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为人父,对每个男人而言,都是值得期待之事。李韬亦是真心为天子开心,他又何尝不是,但下一刻,心中却微微一动。
就在刘协与李御史在中元阁中相谈之际,黄池则在宫内各处巡查着。按惯例,巡查与朝会的时间相同,五日一次。
这一天,所有各宫的人员,都会留在宫内备查,倘若有出宫办事的,也要等到黄总管巡视之后,才会继续,程序很是严格。
和往常一样,黄池带着黄翔,身边的三名侍卫,四个小内臣,宫中的四名建造师。巡查宫中是为了安全,自也有建筑之事。
晋阳皇宫的建造,多半是仿造东都皇宫,一开始规模并不算太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亦是经过了多次扩建,建筑极多。
皇家宫殿,有一个宗旨,所有的主体建筑,都处在日出的那一条中轴线上。太阳的光芒,亦是君威的代表,不容疏忽。
东都洛阳的那一场大火,叶欢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因此,晋阳皇宫的防火,做的更是谨慎。
每一处宫殿,黄总管会带人核查人数,询问细节。建造师则负责查找建筑上的隐患,一切皆是按章而行,宫中之人也习惯了。
黄总管亲力亲为,偶尔便与宫中之人问上两句。做内臣,有一点是极为重要的,便是察言观色,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有所代表。
当年刘辩之事,来喜入宫,令得人人噤若寒蝉!靠的是无数可怕的刑罚,却也有很多其他过人的本领,黄柳印象深刻。
叶欢说过,能在一个行业做到巅峰境界,都与天赋相关,亦要有无数的积累。来喜就是如此,在他面前,你很难说出谎话。
并不是一味刑讯,简单的对答,来喜判断真假,几乎从未出错。
黄池和柳迟见了,私下里请教过来喜。知道二人与将军的关系,后者也未藏私,除了一贯的察言观色外,他的本领是,嗅!
人在说谎的时候,神情举止,总会有些异常。但久经训练的高手,可以将自己的神情动作,控制自如,可有一点,气味……
是最难控制的,神耳郅臻,有一对灵耳,来喜,则靠嗅觉。
“二位大人,就似以木锤敲击人的膝盖之下,会不受控制的踢腿一般,是自然反应,神情动作可控,自然反应极难。”
来喜不藏私,倾囊相授,黄池和柳迟为了宫中,学的亦极为认真。虽说没有来喜的天赋,但也算有了不少的收获。
其后的数年,用之与实践之中,亦有很多成功的案例。随着不断的熟练,黄池亦是越发掌控自如,宫中对之敬畏极重。
知其然,要知其所以然,来喜将之称为自然反应,却不够详细。一心向学的黄总管便请教起了叶欢,没有将军不知道的。
“嗯,来喜之言,极有道理,他说的那种气味,应该是与人体的内分泌有关。”果不其然,君候无所不知,给出了答案。
内分泌?黄池从未听过,但想想,却也大概能知其意,何况是出自叶欢之口,自己听不太懂,再正常不过了。
“黄门令,比如人紧张就会出汗,尤其是手心脚心。经过严格训练之后,也许能够控制,来喜所言的那种气味,更深。”
“他的嗅觉,一定比常人更为灵敏,观察更为仔细,才能有如此效果。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很多时候,查案也是一样。”
听不懂没关系,君候有的是办法,用你听得懂的语言,为你解释清楚。黄池受教之后,亦经过多次练习,越为纯熟。
比如安玉宫那个采办之人,说话是看似一切如常,黄池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味,谈不上撒谎吧,心虚则是跑不掉的。
至于原因,黄总管多少也知道一些,这些采办,多多少少都要有贪墨之事。有的,黄池会严办,有的,则并不会处罚。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也一样,内宫之中,要的是什么?忠心是第一,你可以说张让赵忠歹毒,但对灵帝,却是忠心的。
是以叶欢当年出征讨伐北宫望之时,对张让赵忠随侍天子身边,也没有任何的异议。至于贪,那是人性,强压并非良策。
从那人身边走过,问起下一个人,黄池的注意力并没有转移。前者的放松,他看在眼里,现在需要判别的,是仅有此事吗?
多年的经验告诉黄总管,多半如此,但他不会掉以轻心。自己身后,还有黄翔,一般身手高超之辈,在扶摇眼中,很难遁形。
今日的巡查,黄池在杂物院,停留的时间最长,问的也细。这并不奇怪,皇宫之中的废置器物,倘若到了各地的市场上……
而就在黄总管巡查杂物院,所有人皆在前院接受问询之际,柳黄门已经带着百合,身处其中,黄池此举,是要为之拖延时间。
理由?黄总管是不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处是什么?很多借口,必要的时候,就能用上,淡淡的一句话,所有人都紧张。
“晋阳府最近有一桩案,内中器物,与杂物院有关。其中一张雕花黄梨木的软凳,我若没记错,是当年暗玉宫之物。”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黄总管坐在软椅之上,手中捧着香茶轻轻吹拂,眼光并不看向面前众人。但气氛,却立刻变得肃杀起来。
安静,针落可闻,每一个人都是屏气凝神,心脏一阵扑扑乱跳。
身上有事的紧张,没事儿的也紧张,宫中的规矩,很多事情是连坐的。出了事,为首的重罚,身边的人,也一个都跑不掉。
眼神看似盯着杯中茶水,但面前众人的反应却尽收眼底。这种功夫也是要练的,黄池十余年的内宫经验,便是最大基础。
“哼!”一声冷哼,众人皆颤,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面房屋之中传出的响动,当然也不知道,黄总管的用意就在此间。
“今日吗,一切按例,真的有做了此事之辈,待巡查结束,自己寻我交代。一个时辰,你不来找我,杂家可是要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