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没见魂大哥跟出来?”直到马车启动,苏轻才后知后觉地问道。
“他刚才看上了一个姑娘,今儿个不回客栈了。”非花不负责任地回道。
嗤!外面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声。
“哦。这样啊。”
奇怪,沐影笑什么,像魂希那样的大男人,到ji院找姑娘很正常啊。难道沐影他没去过ji院?不会吧?这么纯情!苏轻被自个儿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随即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兴趣。
“沐大哥,你以前不会没去过ji院吧?”苏轻移到车厢前方,撩开前面的帘子兴致勃勃问道。
非花密切注意着苏轻的动作,打算一有不对,就过去扶她。因为苏轻已不止一次在马车里撞到头了。闻言,嗤!非花笑出声。
咳咳……驾车的沐影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到了。正确地说,被苏轻的这个问题吓到了。
“害羞了?唉!看来是真没去过。”苏轻自言自语地下了结论。
被她一问,就会咳嗽,这不就说明害羞了吗?
“哈哈哈……”非花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沐影是因为被一个女人大喇喇地问这种问题而不自在吧?非花暗道。
黑沉沉的夜色中,沐影这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在非花的笑声中,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红了脸。
这一笑,苏轻不乐意了。眼前这位主儿不是明摆着在嘲笑纯情的沐影吗?
“相公,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你怎么能这么嘲笑纯情的沐大哥呢?好男人就应该像他那样。不随便涉足烟花之地。”为了掩人耳目,苏轻依然称非花为“相公”。
沐影的脸都可以红得滴出血了。他是好男人吗?沐影惭愧得想都不敢想。
“哈哈哈……”非花笑的更大声了。
一个刚从青楼出来的货真价实的女人,竟然说什么好男人不应该随便涉足烟花之地!难道好女人就可以了吗?非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灵儿,真是个宝啊,总是随时随地让他这么开心。
“相公经常去ji院找女人吧?所以才会嘲笑纯情的沐大哥。”苏轻望着非花,凉凉道。
沐影敢肯定,如果苏轻再说一次他纯情之类的话,他一定会因为羞愧致死的。
苏轻的这句话,终于成功止住了非花的笑声。
“咳……咳咳……哪里,我没有。”
开玩笑?这种事能随便承认吗?一定要立刻否定才好。一不小心,被灵儿归入坏男人的类型,那就惨了。
“切!鬼才信!”苏轻一副“你骗鬼”的表情。
她明明记得他第一次逛ji院的时候,就碰到他来着。这足以说明,面前这位是青楼的常客。
“真的,娘子,我不骗你。”非花收起笑,一本正经道。
“……”苏轻似笑非笑地望着非花。那表情活脱脱是,你就吹吧!
咕咕咕!这回轮到沐影笑了,不过不敢笑得那么明目张胆而已。
“沐!影!”非花柔声唤道。
看来他太久没有整治这小子了,才会让他忘记谁是老大。
闻言,沐影抖了抖。好可怕,他都好久没有听到主上这么“温柔”地叫他了。
“呃……夫人,爷说得是真的,爷要求很高的。青楼里那些女子哪能入了爷的眼。”沐影立刻帮非花说话。
希望他老人家不要怪罪我。沐影抹了抹汗。
哼哼!这还像句人话。非花在心中冷哼道。
“呵呵!好啦,我相信就是了。”苏轻敷衍道。
其他人去不去ji院关她什么事?只要她家相公不去就是了。
想到万俟宁,苏轻眼神不由一黯。不知道,她出事后,万俟宁是怎么想的,已经完全忘记她的心,可否会有一点痛?
想到万俟宁,苏轻眼神不由一黯。不知道。她出事后,万俟宁是怎么想的,已经完全忘记她的心,可否会有一点痛?
非花本要对苏轻敷衍的态度表示不满,看到苏轻黯然的眼神后,心中不由一痛。他知道,苏轻十有八九是想起万俟宁了。
非花的双唇微微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于是最终抿成了一个哀伤的弧度。
为什么,最先遇到她的不是他?如果是他,是不是走近她心中的就会是他了?非花第一百次问自己。
于是,马车内陷入了一片安静。
只闻哒哒的马蹄声和唧唧的车轮滚动声。
黑漆漆的夜,星光暗淡,月色稀薄。
苏轻早已熟睡。
非花静静坐在窗前,望着墨黑的天空,望着黯淡的星子,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心,始终无法静下来,纷乱的思绪填充着他的脑海。她就在他身边。可是,就在今晚,他突然觉得,她又离他好远。
他先前为可以和她一路相伴而雀跃,他原以为,不管她心里装着谁,只要能让他看到她,他就会心存感激。可是,原来,他要的更多,他想要独占的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他想那个占满她思绪的是他……非常想……
扣扣!两声极轻的敲门声传来。
轻到……如果不仔细听,会以为是幻觉。
非花的眉毛动了动,随即站起身,缓步走向门边,脸上依然残留着刚才的沉思,和沉思带来的淡淡哀伤。
只是,那沉思和哀伤,在他拉开门的一瞬间,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双眼清明如干净澄澈的深潭。
非花步出门外,轻轻合上门。
“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一切了。”魂希躬身,轻声道。
“嗯,好。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让影守着就好了。”
“是,爷。”魂希依言退入旁边的房里。如一道影子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非花转身回到房内,走到床边,轻轻撩起床幔的一角,望着苏轻睡颜。她明明就在他身边,可是,他却开始思念她。
黯淡的月光下,床上的苏轻好似睡得极不安稳,双眉轻蹙着,呼吸声也不似前些日子那么均匀悠长,长一声短一声的,好像梦中被什么不安的情绪纠缠着。
非花好像看到了苏轻梦中那些情绪,握着床幔的手紧了紧。他恨这种了然,他宁愿自个儿糊涂一点,不知道她是因为思念远在宁阳城的那个他……才睡得如此不安。
非花望了熟睡的苏轻最后一眼,强迫自个儿放下手中的帐幔。
缓缓坐到窗前,拿出袖中的短笛,放在唇边,轻轻地吹奏。
笛声极轻,极淡,像晨雾一样朦胧。像初落的暮色一样浅淡,像飘散在风中的炊烟般让人心安,像情人的呢喃,让人心暖……
床上的苏轻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去,轻蹙的眉头终于舒展。
当明媚的晨光照进房中时,非花右手拿着翠笛,轻放在膝上,左肘放在窗台上,撑着头,眼睛闭着,好像在熟睡。
白若雾气、亮若月光的晨光笼在他周身,流转着……宛若神光。
破天荒早起的苏轻就这样看呆了去,忘记了正要穿鞋。
然后,她罗袜,悄悄走向他。
她记得,第一次在西宁湖边见到非花时,她曾惊艳来着,可是,随着愈来愈熟,她忘了这种惊艳,好像面对的只是一张稍微好看的一张脸而已。
可是,她现在又记起了那种惊艳。那是一种让人心脏紧缩,呼吸停滞的感觉。
苏轻在非花身边站定,屏息凝视着。她有一种冲动,想把此时的非花拍下来,画下来,用一种永恒的方式将这绝世的美记录下来。这无关于懂不懂艺术。只是任何一个人都有的,对美的敬畏。
苏轻轻轻伸出手,用手指隔空描画着非花的轮廓。
“醒了?”就在苏轻不知第几次描绘非花脸部的轮廓时,非花突然睁开了眼睛,轻声问道。
眼眸含笑,嘴角微勾,眼底清明,声音暗哑,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却又不像。
“呃……”苏轻的手指就这样尴尬地悬在半空,“呵呵,是啊。”苏轻讪讪地笑着,将手放回身侧,手指头悄悄圈回掌心。
“你刚才是想非礼我吗?”非花依然一手撑着头,好整以暇问道。好像在问,刚才你是想叫醒我吗?
“呃?!”苏轻吞了吞口水,艰难开口,“我只是……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你。”
“哦。这样啊。”非花淡淡勾唇一笑,“我以为你现在不困,所以决定非礼我了。”非花的眼里星星点点闪着光。
“呵呵。”苏轻干笑,原来这人还记得,第一夜她调戏他的话呢。
“不是吗?”
苏轻望着非花,一秒。两秒……然后调整了一下情绪。
“呵呵,被你发现了,我本来想那样做来着。可惜你醒过来了,可惜啊可惜。”苏轻一脸惋惜,煞有介事地摇摇头。
刚才因为突然被抓了个正着,所以有一点尴尬。现在,缓过劲来的苏轻,又恢复成那个言行大胆、没心没肺的样子。
“是吗?早知道我就晚一点醒过来了。”非花咕哝道,脸上是夸张的懊恼。
“哈哈哈……下次记得。不要醒得……那么不是……时候,很煞……风景……你知不……知道?”苏轻边笑边喘息着道。
“开心了?”非花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轻轻活动着身体,“昨晚梦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呃?!”
“你昨晚在梦中哭泣来着。”非花胡诌道。
“哦。”苏轻淡淡应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往床边走去。
她没有怀疑非花的话。她昨晚确实梦到不好的事来着。事实上,不是不好的事,是非常、非常不好的事。
她梦到她家相公就坐在她面前,却好像看不见她,只是与希尔滟亲昵谈笑,喁喁低语。任她怎么喊他,他都不看她一眼。
非花没有得到回应,奇怪地望向苏轻。
只见苏轻转身,好似失魂落魄般往床边走。非花怔了怔,随即眸光一闪,先前仰着头没发现,她竟是没穿鞋的,只着白色罗袜。
“啊?!”苏轻惊叫一声,下一秒,已被非花稳稳抱在怀中。是那种真真正正的公主抱。
“大早上的,就赤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也不怕着了凉。”非花沉着脸念叨道。
“嗤嗤……”望着这样一个非花,苏轻不由轻笑出声。本想纠正他,说她不是赤着脚,还穿着袜子呢,却因为想笑,而作罢。
这样一个仙人一样的男人,竟然在对他念叨着“小心着凉”的话,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刚才围绕在他身上的那种神秘和遥远的感觉,像泡沫一样,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笑吗?”非花的嘴角抿得笔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可是,眼中流淌的笑意,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呵呵呵……”苏轻笑着点头。
能看到她笑,真好。如果能让她笑,他愿意成为那个笑料。突然,他不想知道她昨夜的梦境了。既然他已清楚。又何必让她清清楚楚说出来,徒惹伤心呢。
非花将苏轻轻轻放在床上。单膝跪下,执起苏轻的一只脚,放在他膝上,拿起地上的鞋,就要往苏轻脚上套。神情专注得……近似于肃穆了。
苏轻看到非花的动作,先是愣了,痴了,紧接着……慌了。
她想起前世看的那些电影和小说,只有一个男人深爱一个女人时,才会甘愿在她面前跪下,为她穿鞋。前世看到这样的情节时,她感动到心脏紧缩来着。
可是,现在,她只有慌张,非花这样的对待,她受不起。他是那样一个远离尘嚣、站在红尘之外的人,怎能跪在她面前,为她穿鞋?!
不管是她也好,还是其他的女人也好,她都希望非花永远不要做这样的事,他只适合白衣蹁跹、临风而立,静静地被人惊艳和膜拜。
苏轻轻轻动了动脚,想要挣脱非花的手。
非花一手轻轻圈着苏轻的脚踝,一手提着鞋,困惑地抬头望着苏轻。
苏轻低头,看到他白皙修长的手,像是上好的白玉雕成的一般,让她的脚和鞋也似生了光。。
“非哥哥,我自己来。”苏轻咽下喉头的哽咽,开口道。
“我来就好。”非花轻轻一笑,低头准备继续未完的工作。
“非哥哥!”苏轻的口气近似于怒吼了,脚上挣扎的动作也变大了。
可惜,非花看似松松地圈着苏轻的脚踝,可是任苏轻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嗯?”非花再次抬头望向苏轻,眼神依然困惑。“你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为女人做这种事?!不管这个女人是谁,你都不能做这种事。”
“为什么?”非花轻蹙起了眉头。他不明白,灵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在为她穿鞋,而不是其他什么不相干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