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弱而攻强,张辽没有常识,抑或是于禁的失误?
田丰将此二者排除之后,自然就得出了结论。既然边界防线冀州军苦心经营,那么,定边军不但要强攻,更要速攻拿下首胜。
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先声夺人,亦可在士气上给敌军巨大打击。
这应该才是张辽于禁首攻满城的目的,可谓一箭双雕。
不按常规,并非他们用兵不够严谨,而是对太原军的攻坚之能充满信心。即使损失大于攻陷易县,却对气势的提升大有好处。
得田丰提醒,在座众人都想到了敌军的用意,气氛一时更加压抑。
什么战无不胜,一军七防,用在定边身上早已是陈词滥调。对袁绍和冀州文武而言,敌军的每战都有新意,才最令人头疼。
幽州之战对决公孙瓒,大汉最顶尖的两支骑军决战,定边拿出了闪电突进的战术,三路大军齐头并进,速度超越了想像。
北平一战,看似是公孙瓒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给了叶欢机会。但袁绍曹操心里都清楚,打从定边出击的那一刻,便无法避免。
司隶大战,典韦、麯义、甘宁、张飞、赵云,一干战将打出了精彩的骑步配合,互相之间的协调攻守,天衣无缝。
平定袁术,数路出兵,无论是军情还是配合,都令人叹为观止。
正确的战略加上多变的战术,还总有军事理论方面的革新,会让你在面对叶欢之时,总有些不知所措,他又有什么新招数?
见众人都是一脸沉重,终究是田丰先道:“叶悦之养精蓄锐,如今大军压进,初期攻下我军几座要塞,亦在我意料之中。”
“千变万化,不离其宗,我军的战略不便,初期借坚城消耗敌军锐气,诱敌深入,拉长定边战
线,再设法聚而歼之。”
“主公,可速速传令与吕威璜,若敌军攻势太盛,可窥机弃守满城,后退至高阳,汇合援军继续坚守。”
“好,可从元皓之言。”袁绍毫不犹豫,想了想又道:“传令显甫,让他亲领骑军为吕校尉后援,不得有误。”
“主公,敌军三军齐动,锐气正盛,且张文远的铁骑营极善分进合击之术,公子安危,非同寻常,还是……”沮授斟酌着道。
袁绍摆摆手,正色道:“吾闻当年幽州之战,叶恒十三便入军营,司隶大战,叶家长子叶信亦是十三亲临战阵冲杀……”
“叶家诸子可以,绍当学之,显甫为我长子,自幼习练,弓马娴熟,又有军中宿将为辅,正可用之。”
“主公之见是也,大公子亲临战阵,的确可振奋士气。”郭图颔首道,接着看了眼田丰:“元皓先生,若是诱敌深入,单靠我军?”
“中山之处,有张辽铁骑营,常山又有严纲的白马营。此二军在,太原军于文则便无太多顾忌,我军兵力是否不足?”
“公则,战端刚开,我军不可太过随敌军而动。我知公则所见极是,铁骑白马合作无间,想要诱敌深入,谈何容易……”
田丰说着,深深的看了郭图一眼方道:“兵法云,天时不如地利,丰已有所想,若能行之,当足抵十万大军。”
“足抵十万大军?”郭图闻言双眉耸动,见田丰眼神若含深意,不由沉吟起来,片刻之后,他猛地抬头:“元皓,莫非你想?”
满城的消息,快马到达袁绍军中之时,叶洛率领太原第一军对城池的攻击,已经进入了常规阶段,城下沟垒尽数填平。
从清晨开始,一直打到午后,三个时辰过去,第一军还
没有正式对满城城头发动攻击,那是不是攻击受挫导致效率极低?
在叶洛的面上,你看不出任何神情,他站在指挥台上,卓立如山。
而作为正面之敌,吕威璜的表情更加沉肃了。过去的三个时辰,太原军第一军虽然没有攻击,却把攻城前的基础,做到了极致。
护城河填平之后,双方开始对射,太原军的两营士卒在同袍掩护与工兵配合下,做的是填满城前陷坑陷井的工作。
他们几乎是步步为营,城头的箭矢也好,强弩也罢,数百人的伤亡,对敌军的战术动作没有影响,城下太原军显得那般踏实。
很多袁绍军守城士卒心中纳闷,太原军为何冒着箭雨,却不攻城?他们没有那个实力?不可能,城下敌军沉稳如深潭。
同袍就在自己面前中箭倒下,或伤或亡,除了接应的后续之外,其余士卒几乎视而不见。不是说定边最重同袍吗?怎会如此冷血?
唯有吕威璜清楚,叶洛这般做,就是为了接下来的攻击顺利。他要排除战场上一切的意外,士卒的伤亡在攻城战中不可避免。
娴熟的战术动作,加上敌军轰天炮和射手的袭扰,也给己方城头带来了伤亡。而当敌军井栏进入战场之后,压制越来越强。
“传我军令,床弩攻击开始。”吕威璜的耐性也不比叶洛差,直到井栏渡过第一道护城河,满城要塞中层的伪装除去,床弩攻击。
两百步以内的距离,吕威璜率军演练过多次,床弩的威力,足以摧毁碗口粗细的木桩。冀州军的井栏,根本挡不住它的攻击。
且知道定边军的器械之利,每次训练,他都是加了强度的。
可真正到了战阵上,吕威璜才发现,自己的加强,原来还不够。
床弩的巨箭,的确能射中太原军的井栏,却无法将之摧毁。
没有圆木断裂的声音,能听见的只有金铁交鸣。直接接触之处,箭头在井栏的架构上,往往还能带起一阵火花。
“是精铁!”念头电闪而起,吕威璜立刻有了判断,但随即却不由自主的摇头,若是如此,将会比实木建造的井栏更重。
可方才敌军推进之时,井栏的速度,明显要比想象中来的快。
“嗯,你慢慢想,反正你也想不清楚。”千里镜在手,吕威璜面上疑惑的表情,叶洛看的清清楚楚,嘴角则在微微上翘。
“冀州军的确有些东西,双层要塞,加上床弩威力不小,若非我军井栏乃器物阁最新打造,当真会为之所破。”
作为主力步军,太原军的器械营拥有最新更换的装备,井栏正是其中之一,叶洛不需知道原理,只要清楚比之以往更轻更坚固。
覆土法、灌钢法,两种技法的运用,对汉末的铸造工艺有着质的提升。它们不但给王牌六曲带来了锬,井栏亦是如此。
它的材质,是器物阁最高机密之一,不但坚固,更有着极佳的韧性与延展性。除了攻城器械之外,也用在蛟龙军的战船上。
太原军的井栏加入战场之后,位于其上的箭手,立刻就与城头形成了均势对射,一旦高低优势拉平,太原军的射术便体现出来。
弓弩,射术,还要算上井栏的灵活移动。他可以根据步卒的需要,调整到最佳攻击位置,此刻,很多人都清楚了之前太原军的动作。
平整土地,扫清陷坑,在为步卒开辟冲击通道的同时,也为井栏这般利器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对射?双方的伤亡不相上下。
但这只是眼下,吕威璜知道,随着时
间的推移,太原军在对射上的优势还会不断增大,叶洛付出的代价,完全可以接受。
就算对射的优势不会太大,但随后配合步卒的冲击呢?敌军的轰天炮直到此时还只是小试牛刀,一旦被他们形成立体的攻势?
吕威璜绞尽脑汁,但面对太原军即将到来的攻击,他却没有抗衡之法。器械加上战术,定边军如此,他真的能靠坚城耗敌吗?
他们是否还有什么新的器械,并未投入作战之中?吕威璜不得不想,即使天色将暗,明显对守军有利,也未缓解他的担忧。
“敌军如此攻击下去,我能守住满城几日?”很快,另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但下一刻,却被他置诸脑后。
“不管能守住多久,我亦要战至一兵一卒,太原军如此攻势,更要将之转述与主公及各位将军,一味坚守,是否良策?”
“倘若有颜良将军的骑军与我配合,犄角之势是否更加稳正?”想着,吕威璜不禁摇头,那样的确稳正,可张辽会看着吗?
铁骑营有足够的力量牵制冀州骑军,叶洛才能毫无顾忌的攻击。他有值得相信的同袍,可以为太原军挡下任何的骚扰。
对射并未因为吕威璜的思索而停止,但令他稍稍意外的是,直到日头西沉,叶洛似乎也没有攻击城头的意思,他想干什么?
夜间攻城,一定对守方有利吗?难道叶洛等的就是天黑?
面对太原军带来的强大压迫,吕威璜一时对战阵铁律都有些疑惑了,他不清楚,叶洛和太原军,还会有什么奇招。
不光是他疑惑,太原军的几名参谋也有同样的心情,方才井栏顺利渡过城河,压制敌军城头之际,明明是我军最佳攻击时机。
可将军为什么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