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出口,诸葛瑾也是有些紧张的,一旦韩遂觉得威胁过大,双方会随时刀兵相见。
但就相谈而言,这个坎必须过,他暂时不想打,但打才是谈的基础。
对方沉吟的越久,诸葛瑾的紧张渐渐缓和,他看出,韩遂犹豫了。
“长公子,换做之前,韩遂的态度肯定会强硬几分。我军如此,容易激发战事。不过西都消息一出,却与我有利,有时选择越多,人才会更加求稳。”
昨夜诸葛瑾便与长公子有过此言,叶信思虑之后然之。言谈攻守之间也有主动被动,按师父之言,要争取最大的主动,姿态上不需盛气凌人,却要丝毫不改。
与叶信交代,是怕长公子过于刚烈,失了迂回之处。但眼下看来,担心没有必要。
今日与韩遂一会,诸葛瑾觉得自己的态度言语,不经意之间也刚了几分。
原因很简单,三个字,有底气。
轮打仗,定边军从成军那一天起就没怕过任何人。敌众我寡如何?形势危急又如何?一场场的胜仗,一阵阵的厮杀,铸就不败之名的同时,亦令将领们信心十足。
这种气氛,便是诸葛瑾一般的谋臣也会受到感染,
不觉间就多了几分铁血之气。
韩遂和西凉诸将无疑是感触极深的,对方言谈有理,进退有据,不需任何激烈之言,却总有堂堂之气。给人的感觉,便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变可应万变。
“那按诸葛先生之言,这城寨还要继续修建呢?”片刻之后,韩遂终于问道。
“对!”诸葛瑾毫不犹豫,一笑道:“将军当知我军建筑之高,用料之实,这些城寨,待骠骑将军有定议之后,还不是尽归凉州所有?无需忧虑。”
说的是轻描淡写,可言语之中紧扣凉州二字。听在韩遂耳中就是不同的意味了,凉州刺史暂还未定,那些城寨还不知是谁的,但诸葛瑾话语之中,亦留下了缝隙。
“韩将军,二位将军当时议定,只需三座,材料方面,还请将军运送一些。”
“这……”韩遂心中暗暗摇头,好嘛,这还有我事儿呢?但他清楚,只要自己一天不明确反对马腾,诸葛瑾之言便是顺理成章,且他恐怕早有此意。
想着心中又是一动,颔首道:“诸葛先生方才也言,定边用料实在,却不知所需几何?又要多少时日?韩某当斟酌一番,细加研之
。”
诸葛瑾点点头,这边长公子取出一份绢帛递了过去:“韩将军,此乃所需之物。”
韩遂伸手接过,绢帛上密密麻麻,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
借着细看绢帛的功夫,韩遂心中不断想着对策,之前兆麟联合车茶飞,手中数万大军,房县只有四千,尚且攻之不下,且让叶信活捉阎行,方有眼下局面。
如今自己手握大军,可敌军也有增援到来。蛟龙军也许在名气和战绩上不如陷阵虎卫那般突出,但定边无弱旅,早就是诸侯的共识,强攻的话……
但若是不打,被蛟龙军站稳脚跟,日后必成尾大不掉之势,哪怕叶欢暂时不动。
想着,韩遂忽觉自己是进退两难。马腾的意外,竟然在这一刻成了他的掣肘。
片刻之后,帐外马蹄声响起,一名西凉士卒进帐。看了看对面的诸葛瑾和叶信,他又取出一份讯报交给韩遂,并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几句。
诸葛瑾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水喝了起来,叶信随之而为,都有不欲听闻之意。
韩遂眉头一耸,随即恢复正常,心脏却是猛跳几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匈奴单于图葛青,右王金善,送来书信
,一贯的异族风格。
“敢攻定边,便就交战,不死不休!”正本的羊皮上,十二个血字惊心动魄。
神威天将军,代表最高勇者称号的“卡秃噜皮”,乌桓匈奴皆以叶欢为战神。韩遂想要起事,便不得不加以思量,但也没想到,匈奴的反应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决绝!
自从八年前一战,匈奴南北二部合一,归顺大汉,这数年来是好生兴旺。如今数万人马陈兵边界,对谁都是一股强大的震慑力量,叶欢的威势丝毫未减。
韩遂绝不怀疑图葛青和金善的决心,战书下了,若是不打,必为族人耻笑。
叶郎利用异族之力?放在从前还能说说,可讨伐北宫望之后,匈奴乌桓皆尊灵帝为“天单于”,岁岁进贡,昭告天下。叶悦之辅政重臣,大义上站得住脚。
瞥了一眼对面的诸葛瑾和叶信,他们用着茶,对自己的讯报,似乎毫不在意。
可这战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与此刻到了,要说是巧合,韩遂说服不了自己。
放下讯报,韩遂稳了稳神,缓缓道:“诸葛先生,匈奴单于图葛青,右王金善,陈兵数万与武威之处,莫非是叶欢将军的安排
?此又是何意?”
“哦?”诸葛瑾的目光有些“诧异”,想了想道:“韩将军,马将军遭遇意外,那候选又扣了马少将军一家,骠骑将军并不知细情,未雨绸缪,却也是常理吧?”
“虽言如此,但两军对峙,万一有了冲突误会,他们毕竟非我族类。”韩遂面色一沉。
“哎~将军此言差矣,匈奴乌桓,皆是我大汉所领,先帝在时便已封之,对方亦已臣服。没有朝廷旨意,他们若敢私自攻伐,骠骑将军绝不会坐视。”诸葛瑾的语气激烈了一些。
“再言,将军虽身在晋阳,长公子却在此间。韩将军尽管放心,若在将军回信之前,尔等敢有所异动,我等也将助将军讨之!”
闻听此言,韩遂忽然想笑,助我讨之?图葛青和金善明明就是奉叶欢之命,帮着你们打我?这话谁信啊?只不过想是如此想,却说不出口。
“将军若还有犹疑之处,那也简单,长公子在此,就请公子手书一封与单于,明言此事需要等骠骑将军示下,不得妄动,何如?”诸葛瑾稍待又续道。
韩遂一时沉默了,他的确有所准备,但眼下局势,却是最困难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