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苏轻才用过早餐,乌兰和阿扎马特就来访。
三人随意谈着这几年来的生活,言语之间,乌兰多次暗示苏轻不要放过希尔滟。而阿扎马特则非常不理解苏轻的决定,一直为苏轻打抱不平。
“万俟少夫人,你防我。”突然,多次暗示未果的乌兰笑眯眯地望着苏轻直接说道。
苏轻脑袋一嗡,微张着嘴望着乌兰,没想到他会点破这层窗户纸。半晌后,苏轻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思维。阿扎马特则不明所以地望着乌兰,压根儿想不出乌兰说这句的话的原因。
“乌兰大人多虑了,不是我防你,而是我在保护自己,三年前,为了对付希尔滟,我差点丢掉性命。我不想悲剧重演了,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苏轻淡淡道。
“哦?”乌兰挑了挑眉,“三年前,炎国羽翼未丰的情况下,我们就可以将雪国灭掉,今天,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对付已经失去爪牙的希尔滟。你为什么反而退缩了呢?”
“是啊,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不觉得,让她****活在国破家亡的悔恨中,比杀了她更好吗?”苏轻阴狠一笑。
这样说,他应该不会继续没理由游说她了吧。苏轻暗道。
“哦?可是,让她不仅活在国破家亡的悔恨中,还让她****受着身体的折磨,岂不更妙?而事实上,现在她有没有活在国破家亡的悔恨中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她在风国皇宫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一点也不比在雪国皇宫的生活差。”乌兰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
“哦?”苏轻笑了笑,“那我也没办法,谁让人家命好呢。”苏轻装模作样地感叹道。
“难道你真不想让她陷入更彻底的悲剧中?我们愿意再次为你效劳。”乌兰咄咄逼人。
苏轻在心中微微一哂,为我效劳?!明明为了自己的野心。
“谢谢,上次已经麻烦你们太多了,我到现在还过意不去呢,这次,能不麻烦各位还是不麻烦了,就由我一个人想办法解决吧。”苏轻隐去脸上的笑意,认真道。
比睁着眼说瞎话吗?她也可以毫不逊色。苏轻心中微微一哂。
“你打算怎么做?”阿扎马特好奇道。
“现在还没想到,不过,总会有办法的。你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办法,不是吗?”苏轻对二人自负一笑。
“哇!难道你想兵不血刃,就完成任务?!”憨直的阿扎马特兴奋道。
“是啊。”苏轻笑着点点头。
乌兰在心底叹气,望着老是搞不清楚状况的阿扎马特,有踹他一脚的冲动。
“如果需要我们帮忙,到时候还请万俟少夫人不要客气。”乌兰笑容不变,继续道。
“一定。”苏轻笑得“真诚”。
当天黄昏,万俟宁派马车进宫接苏轻。乌兰和阿扎马特亲自送苏轻出了宫门后。才返回。
苏轻休息一晚后,翌日一大早就出发回风国。
一路上,风平浪静,苏轻对万俟宁又提了几次休书的事儿,都以失败告终。
“回去后,我会随非哥哥到城外的竹林,你带着孩子……回万俟家吧。”在快到宁阳城时,苏轻垂目望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对万俟宁轻声说道。
“你把孩子一起带去吧……”万俟宁不疾不徐道。
“呃?!”苏轻诧异地抬眼望向对面的万俟宁。
“……还有我。”万俟宁望着苏轻接续道。
“呃……”苏轻傻眼。
“我不会强迫你跟我回万俟家,但也不会离开你身边。所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万俟宁嘴角含笑,无比认真道。
“……”苏轻无语。
在一阵沉默中,马车终于驶入宁阳城。
“停!”马车一驶入宁阳城,万俟宁就大声喊道。
缓缓地,万俟家的马车停了下来,非花见状,也吩咐仙魔洞的马车停下来。万俟宁跳下马车。万俟家的人纷纷下马,跳下马车。
“你们先回去吧,我陪少夫人去非公子那里做客。”万俟宁主动对马车外的青川三人以及其他万俟家的仆佣说。
青川等人虽然诧异,但是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躬身称“是”。
苏轻错愕,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仙魔洞的众人也是诧异非常,没想到他家主上竟然会邀请万俟宁去竹林,那里可是除了苏轻从来没有被外人造访过的。
“爷,不需要我们陪你去吗?”犹豫了一下,蓝烟还是问道。
“不需要,只要一辆马车一个车夫就好了。”万俟宁微笑着道。
“万俟公子要去我那儿作客?”非花跳下马车,望着万俟宁淡淡问道,表情平静,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是啊,我记得非公子要请我们夫妇去你那儿作客,难道是我记错了?那我们夫妇不去就是了。”万俟宁平静地回望非花。
你最好说没这回事,你以为我想去啊。万俟宁望着非花的眼神如是表达。
“万俟公子没记错,不过我记得,万俟公子当时说没空的,难道是我记错了?”非花平静道。
睁眼说瞎话是吧,他也可以。非花在心中冷笑。
“非公子也没记错,不过,我现在发现自己有空了,不知非公子的邀约是否还算数?”万俟宁嘴角含笑,眸中清冷无比。
“当然欢迎。”非花的嘴角缓缓泛起一抹笑,眼中的冷淡却不亚于万俟宁。
马车中的苏轻闻言,有找个地洞转进去的冲动,这一团乱,她到底要如何收拾啊啊啊!苏轻在心中悲吼。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请允许她先做几天缩头乌龟。
于是。万俟宁亲自将另一个马车的中的万俟非和万俟冰抱了出来,抱到了他和苏轻的马车里。
“你们也回去吧。”万俟宁对陈浩南等人吩咐。
陈浩南五人愣了愣,走向苏轻的马车。
“灵姐,需要我们跟去吗?”
“呃?!哦,不用,你们回去休息吧。”苏轻从一团乱中回神,撩开侧边的帘子,扯出一抹笑,快速答道。
“是。”马车外五人齐声应道,然后退立一旁。
有万俟宁和非花在,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他们知道,非花的住处从来不允许外人进==入。
苏轻放下帘子,又恢复一张苦瓜脸。待她回过头时,蓦然看见一大两小==三张关切地注视着她的脸。他们什么时候上车的,她怎么不知道。苏轻被吓了一大跳。
“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万俟冰关切地问道。
“呃……不是,我只是……”苏轻紧急集合脑细胞找理由,“困了。对困了。”原来边说边煞有介事地打了个哈欠。
“那娘睡觉吧,我不吵娘。”万俟冰乖巧道。
“呃……”苏轻既感动,又惭愧。
“睡吧,孩子我照顾就好。”万俟宁柔声道。
万俟宁当然知道苏轻的那张苦瓜脸从何而来,是因为他的不肯放手吧。可是明明知道自己给她造成了困扰,他却依然不想放手。
苏轻僵硬地笑了笑,倒头睡在身==下的榻上,闭上眼睛,就让她在睡梦里忘记一切烦恼吧。苏轻鸵鸟地想。
马车缓缓启动,向郊外驶去。苏轻昏昏沉沉地听着车轮滚动的咕噜声,起先还想着乱七八糟的烦心事,然后就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
当苏轻醒来时,竟然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g上,身边躺着两个孩子,睡得正熟。窗外夕阳正好。
她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她怎么都没有记忆。她竟然睡得那么死吗?苏轻的脸开始发烫。
苏轻起身,往外走去。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门外的沐影。
“苏姑娘,醒了?”沐影恭敬向苏轻行了一礼。
“嗯。”苏轻脸色微赧,本想问非花在哪里,却羞于出口。
如果……他们知道她已经和非哥哥结婚了,呃不,成亲了,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在现代时空,她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可是,在这里,她不得不考虑。还是待一切搞定之后再说吧。苏轻鸵鸟地想。
“主上和万俟公子在竹林里下棋,我带苏姑娘过去吧。”沐影主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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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石桌旁。
万俟宁和非花相对而坐。石桌上,一盘棋已到了尾声。二人都不说话,只是默默下棋。偶尔,会小小啜一口茶。
苏轻来时,看到的就在这样一副沉默的画面。两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沉默以对,万俟宁拈白子,非花拈黑子,二人双唇紧抿,眼神专注,周围的竹林沉默如画。苏轻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一幅绝世的水墨画前。
“醒了?”首先出声的是万俟宁,他在棋盘上落下一个白子,转头对苏轻暖暖一笑。
“呃?!哦。”苏轻回神,呐呐应道。
“来这里坐吧。”非花回头,招呼呆站着的苏轻。
“呃……好。”苏轻点头,走到石桌旁,坐到二人中间。
沐影在苏轻的发呆的时候已经悄悄离开。
苏轻是不懂下棋的,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眼神茫然。
万俟宁和非花却不再说话,专心在棋盘上厮杀。
苏轻看着,看着,就开始无聊地发呆,棋盘上的暗潮汹涌,她完全没感觉出来。
良久之后。万俟宁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后,开口道:“看来这次又是平局。再来一盘?”
“好,今儿个我们一定要分出个胜负。”非花淡淡应道。
于是,新一轮的厮杀重新开始。不过,这厮杀的气氛,苏轻是丝毫感觉不到的。
苏轻呆呆地看着二人在棋盘上轮流摆着黑白子,突然就郁闷了。这两个人,太不把她当颗菜了。虽然他们能如此和平相处,她比较开心。可是,也不能如此忽视她的存在啊。
于是,郁闷了的某人“刷”地站起身。往原路返回。身后,万俟宁和非花慢一拍地望向大步离开的苏轻。
万俟宁正要起身,非花横手一栏。
“她……怎么了?”非花问道。
说话间,二人已在桌子上空过了几招。
“生气了吧。让我去安慰她。”万俟宁边应付非花,边回道。。
“凭什么?”非花看向万俟宁。
“因为我是她相公。”万俟宁架住非花的攻势,嘴角弯起一抹骄傲的笑。
“哦,好像现在我才是她的相公。”非花与万俟宁僵持着,好整以暇地望着万俟宁缓缓道。
“好像?你也不确定是吧?全宁阳的达官贵人都知道我的妻子是苏州城苏家三小姐苏轻。”万俟宁冷冷一哂。
“那又如何,只要灵儿承认不就行了。”非花淡淡一笑。
“哦。但愿你可以永远这么自信。我不会放手的。”万俟宁平静一笑,“她一日没有收到我给的休书,就一日是我的妻子,万俟家的少夫人。”
“那不知道她不姓苏名灵了,还会不会有人认为她是你的妻子,万俟家的少夫人?你知道,仙魔洞绝对可以处理这点小事的。”
“那你也要知道,万俟家也绝对有能力避免这种小事的。”万俟宁紧紧盯着非花的眼睛,“还有,你别忘了,我们有共同的孩子,没有一个母亲可以放得下自己的孩子。”
闻言,非花的目光闪了闪。收回自己的双手,万俟宁也在同一时间收了回来。
“放手,好吗?非公子,你现在已经对灵儿没有任何记忆了,失去她,你也并不会痛苦,不是吗?而你放手,却可以成全一个幸福的家庭。”万俟宁的神情和语气都很恳切。
“我现在不记得她了,不代表会永远不记得她。与其有一日在记起一切后痛不欲生,还不如现在就不放手。”非花望着天边的夕阳轻声道。
万俟宁正要张口,非花却转头,继续说道:“而且,在她说我们的故事的时候,我已经重新爱上了她。看着她笑的时候,我觉得很幸福。这种感觉,在我见到她以前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
万俟宁一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在她跟你在一起之前,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把她当做我的妻子。如果她和你在一起,她身边的人会怎么看她?!难道你要她抛弃一切,孩子,朋友,名声,只为了和你在一起?!”万俟宁紧紧盯着非花的眼睛。
非花垂眸,掩住眸中流转的光。
“如果她觉得值得,那就没什么问题。”非花淡淡道。
“你不觉得自己自私吗?”万俟宁望着非花的神色冷了下来:“我从来都是自私的。”非花抬眸,直直望向万俟宁。
万俟宁突觉挫败。只是,眼神依然毫不退让,迎视着非花挑衅十足的眼神。忙着较量的二人再次忘记了离去的苏轻。
而在竹林外,被二人忘记的苏轻则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苏姑娘,你怎么了?”沐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苏轻身后。
“什么时候开晚饭啊?”苏轻呐呐问道。她好饿啊。
“已经好了。您要在哪里吃?”沐影恭敬道。
“真的?”苏轻开心地跳了起来,“我要在房里吃,麻烦你让人给我送到我房里吧。”苏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道。
于是,当万俟宁和非花拼杀完眼神来找苏轻时,就见某人和两个孩子吃得不亦乐乎。
你不是说她生气了吗?非花望向万俟宁,眼神讥诮。
她向来吃饭的时候都很开心,你不知道吗?万俟宁用眼神回道,眼神里含着嘲讽。
“小影,让人再添一副碗筷,我要在这里用晚饭。”非花回头吩咐沐影。
“是,主上。”沐影恭敬回道,然后偷偷瞟了万俟宁一眼。
难道不给万俟公子准备吗?人家可是客人。沐影心道。主上目中无人的功夫可是见涨啊。
“麻烦给我也准备一副碗筷,我要和我的妻儿一起用晚饭。”万俟宁回头,对沐影笑眯眯道,并将“我的妻儿”四个字咬得很重,很清晰。
闻言,非花冷冷瞪向万俟宁。
“呃……是。”沐影呆了呆,迟疑应道。
沐影觉得好为难。那他是准备两副呢,还是一副呢?沐影有挠头的冲动。沐影一边退下去,一边琢磨。
沐影走后,二人坐到了桌边,万俟宁坐在了万俟冰右边,非花坐在了万俟非左边。因为为了方便照顾两个孩子用饭,苏轻是坐在两个孩子中间的。万俟非在她左边,万俟冰在她右边。
苏轻并不和二人不说话,只是不断地哄两个孩子吃饭。软言温语,不时轻笑。
最终,沐影还是拿来了两副碗筷。因为万俟宁毕竟是客人,慢待人家可是说不过去的。沐影在把碗筷给万俟宁时,一直战战兢兢,不时偷觑非花。可是,非花却没说什么,也没看向沐影,只是自顾自吃饭。沐影不由松了一口气。
苏轻不说话,二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吃饭。
“爹,你不开心吗?怎么都不说话?”万俟冰开口道。
“没有,爹惹娘生气了,所以爹在反省。”万俟宁抬头,柔声回道。
“哦。”万俟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娘,你在生气吗?”万俟冰直勾勾盯着苏轻问道。
“没有。娘没有生气。乖,小冰,再吃一口。”苏轻挖起一勺鸡蛋羹,往万俟冰嘴中送去。
“娘,我来就好。我可以自己吃。”万俟冰咽下口中的食物后,说道,然后拿起了自己的勺子,“爹。娘说她没有生气。”万俟冰在低下头吃饭前,不忘向万俟宁报告。
“呃,是吗?谢谢你,我的乖女儿。”说完,万俟宁若有似无地向非花瞟了一眼,眼神里隐隐含着得意。
非花咬了咬牙,假装没看见。脑子却暗自转个不停,想反驳的招儿。可惜,直到吃完饭,他也没有想出来。只得记在心里,留待以后报仇。
用过晚餐后,苏轻开始赶人。
非花自是没什么反对的,走前,他不忘把万俟宁带上。
“万俟公子,我们去喝一杯。”
万俟宁虽知非花心里的小九九,却不点破。顺从地点头说“好”,随他离开。
就这样,在竹林里,万俟宁和非花彼此小心翼翼地相处着,防备着,争斗着,周旋着。转眼间,已是十多日过去了。只是,他们的争斗从来不让苏轻看见,通通在暗地里进行。
万俟非和万俟冰倒也在竹林里玩得不亦乐乎,不是跟着万俟宁和非花习武,就是追着大白狼白佑满竹林跑。
而竹林外的一切好像与她们隔绝了。万俟家的人自是无法和万俟宁联系。而仙魔洞的人则如往常一样,自发将一切小事自行处理,不来打扰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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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国,都城天锦城,皇宫。
午,御书房。
“参见皇兄。”御书房内,即墨玥单膝跪在地上。
“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即墨昱沉声道,“来人,看座。”
有一个内侍从角落里走出来,请即墨玥坐下,为他斟了一杯茶后,退回原位。
“发生什么事了吗?九弟。为什么匆匆回京?”
“皇兄,万俟家的少夫人已经找回来了,您知道吗?”即墨玥顾不得喝茶,开门见山道。
“嗯,知道,朝廷密探已经向朕报告了。”即墨昱点点头。
对此,万俟家并没有隐瞒,所以苏轻回来没多久,即墨昱就知道了。
“皇兄真的执意要留雪国的长公主在皇宫?”即墨玥直直望着即墨昱。想要看清的他的想法。
可是,即墨昱的眼中一片深晦,他无法看清。
“这是为了风国的利益,不是吗?”即墨昱徐徐道,“我想没有讨论的必要吧?”
“可是,为了风国的利益,就不该惹怒万俟家。”即墨玥低声反驳。
对这个兄长,即墨玥向来是尊敬且佩服的。所以,很少反驳他的决定。可是,这次,他有点担心了。
“风国的利益不是朕一个人的利益,而是所有风国人的利益,万俟家作为风国的一员,代代享受着皇恩浩荡,使用着皇家给他的权利,他怎敢不为风国着想?”即墨昱眯着眼说道,声音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