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兖州的曹操下定决心,要和叶欢在司隶一见高下。
晋阳城中,叶欢也在时刻关注着前线的动向。张昭出任司徒,加上太尉杨彪的配合,即使叶太傅居于家中,亦可把持朝政,他已经有七日未出现与朝堂之上了。
不仅仅是朝堂,其余的场合也看不见晋阳公子的行踪,仲御史在袁鸾上门提亲之后曾经借回礼之名前往叶府求见叶欢,却被告知叶将军病了,需要闭门静养。
叶太傅闭门谢客,自然会引起各方的种种猜测,他到底是真病还是别有所图?
大公子主院的书房内,叶欢端坐案前,正在奋笔疾书,案上的纸张堆了厚厚一摞。
一蹴而就之后,叶欢搁笔伸了个懒腰,然后拽动了从房梁上垂下的红绳,叮当之声响起。
房门打开,叶丁和楚南走了进来,一人一摞将叶欢写好的小心拿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大公子端起香茶喝了一口,双手挤了挤自己的面颊。
“叶悦之,加油,你行的,你在留下一笔宝贵的财富,你会活在人民心里。”
一番自我鼓励之后,他再度伏案奋笔。
外间大堂,四张书案一字排开,叶恒、叶信、叶毅、叶礼都在写着。
书案上放着一样的木架,架着书卷,四位公子正在勤勤恳恳的抄书了。
不用问,他们抄的正是内堂中叶欢写的,看样子叶恒叶信写的最快,叶礼叶毅稍逊。
“沙沙沙……沙沙沙……”安静的书房中,只有毛笔落在纸张上的声音。
大门忽然被轻轻打开,青袍老者走了进来,看见内中一幕,他眼光中满是欣然。
叶恒叶信见了当即就要起身,叶丁与楚南及四位公子的丫鬟书童亦要施礼。
“继续写,行书之时当心无旁骛,否则怎么写得好字?”叶公
摆手道,他是听说叶欢这几日一直在家书写,还把几个年岁大的孩子找来抄书。
公子们见祖父说的正式,亦知书法之上,家风极严,又一个个埋头苦干了。
叶公负手而行,看着孙子们端正的姿态和工整的笔迹,面上不显,心中却暗暗点头。儿子抱病在家一定有他的道理,倘若是如此教子却也不差。
眼前的画面赏心悦目,叶恒叶信等人似乎都变成了少年时的叶欢,但下一刻……
叶公双眼一瞪,到了叶礼身后,三公子顿时有些紧张,下笔更谨慎了。
“论种X的养殖技巧与配种时机?”叶公看清了置于岸边的封面。
“灌土法在炼制兵器之中的运用?”这是叶毅的。
再看叶信,长公子写的是,水力织布机的构架与安装调试。
这些还好,等看到大公子叶恒,叶公的两道寿眉不禁扬了起来。
“孕妇的接生及产后护理,以及月子中容易出现的病例。”
似乎是感受到了祖父呼吸的变化,叶恒回头看了一眼,恭声道:“祖父,爹爹就是让我们抄写,每人每种十份,爹爹说了,这是有利于国计民生之事。”
“嗯,你继续,记得不能放松,书法之中,姿势最重。”叶公吸了口气道。
“是,祖父,爹爹也是这么说的。”叶恒答了一句,继续坐下书写。
叶公回头看了看背后紧闭的内书房大门,强忍着将之一脚踢开的冲动,走过去轻轻敲了敲,他还是十分注意维护叶欢父亲的尊严的。
“谁啊,没到休息时间,不得打搅。”内中传来叶欢不耐的声音。
叶丁听了就要上前,却被叶公挥手阻止,随即右手成拳放在鼻前咳了一声。
很快,内书房的门打开,叶欢满脸堆笑的出现在面前。
“爹爹安好,您
来也不让侍书说一声,孩儿正在用功了。”大公子施礼道。
叶公刚要说话,叶欢却对他身后轻喝道:“看什么,不知道行书之时要心无旁骛?”
却原来听见父亲的声音,叶恒等人都不禁回头观看,被叶欢教训了一顿。
“进去再说。”叶公说了一句负手进屋,叶欢则轻轻关上房门。
叶公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儿子的书案前,开始翻看他书写的手稿。
叶欢则忙着为父亲倒上香茶,然后捧了过去,又在对面坐下。
叶公慢慢看着,有时候微微颔首,有时候则面露不屑的快速翻动。儿子所写的文字遍布了农业、商业、养殖业等很多领域,除了文字之外,有时还有图画。
很快,厚厚的一摞纸张叶公已经看了快一半了,却还在继续并无停止的意思。
忽然,叶大公子的面色有些发僵,他知道,在这摞纸张的最下方……
两天之前,李韬和何刚来找过他,前者求叶欢给他画上几张那啥画,言语之中便说大哥的笔法最为传神。大公子当时就严词拒绝了,你拿我当什么呢?
本公子以前是画过,可现在?堂堂的太傅,骠骑将军给你画这个?闹了?
当时李公子未能得偿心愿,走到时候,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的叶欢有些不忍。
于是乎他这几日写的空闲之时,就随手画了那么几张,也算是一种休息。本来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给李大人一个惊喜,饮食男女吗,也无伤大雅。
没想到父亲会在此时前来,还很有翻到底的趋势,于是惊喜变成了惊吓。
“我去,爹要是看见,会不会打死我?”叶大公子心里想着。
“最少也是个半死,打我倒还罢了,真要气出个好歹来?不行!”脑海中浮现中父亲见了那啥画之后
,气的须发皆颤的样子,大公子不禁打了个寒战。
“爹爹,今日怎会有此雅兴,前来孩儿书房?”叶欢笑着问道。
“你不是病了吗?为父的也该来看看你。”叶公说着,头却不抬,手也不停。
“爹,孩儿这病是装的,我根本没什么事儿,只是兵法虚虚实实之法。”
“老夫知道,兵者诡道也,不会说你。”叶公语气温和,继续翻看。
“求求你了爹,说说我吧,别再翻了。”叶欢心中呐喊着,额头微微见汗。
“悦之你怎么呢?出虚汗呢,难道是房中太暖?”
“对对对,好像炭火烧的旺了,真热啊。”叶欢说着扯了扯衣领。
“那就少用一点,寒窗苦读寒窗苦读,太过安逸怎么行?”
“爹爹教导的对,儿子马上就把炭盆撤了。”叶欢颔首道,额头上的汗珠则更浓密了,汇聚成一道淌了下来,因为父亲的动作还没停止,很快就要见底了。
“爹爹,都是些奇技淫巧之物,入不得爹爹法眼的。”大公子终于忍不住了。
叶公却摇摇头道:“非也,非也,叶悦之你之前说过,此非奇技淫巧,而是事关国计民生。老夫细细想了,也很有道理,看来为人,的确不能故步自封。”
“你看你画的这个水力织布机,便相当不错。真能如水车那般运用与实际之中,粗布产量可以提升三倍,那我大汉百姓,岂不尽可衣之?”叶公侃侃而言。
叶欢的示意图画的十分清晰,不光有文字解释详尽,更有图解,看的叶公也是兴致盎然。几十年父子,他有不少的观点,其实也深受儿子的影响。
“嗯,这个沙钟的设计更好,如此便能精确的掌握时间,居然还能自动敲锣?”叶公看的兴起,不由得拍案叫好,闹钟?儿
子的确才思敏捷。
“我勒个去,这该怎么办啊?下一张就是了……”叶大公子此刻脸都绿了。
“以流沙之力带动细绳,细绳带动小铃,沙尽绳起,铃铛自敲,妙,妙。”
“啊……”叶公的动作大了一些,纸张有些移动,露出来其下的半条腿。叶欢暗自叫了一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好在爹爹并未看见,纸张又盖了回去。
“欢儿,这个闹钟你给为父做一个吧,也省的天寒地冻,侍书早起。”叶公不禁道,说完却听不见叶欢的回应,他不禁抬起头来一看,又是微微愣怔。
“欢儿,欢儿,怎么呢?你的脸为何如此红润,还出了这许多汗?”只见叶欢一张面孔通红,两边面颊上,淌下了三四条汗珠,叶公说着不由绕案而出。
他走的急了,起身带起的风将闹钟图纸吹到一旁,的笔力,那当真是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之。
千钧一发之时,叶欢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哦不,是急中生智,不等父亲靠近,他身躯摇晃了几下,便面朝下倒在了案几之上,前胸恰好遮住了画面。
“欢儿,欢儿……”叶公急忙蹲下,看着叶欢面有焦急之色。
“爹爹莫急,莫急,孩儿没事,可能是很久不曾写这么多字了,有些伤神,加上孩儿之前有过失魂之症,容易头晕目眩,爹你让我趴一会儿就好。”
大公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语气却是虚弱无力,那演技当真惟妙惟肖。
“爹,让叶丁给孩儿弄盆冷水来,洗洗就好。”叶欢“艰难”的言道。
“好。”叶公不疑有他,急忙起身去叫叶丁。
大公子这才长出一口气,将案上之画全部塞进了衣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