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变换,交错多端,黄忠与文丑却似充耳不闻。
双方势均力敌,一旦分心与战阵之中,必会被对方所趁。
这个级别的交锋,分心就与找死无异。
此刻颜良忽然意识到,二将相争之间,定边军不觉又有优势。
文丑是冀州骑主将,黄忠为白马军副统领,但在眼下战场上,前者是主将,虽然战前就有安排,可临阵指挥颜良也代替不了。
铁骑营则不同,黄忠根本不用分心,一切都可以交给洪彪。
论配合,洪老六与赵大壮十几年兄弟,说心意相通,都不过分。且铁骑营最为善长的就是分进合击,各军之间默契十足。
就在三曲的两翼切进冀州步军阵型的一刻,赵大壮发力,铁骑营死死将蒋义渠韩猛部缠绕,将刘亮的一曲解脱出来。
一曲有多少人,一千一百六十七,杀到现在,算上所有的伤亡,尚有九百士卒保持了相对完好的战力,可以当做尖刀。
方才赵大壮与蒋义渠韩猛交手,势均力敌,现在空出刘亮这八百人,却还是平分秋色,铁骑营并未因为人数减少而落入下风。
听上去有点玄幻,事实却是如此。抛开不到必要时刻不尽全力,便是铁骑营各部之间的配合之功,他们用默契,代替了兵力。
面对铁骑营,冀州骑是不敢不尽全力的,也唯有如此做,他们才能抗衡。尽力固然可以增强战力,但也意味着,少了变化。
黄忠与文丑纠缠,韩猛对上赵大壮,赵校尉缠住蒋义渠。敌军的大将一旦被缠绕,剩下的将领很有可能在指挥上出现瑕疵。
反观定边军,有四曲副统领刘志在,赵大壮就能全情投入与韩猛的激战,因为他清楚后者之能,并不在自己之下。
至少眼前的场
面不会差,曹操说过,定边军向来郎将死而校尉继,校尉亡则司马续,司马殁更有屯长接,军队总有人指挥。
军规之中就是如此,按职级依次排下去,若是职级相同,也很简单,论入军的资历,谁的资格老,谁来指挥战阵。
资历的确不能代表实力或是指挥能力,但主将一旦不能理事,随即有人指挥,且不论是高是低,士卒首先就有主心骨。
是以定边军往往能战到最后一人,不显混乱。六羊山之战,乐进李典皆对此感触极深,如今的兖州军也有相同的部署。
曹军会学习,袁绍军也会,其余诸侯亦不会坐视。定边军的强悍,带动了整个大汉士卒,在叶欢眼中,他们一定胜过原本时空。
制度可以学习,兵法战术也可以,但到了混战之中,军官的素质是无法立刻达到高度的,眼前一战,也证明了这一点。
不用赵大壮交代,在场所有铁骑营士卒,包括太原二军的周游在内,他们都很清楚,从三曲出现的那一刻,洪彪就是主帅。
按军规,原本是先行到场的赵大壮,但他选择了亲自出击,顺位就成了洪彪。军官心中无比清晰,至于士卒,更简单,听军官的。
文丑也好,颜良也罢,临阵指挥需要随机应变下达军令。战场上,从你的军令下达,到士卒执行,肯定会有一段时间。
铁骑营也有,但他们可以凭借长期配合的熟练,将这段时间压缩到最低。一句话,论指挥的效率,铁骑营强于冀州军。
表现在战场上,蒋义渠和韩猛依旧被缠的无法脱身,文丑还在与黄忠激战。可刘亮却迅速脱离战场,到了敌阻击阵的右翼。
“敌阵左侧,全力突袭。”观察了三曲同袍的走位,刘亮率
军冲击地方坚阵毫不犹豫,而他所选的突破之处……
你要是去问三曲校尉方平,他一定会说,就是我想要打的地方。
突入敌阵,三曲用的是斜切战法,要将敌军的最外侧切下一块。而有了刘亮的策应,他就可以对侧翼毫无顾忌,专心为之。
也正是由于三曲的突袭搅乱敌军阵型,刘亮的冲击才能更为顺利,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这些战术,他们不知演练过多少次。
方平先上,他就是主攻,别说刘亮,就算六曲曲长张海龙亲自在此,也得打辅助。否则战后追究起来,军法是极为严厉的。
主次一定,士卒们的目标更为明晰,三曲要将敌阵的阵势彻底搅乱,而一曲,则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同袍达到战术目的。
全部战死也好,伤亡惨重也罢,此时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主攻与辅助,只是铁骑营内部的分工,看在冀州士卒眼中,二者的冲击一样都是威力无穷,根本难以分清,谁主谁辅。
颜良下令两翼固守,他想动,对面的洪彪就如跗骨之蛆。自己手中的确有四千骑军,直接冲上,对方怕也不敢正面相抗。
但那是洪彪,怎么会给你机会?颜良清楚,他是追不上三曲的,且方才看见铁骑营的极限拉扯战术,洪老六只会玩儿的更溜。
自己要是一时头脑发热被对方牵制了,谁来指挥全局?副统领不是不合格,但与他和文丑相比,还要差了不少,负担不起。
另一个念头,颜良是一直在观察着叶恒所在的,一旦战机出现,他会毫不犹疑的冲过去,那是铁骑营唯一的软肋。
可刘亮的一曲冲击之时,叶恒的任务是在外围牵制袭扰。突袭并不代表一味猛冲,两种战法结合一处,
效果更佳。
眼下的战局,一曲是关键,他们能空出来是有代价的。赵大壮和赵校尉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挡住敌军,却不代表一直可以。
配合友军撕碎敌军的防线之后,一曲会在第一时间回援,到那时,回援的也不仅仅是他们,三曲的同袍一定会予以配合。
有了他们的加入,合力对付蒋义渠韩猛,就有击溃对方的可能。
战术不难,也不复杂,颜良已经看出来了。却不禁有些左右为难,他若亲自去援助右翼,则洪彪必然扑向左翼……
有了他的亲自加入,左翼的步卒能不能扛得住?没有把握。
即使他不去,而是尾随骚扰自己,以眼下的形势,冀州军能胜吗?战场上的变换,给了他很多的选择,但每一种都足够艰难。
“一到三曲随我,支援右翼,杨炯,你带三千骑军,盯死洪彪,他在哪里,你就在哪里。”思虑一番之后,颜良终于有了决断。
形势所迫,再这般下去,左翼撑得住,右翼在敌军夹击之下,便会有崩溃的可能。牵一发动全身,进而会影响到全局。
中路的冀州骑动了,一部追随颜良杀向右翼,杨炯则率领剩下的一部,对着洪彪就杀了过去,他的动作亦极为坚决。
看着敌军的冲击之势,洪彪摸了下下巴,随即率军后撤。中军的士卒不用交代,齐齐跟随主将,退却之时,略略向右。
与之同时,号角声响起,听得颜良心中一震。洪彪想要如何?但下一刻他就不再想了,该如何如何,我只随机应变。
黏住洪彪,杨炯没有跟的太近,敌军的退却是主动的。方才刘亮用极限拉扯对付文丑的那一幕,还近在眼前。
控制好距离,不给对方机会,两百三十步是不错的选
择。既能让铁骑营威力最大的骑射无功,还能随时反应突袭对方。
杨校尉心中的如意算盘打的不差,颜将军的军令是黏死洪彪,怎么黏,我说了算。但很快,他就陷入了选择之中。
洪彪带他走的同时,骑射的确没有发挥出威力,两百三十步的距离,三曲也不是没有办法,可在他心中,没那个必要。
同时阴暗的想法是,让敌军得意,以为这个距离足够安全,那么到了以后大兵团作战的时候,说不定就是打开战局的法宝。
变化在于左路的骑军听见军号之后,杀的更凶猛,而在敌将拼死阻止抵抗之时,他们却说走就走,快的犹如一阵清风。
巨大的压力转眼消失无影无踪,倘若不是面前倒地的一片士卒,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铁骑营攻如烈火,走的亦是不负责任。
校尉长长的出了口气,立刻重新安排阵型,他们现在走了,说不得下一刻又会回头,弄不好还就是抓他这一刻的松懈。
但他能长出一口气,杨炯校尉就左右为难了,洪彪身边只有一千骑,他三千人马跟着还好,至少不太怕敌军回转突袭。
可眼下左翼敌军回转,三千的三曲士卒,杨炯就算再如何自视甚高,也不可能认为自己能与之抗衡,而颜将军已经去了右翼。
怎么办?杨校尉不是后世的人,不会说在线等,挺急的。颜将军的军令要黏死对方,我现在走了,是不是违背军令?
就在犹豫之时,三曲的回转来的飞快,洪彪也在同一时间划出弧线,所取的方向,正是杨炯的退路所在,包抄突袭。
“撤,撤。”后者终于不再犹豫,下达撤退之令,可数千人的骑军说掉头就掉头,虽不是做不到,终究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