我射最左边的”
徐载靖一边低声分配着猎物,一边和何灌、青云等几个箭法很不错轻轻的张弓。
“呼——”
青云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一只不剩,罪过罪过。”
何灌嘴中念叨着。
“崩崩崩”
几声弓弦响动,羽箭激射而去。
可就在这个瞬间,那群野鹿却突然一惊,四散而去。
“谁惊动的?”
这番变故让何灌猛地站起身,正回手抽箭想要再射一次的时候,就看到鹿群旁一抹黄黑相间的身影窜了出来。
“豹子!”
何灌话音刚落,就看到自己这边又一根羽箭电射而去。
“中了!”
在青云的高声呼喊中,众人赶忙朝着那边跑去。
来到近处,
还有中箭的野鹿倒在地上正在垂死挣扎,剧烈的动作让地面泥土乱飞。
“公子,一箭双鹿!”
青云站在挣扎的野鹿旁喊道。
跟在后面的何灌看去,只见两只野鹿躺倒在地,一只被射中了脖子还在挣扎,但是因为羽箭深深钉在了第二只野鹿的脑袋上,它根本挣扎不开。
这第二只鹿也不知道是直接被射死的,还是被同伴的剧烈挣扎给弄死的。
另外一边也有些类似,不过是两支羽箭射中了野鹿。
一支羽箭穿过野鹿的脖颈,从咬着野鹿脖颈的豹子口中射入,由豹子的后脑透出。
另一支射中了野鹿的后腿。
看到此景,何灌有些无奈的将射中后腿的羽箭拔出,这支箭是他的,本来瞄准的是鹿头,结果一番异动射中了这里。
一边的青云查看一番后道:“公子,我去前面找找我射中的那只野鹿。”
正抽出短刀准备处理猎物的徐载靖点了点头。
一会儿后,
“嚯,鹿鞭!好东西!”
一旁的阿兰高兴的喊道。
“这儿还有豹鞭呢。”
同徐载靖一起处理猎物的何灌喊道。
“放心,晚上都是你们的!”
手上满是血的徐载靖笑着喊道。
“我可不敢再吃了”身旁的何灌摇头道。
这时,
青云拖着一只腹部中箭的野鹿走了过来。
扔到地上后,青云走到徐载靖身边:“公子,我在那边发现了一坨新鲜兽类的粪便,一旁还有尿液,味道很大。”
说着青云皱了皱鼻子,他和自己公子的鼻子都被特训过,刚才青云去嗅闻的时候,可是受罪了。
蹲在地上挽着袖子正在对豹子掏心掏肺的徐载靖侧头道:“嗯?是它的?”
青云看了一下豹子的爪子,摇头道:“看着脚印要比这豹子的大不少。”
听到这话徐载靖动作一停:“这里有只豹子了,按说不该有别的猛兽才是。”
“公子,我瞧着倒像是这豹子是入了别的猛兽的领地了。”
徐载靖点了点头。
一旁的何灌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道:
“啊?还有别的猛兽?”
说着还起身朝四周看去。
驿路旁,
徐载靖等人的马匹都留在了这里。
“唏律律~”
小骊驹有些焦躁的摇着马头,撕扯着自己的缰绳,镶着蹄铁的前蹄在地上焦躁的刨着。
一旁正在照顾马儿的阿兰道:“寻书,把小骊驹的缰绳解了吧,它那么聪明不用拴着。”
正用小骊驹前方路旁用水袋冲洗猎物血渍的寻书用北辽话道:“知道了!”
说着寻书把猎物放下草上后便朝着小骊驹走去。
刚走到小骊驹附近,
“嘶噜噜~”
“唏律律~~”
小骊驹打了个响鼻后,猛地抬起了前蹄直立嘶鸣了起来。
这个动作吓了寻书一跳,赶忙后退一步,伸出双手作安抚状。
如小骊驹这般没有阉割的神俊公马脾气十分暴躁,这般嘶鸣还是不靠近的好。
没想到寻书的这个动作,让小骊驹嘶鸣声更加大了,同时更加用力的前蹄刨地。
寻书赶忙停下想要去捡猎物的动作。
不远处的阿兰松开手中其他马儿的缰绳,边走边道:“寻书,你离开侯府时间有些久,小骊驹有些认不得你了。”
寻书无奈的笑着,往旁边绕了绕后,朝阿兰走了过去。
寻书一走,小骊驹果然没有那么焦躁了。
阿兰走过来帮小骊驹解了拴在树上的缰绳,刚把缰绳拴在小骊驹鞍鞯上的时候,不远处又有一匹马嘶鸣了起来,一边尥蹶子,一边死命的扯着自己的缰绳。
阿兰一愣正要过去安抚的时候,却感觉小骊驹朝自己靠了过来,还把他挤到了一旁。
还没等阿兰明白怎么回事,小骊驹迈了几步开始朝着一旁的野草从中嘶鸣,还不时的前蹄用力刨地。
阿兰惊讶回头和寻书对视了一眼,回过头后看着小骊驹的行为。
“阿兰!后退!”
寻书眼中有些焦急和害怕的轻声喊道。
“啊?”
“大大虫,草里有只大虫!!”
听到寻书的话语,阿兰朝着小骊驹面朝的方向看去:
“!!!”
阿兰被吓得后退两步,直接坐到了地上,又朝后挪蹭了一下。
十几步外的荒草丛中,一双瞳孔极小的兽目正盯着他!
虎视眈眈的大虫,看到阿兰惊慌的样子,想要朝前冲一下,却被阿兰身前高大雄壮的小骊驹的动作给吓得停了下来。
坐在地上的阿兰深呼吸了几下后,慢慢的站起身,走向了有些惊慌的自己的坐骑。
将鞍鞯前面的长刀抽出来后,阿兰将刀握在手中喊道:“寻书,拿拿弓箭!”
“哦!”
“吼~~~~”
草丛中的大虫亮出瘆人的利齿,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这声低吼,让拴在树上的其他马儿开始嘶鸣不已更加的混乱。
有的马儿更是被吓的屎尿齐流,马粪蛋到处乱飞。
“嗖”
寻书射出的羽箭差之毫厘的扎进了大虫身旁的草中,惊得大虫往旁边一跳。
跳完后,
这正直壮年的大虫落回地面后伏在地上,粉色的鼻子动了动后看向了山林方向。
“吼”
大虫不再伏地,起身吼了一声后看了小骊驹一眼,然后缓步朝着山林方向迈步离去。
结果,刚没走几步。
“咻~咻~”
两声箭啸,
两支锋利的羽箭就从侧面扎进了大虫的身体中。
“嗷呜~~~”
中箭剧痛之下,大虫猛地窜了出去。
这般动作,让后面追射的几箭落了空。
“快!别让它跑了,今晚我要吃虎鞭!”
远远的有声音传来。
人和大虫都已远去。
阿兰来到已经恢复往日平静模样的小骊驹身旁,十分疼爱的摸了摸马首。
寻书也有些无力的放下手中的弓箭,走到阿兰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和阿兰一般姿势的从另一边抱住了小骊驹粗壮的马脖。
此时想来,
要不是小骊驹这匹没有阉割的雄壮公马及时示警,和一番对大虫的恫吓,寻书真有可能被这大虫给叼了去。
“唏律律”
小骊驹又一番嘶鸣,不过听着意思颇有些得意和嫌弃的样子。
甘泉县城
城墙上,当地的县令遥望着北洛河边。
那里有成片的马车和营帐,
白高国宗室、重臣等八九百人,再加上‘护送’的大周骑军,这么多的人马,普通驿站根本无法支应。
甘泉县城也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又有补充后才敢接待这般多的人马。
“真是奇了怪了,咱们大周的军马和白高的宗室,都放着好好的县城不住,非要住在帐子里。”
城墙上的县令不理解的摇头说道。
“许是为了不扰民吧!”
一旁的幕僚说道。
“也是!对了,他们被秋雨阻了一日,粮草还够吧?”
“大人,够的!”
话音刚落,
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吸引了县令的注意。
“大人,快看,那骑军后面拖着的,怎么瞧着像是条大虫!”
“嘶!还真是!”
“朝咱们过来了。”
“走走,下去看看。”
县城外城门口,
徐载靖等人下了马,
看着从县城门洞中走出来当地县令,面上有些惊讶。
“原来是五郎当面。”
县令一边拱手说着,一边好奇的朝小骊驹后面看去。
徐载靖翻身下马拱手:“南大人,有礼了!今日我与袍泽在外射猎,射到了一只大虫。”
“循着痕迹追踪的时候,在大虫巢穴中寻到了一具遗骸。”
徐载靖说着话,他身后的青云将用布裹着的东西捧了过来。
“到时还请大人寻到这死者的亲人,让其入土为安。”
一旁的幕僚赶忙上前将东西接了过来。
“五郎高义,本官定会仔细寻找。”
“麻烦大人了!”
“五郎言重了,本官职责所在。”
说完徐载靖上了马,拱手后离开了此处。
城门下,县令看着远去的徐载靖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人?”
幕僚问道。
县令回过神看着那把包袱道:“交给衙中仵作,查验后出个告示。”
说完正要回城的时候,
一阵马蹄声响起,
“大人,留步!”
青云勒停坐骑,下马后道:“大人,如若寻到苦主,假如生活困苦,还请将这些银钱赠送方便下葬。”
“我等也是顺手为之,无须报答。”
“若真要问起,便说是大周骑军所为即可。”
县令赶忙拱手:“本官晓得!”
青云回礼后再次骑马离去。
河边营帐外,
何灌看着火头军将大虫扒皮拆骨,
他身旁的青云道:“何兄弟,这大虫可吃过人,你还要吃这虎鞭?”
何灌看了看周遭的骑军袍泽,道:“吃!它吃人,我吃它,一报还一报!”
“再说,都是战场上的厮杀汉,杀的人可能比它还多,没什么忌讳!”
“到时分给你一些?”
青云摇摇头道:“算了,你和其他哥哥们吃吧!”
“不识货。”
何灌摆手道。
营帐中,
徐载靖正同英国公嫡长子张方颜一起喝着酒,吃着炖鸡肉。
徐载靖举杯凑到张方颜杯下道:
“张大哥,之前你同我说,如横塞军这般的重骑金贵无比,那白高怎么在克夷门外用铁鹞子冲咱们的军阵?”
“按您说的,骑军不该如此用才对!”
张方颜一口饮尽杯中酒道:“五郎,他们白高铁鹞子重骑冲阵,可与平常的交战不同,目的不是击溃你父亲的军阵”
徐载靖拍了拍额头,有些懊恼的说道:“是了,是了,他们是为了咬住大周之军,方便伏兵围上来。”
张方颜笑了笑继续道:
“说起骑军的作用,一些动作的作用倒是同今日伱的坐骑对大虫的所作所为差不多!”
“张大哥,是什么作用啊?”
“恫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