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记起来了。”苏轻抬头对冰或和蓝烟微微一笑,却不敢紧盯着他们的眼睛看,将视线稍微移了移,望着冰或的头dg,蓝烟的xiong膛继续说道,“听说过,但没见过,听说是个痴儿,而且他那爹和大娘也不是个东西,听说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呢,后来听说嫁给了北方的万俟家,可惜她出嫁那会儿,我已经出阁了。刚才你不提,我都忘了。”
叙述的口气,如一个普通的三姑六婆在讨论别人的事,口气是完全的八卦和好奇。事实上,苏家三小姐在苏家的事,确实也可以算得上是别人的事。
蓝烟和冰或疑惑地皱了皱眉。
“怎么样,那苏家三小姐如今在万俟府过得还好吧?”苏轻神色不动,继续问道。
“还好,咳咳。”蓝烟不自然地答道。
饶是蓝烟这样一个总是一张笑脸对世人、喜怒不露于人前、善于舌灿莲花的人,对于这个问题,也无法坦然回答。说一个生死不明、下落不知的人还好,实在是……很心虚啊很心虚。
“哦,那就好,总算是脱离苦海了。”苏轻欣慰一笑,随即垂眸,掩住眼底复杂的情绪。
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和缓,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和苏轻聊起天。
谈话间,小二将热茶送到。
“非夫人,让悦兰亲自为你斟一杯热茶。”明悦兰从小二手中接过那壶茶,起身向苏轻走去。一旁的小二立刻递给苏轻一只空杯子。
“明小姐客气,希望从此以后我们可以和睦相处。”苏轻起身。拿起空茶杯。
明悦兰款款走近,在苏轻面前站定,缓缓举起紫砂壶,一缕清茶缓缓落向苏轻杯中。
众人都望着这和==谐的一幕,神色各异。万俟宁微笑,冰或则神色漠然,明家人神色复杂。
突然,明悦兰手一抖,茶水洒向苏轻握着杯子的手,几乎是同时的,苏轻还没有痛叫出声,明悦兰却惊叫一声,双手掩向嘴,将紫砂壶猛然向苏轻甩出,紫砂壶壶倾倒着滚烫的茶水向苏轻的怀间撞去。
苏轻被这变故吓傻了眼,本能地向后退去,却忘了身后是椅子,退无可退,不可避免地跌坐在椅子上,紫砂壶连带着一壶茶水,砸向苏轻的大腿。
这时,苏轻才感觉到痛,痛叫出声,眼中痛得掉下泪来。
事情发生在瞬间,也出乎众人的意料,待身后的魂希反应过来想救时,已是来不及,苏轻已倒在了椅子上,裙裾上冒着滚滚热气。
魂希飞身上前,将那紫砂壶扫落下地,连人带椅子将苏轻带离桌边。
两道影子破门而入。白影在前,青影在后。
下一秒,苏轻被稳稳抱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非花横抱着苏轻,只见苏轻整个单薄的裙裾上一片****,紧紧贴在腿上,冒着滚滚白气,还有滚烫的水滴滴答答向下滴去,下一秒,非花望向明悦兰的眼中,杀机顿现。
掩着嘴惊恐地含泪望着这一切的明悦兰,碰上非花如剑般锋利的目光,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同时,万俟宁飞身上前,挡在明悦兰身前,他真怕这非老板一怒之下杀了明悦兰。随后,明家众人也立刻上前护在明悦兰身边。
明悦兰含泪躲在万俟宁身后,双手紧紧揪着万俟宁向后回护的左臂的袖子,只露出一双“受惊”的泪眼。万俟宁那维护的姿态让苏轻眼中一痛,眼泪掉得更凶。
“杀!”非花扔下一个字,飞身离去。
魂希和沐影飞身上前,挥剑刺向明悦兰。万俟宁挥剑拦下,蓝烟和紫潇上前帮忙。明家三兄弟也正要上前,却不想从门外和窗外冲进很多人。双方陷入一场混战。
冰或则飞身退出战场,站在角落里看着,眼中有一丝犹疑和疑惑,不知该帮谁,他还没弄清楚那个非夫人到底是谁,而且,他也不喜欢那个明三小姐。
看得出来,万俟宁有点吃力,一手护着背后的明悦兰,一手应对魂希和沐影。偶尔,蓝烟和紫潇抽空帮他一下。因为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万俟宁除了蓝烟和紫潇,又没带其他人,冰或又站在一旁纳凉。
“等一下!”被非花抱着离去的苏轻大急,大喊道。
这时,非花已出了明月楼。闻言,脚步微微一顿,望向怀中因为疼痛而额头冒汗,眼中含泪,脸有点扭曲的苏轻。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和自责,继续飞身向前。
“不能让他们四个和沐大哥、魂大哥交手啊。”苏轻急急道。
“放心,他们不会交手的。”非花淡淡道,飞掠的身形却没一点减慢。
她的烫伤,需要马上处理。非花的心,像被水煮一样煎熬。
明月楼。一直安静的玉环伸手轻轻取下脸上的面纱。飞身上前,闯进混乱的战场,挡在万俟宁面前,一双眼淡然平静如秋水。她本也是身怀绝技的。所以身形利落无比。
万俟宁急忙收住手中的剑,额上微微见汗,魂希和沐影也配合地护在玉环身边。
“万俟宁,你还认得这张脸吗?”玉环一字一句,高声清晰道。眼神平静,神情笃定。
玉环这一嗓子,引起众人的注意,纷纷抽空转向这边,众人眼中惊艳乍现,打斗的动作都是一顿。
冰或在玉环取和蓝烟也是一惊,不可置信地望向玉环。
“……?!”初见玉环时,万俟宁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然后在玉环出口问他那句话时,疑惑地望着她。
众人的打斗因为几位重要人物的停止而渐渐停了下来,全都望向万俟宁和玉环这边。
“不记得了,是吧?”玉环淡淡道,脸上神色不变。“不管你记不记得,你都不能拿剑对着我的朋友。请你离开吧。”
“你以为自个儿长得漂亮就可以胡乱指使人吗?”明悦兰见大家,包括万俟宁在内,都一脸呆怔地望着玉环,不由大怒。
“漂亮称不上,”玉环侧头,淡淡望了明悦兰一眼,目光睥睨,“不过与你比,我绝对是天仙。”玉环转回视线,重新望向万俟宁,不紧不慢道。
玉环望了呆怔的万俟宁一眼,抬手重新将面纱戴好,转身,施施然向门外走去,脊背tg直,旁若无人,好像她不是走在刀剑林立的地方,而是走在自个儿大殿上接受臣民跪拜的女王。
“灵……儿……”冰或望着玉环离去的背影,终于回神,不确定地轻唤道。
玉环却恍若未闻,直直向外走去。在场的众人,竟没有人去拦她,一是被她绝世的美貌和傲然的神采所震慑,二是她只是一个无关的“弱”女子,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有血性的大男人,为难一个女人,他们做不出来。除了明悦兰……
明悦兰向身边的阿实使一个眼色,阿实懵懂地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望向明悦兰。
明悦兰狠狠瞪了阿实一眼,向离开的玉环努努嘴。阿实会意,抹了一把汗,快速上前,就要去抓玉环的手。
一双如铁的手快速斩向他伸出去的手腕,阿实痛叫一声,缩回手,手腕已是脱臼。
玉环前行的身姿顿了顿,回头,冷冷看了看抱着手痛叫的阿实,对冰或感激一笑,那笑,如冬阳映雪,清冷却耀眼。然后,继续向前。
她是灵儿?她不是灵儿?她有同灵儿一模一样的脸,声音和眼神却是陌生的。冰或望着渐渐离去的玉环,不知该不该上前,去问个明白。不管她是不是灵儿,但绝对与灵儿脱不了关系,要不然她也不会问宁兄,可还认得这张脸。
玉环一步步向外走去,右拐,消失在众人面前。
在玉环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的一瞬。冰或眸中闪过一抹坚决,起身向外追去,同时丢下两句话。
“宁兄,离开。蓝烟,紫潇,带你家少爷离开。”
蓝烟和紫潇身形一闪,来到万俟宁左右。
“爷,我们走。这事,我们现在不能贸然插手了。”
“……?!”万俟宁蹙眉,疑惑地望向二人。
“刚才那位姑娘……也许是我们绝对不可以伤害的那个人,或者和那个人有关。”紫潇的声音里有一丝哽咽,“而且,别人如果伤害她,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紫潇冷冷道,望向明悦兰的眼神,也冷如坚冰,如在看一个死物。
“她是谁?”万俟宁眉头皱得更紧。
“爷只要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她就是了,不然也会后悔一辈子。至于原因,待爷恢复记忆后,就懂了。”蓝烟淡淡道。
蓝烟和紫潇互使一个眼色,同时说一声“走”,架起万俟宁就向窗外纵去,万俟宁紧蹙着眉头,没有动,叹息着开口:“放开我吧,我离开就是了。”
门外,冰或一闪身,站在玉环面前。
“姑娘,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吗?”
“无烟。”玉环停下脚步,望着面前的冰或淡淡道,神色间丝毫没有其他姑娘家被问到名字时的娇羞和忸怩。
“是真名吗?”冰或凝眉。
“不是。”玉环简单回道。
“能告诉我真名吗?”
“不能。”玉环绕过冰或,向楼梯而去。
“你是灵儿吗?”冰或在玉环身后喃喃道。
“不是。”玉环奇怪地回头望了冰或一眼,继续下楼梯。
“哦。”冰或愣在当地,脸上闪过一丝哀伤,“我送你回去。”回过神的冰或见玉环已走出很远,正要推门而出,连忙一提气,飞身落到玉环身后。
蓝烟和紫潇架着万俟宁落到街边,依言放开万俟宁。万俟宁抬眼望了一眼二楼的月辰阁,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回头,望向身边的二人,眼中充满痛苦之色。
“真的就这样让我背信弃义,弃明家众人于不顾?”
“爷,你这次做的是调停人吧?”蓝烟望着万俟宁,缓缓问道。
“……”万俟宁不明所以地望着蓝烟半晌。然后了悟。
他既然是调停人,就得两不相帮。万俟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月辰阁内,魂希和沐影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杀意,缓缓提剑,指向被一连串的变故弄得呆怔的明悦兰。
“活捉!这个女人!”魂希的声音阴寒如来自地狱。
“是!”仙魔洞的众弟子轰然响应。
下一秒,无数的刀剑瞬间挥向明悦兰。
在明悦兰的惊叫声中,明家三兄弟和众侍卫慌忙上前护住。只是没了身手高强的万俟宁和蓝烟、紫潇三人在场,明家的侍卫如秋天被收割的麦子,一茬茬倒下。明家的三位少爷也多处挂彩。明老爷身边的近卫见情况不对,悄悄护着明老爷向外逃去。
“可是,万俟家和明家……”街上,万俟宁再次望着二楼的窗口。
“我刚才已经对爷说过了,刚才的那个女子,也许是爷绝对绝对不可以伤害的人,如果她真是那个人或与那个人有关的话,对于万俟家来说,她是十个明家也比不上的。”紫潇接口。
万俟宁愕然,在他忘记的这三年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女子又是谁?和他,和万俟家,又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万俟宁的神色间染上了些许寒意和烦躁。
这种什么都不知道,让身边的众人牵着鼻子的日子,真的不好受。经常,他好像成了一个孩童,没了判断是非,做出决断的能力。
“老爷和夫人的吩咐。”蓝烟和紫潇低头,恭敬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家少爷脸上的痛苦,他们不是看不出来。曾经说一不二的他家少爷,现在却得事事听他们的,而且还不能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们也爱莫能助啊。
“呵……”万俟宁苦笑一声,“走吧。”
万俟宁不再问,身形一拔,向前射去,蓝烟和紫潇匆匆交换了一个眼神,飞身跟上。
玉环也不说话,任冰或静静跟在她身后。
玉环徒步向住处走去。目不斜视,不疾不徐。
半个时辰后,玉环在居所大门前停下。
“冰公子,我到了。”玉环回头,对冰或淡淡道,淡然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笑意或感激之类的表情。
“哦。”冰或望着玉环的脸呆呆出神。
玉环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回身关门。
在门合上的那一刻,冰或静静开口:“灵儿她还好吧?”
“……她很好。”玉环微微一思索,答道。
他问的应该是夫人吧?夫人的名字就是林尔。是夫人的话,那答案就是好吧?玉环边想边合上门。
冰或望着渐渐合上的门,嘴角出现一丝淡淡的微笑,她说好,那就是还好吧。至少,她没有说,不知道灵儿是谁,就说明,即使她不是灵儿,也是知道灵儿和她的近况的。
玉环在渐渐合上的门缝中看到冰或脸上浮现出似是忧伤又似是欣慰的淡淡笑容,神色微微一怔。那样的笑容。让这个浑身冰冷坚==硬的男人显得有一丝脆弱。
玉环愣了愣,将门合上,转身进屋。
冰或望着门板愣神了片刻,转身,迈步离开。
非花抱着苏轻穿街过巷,不肯放下,不肯找马车,就那样抱着,向住所走去。眼中的心疼、自责和愤怒一刻也没淡去,好似要弥补自个儿先前的弃她而去,在这一刻,他选择不放手。
苏轻的腿上的烫伤已找大夫上了药,疼痛也不再那么剧烈。静静倚在非花怀中,想着心事。
话说,她还真是和这烫伤有缘,而且,两次都被茶水烫伤,看来,以后,再有女人给她斟茶,她得小心一点了。苏轻自嘲地想。
二人沉默着,缓缓穿街过巷,引来路人的频频侧目。二人皆不理,各自想着自个儿的心事。
“灵儿,对不起。”不知走了多久,非花轻声开口,眼睛却不看苏轻。直直望着前方,嘴角紧紧抿着,像是在和谁赌气。
“哦。”苏轻愣了愣,抬眼,望向非花。
望着紧绷着脸的非花,望着他眼里的痛苦和自责,苏轻的心脏好像被握了一下,说不上来是心酸还是喜悦。刚才,在他拂开她的手的瞬间,她既错愕又慌乱,他一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从不拒绝她的任何请求,所以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她,会不再护着她。
“非哥哥,这不是你的错。”苏轻叹息着开口,仰头,对非花微笑。
“……”非花低头,望着笑得毫无芥蒂的苏轻,眸中一痛,低头在苏轻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以后,再不会放开你的手了。”非花用起誓般的语气,轻声缓缓道。
苏轻只觉非花微凉的唇轻轻在她的额头上一触既离,双颊微热,如果不是脸上带着面具,非花说不定会看见她的脸上泛起的浅浅红晕。那薄荷般温柔的感觉在她额头上久久不散,苏轻掌心刺痒着,想要oo那个被他吻过的地方。
冰或皱着眉,眼中含着沉思,慢慢离开苏轻的住所,不时回头望望,期待在下一秒,那两扇合上的大门再次打开,苏轻就会站在大门外,笑着对他说:“冰哥哥,我很好。”
在冰或不知第几次望向那个紧闭的大门,回过头时,就见远远地,巷子的尽头,那个非老板抱着他的娘子,缓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