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袋一看就是个惯犯,即便是人赃并获也依旧咬死自己跟那三个人不认识,这也是第一次偷东西。
汪新气得直拍桌子:“都当场给你逮着了,还在这给我嘴硬,我看你是要顽抗到底了是吧。”
“警察同志,那我没做过的事情,你也不能强迫我认吧。”
秦浩一声冷笑:“少在这跟我装蒜,你自己有没有案底心里清楚,你在这死扛什么都不说,一会儿你那些同伙要是招了,你立功的机会可就没了,别怪我没告诉你。”
大脑袋不敢跟秦浩对视,但也依旧闷着头,明显是打算顽抗到底了。
汪新还要继续审,秦浩却示意另外一名乘警把他先带下去。
“老秦,就这么结束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汪新有些不情愿。
秦浩轻描淡写的道:“那不然呢?一直把他扣在这里,他就会说了?这小子明显就是个惯犯,对咱们有一定了解,你一直在他这耗着,反倒是会让他觉得咱们拿他没办法,不如先把他单独关起来,先审他那几个同伙,从他同伙嘴里掏出些信息,再去审他,到时候主动权就掌握在咱们手里了。”
汪新闻言一拍大腿:“有道理啊。”
马魁在一旁冷笑道:“还刑侦数一数二呢,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这几年警校算是白上喽。”
马魁说完看都没看汪新一眼,起身去乘警室把其中一个小偷给带了过来,一番严厉审讯后,小个子连五分钟都没扛住,就交代了。
等小个子撂完,马魁又挑衅的瞥了汪新一眼,这可把汪新气得够呛,差点就要跟马魁吵起来。
马魁却完全不理他,等小个子在笔录上签完字,就把他押了下去。
“老秦你看到了,他这就是针对我。”汪新忍不住跟秦浩吐槽。
秦浩拍了拍汪新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咱们已经从警校毕业,步入社会了,你得学会怎么跟同事、领导相处,不要指望遇到的每个人都是你的良师益友。”
汪新不说话了,他知道秦浩说的是对的,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毕竟警察跟其他职业不一样,每天跟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就已经够累了,还要跟同事勾心斗角,想想都生无可恋。
接下来秦浩跟马魁又相继提审了那两个唱二人转的,她们比小个子还不经吓唬,三下五除二就把大脑袋的事情都给抖了出来,原来这大脑袋不仅仅是惯犯,而且还通过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拉人入伙,他们现在的团伙就已经有十几号人了,这帮人常年游走在火车站等人流密集区域,各自分工相互掩护,在外面很是逍遥了一阵子,今天还是第一次落网。
一听是个团伙,秦浩跟马魁都是眼珠一亮,单个小偷顶多算是完成工作,打掉团伙那可是实打实的“业绩”。
不过根据这三个人交代,其他团伙成员的信息只有大脑袋知道,他们只是聚会的时候见过一两次,并不知道他们的住处。
没办法,还得重新提审大脑袋。
很快,大脑袋就被重新带回餐车,晾了他一个多小时,这老小子已经明显有些心虚了。
“怎么着,你几个同伙都交代了,你还是不打算说是吗?”马魁一瞪眼,满脸凶相,很有压迫感。
大脑袋一个激灵,不过很快又耍起了无赖:“警察同志,我都跟你们说八百回了,我跟他们就不认识,哪来的什么同伙。”
“哦?是嘛,看来马瘸子他们你也不认识,那就没你什么事了,等我们把人抓到了,一起来指认你,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这个团伙头目量刑的时候会判多少年。”
说话间,秦浩给汪新使了个眼色。
汪新会意:“我看无期应该是够了,之前咱们逮着一个偷手表的不还判了五年嘛。”
大脑袋额头上开始冒汗,其实也难怪他害怕。
1978年刑法还没颁布,这个时候的量刑没有统一标准,比如偷东西,有的时候偷几块钱判得比偷上百块还要重,直到1979年刑法正式颁布,量刑才逐渐有了标准。
“既然你还是咬死不说,那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把笔录给他签字,等着判刑吧。”
经过秦浩三人连番吓唬,大脑袋终于扛不住了,把剩余团伙全都给抖了出来,这些不走正道的,平日里嘴上总挂着哥们儿义气,可真到了关系到自己量刑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自己摘干净,把对方搞死。
从哈城回来之后,秦浩三人押着大脑袋,在当地派出所的警力支援下,把剩余的团伙成员全部逮捕,这个盘踞在火车线路上以偷窃为生的团伙也就此覆灭。
很快,这件事也被当作典型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扬,胡队长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开会的时候嘴角都挂着笑。
“这次马魁、秦浩、汪新三位同志干得很漂亮,不仅能够及时抓住火车上行窃的小偷,还能顺藤摸瓜捣毁他们的盗窃团伙,这样对人民生命财产认真负责的态度,很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啊”
说了半天,终于到了奖励部分。
马魁作为师父,又是老警员直接加了一级工资,秦浩跟汪新则是受到内部嘉奖一次,外加一人三块钱的奖金。
没办法,70年代就这待遇,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不过汪新还是挺满意的,就连马魁那张始终板着的脸,也都有了笑模样。
下班之后,马魁难得邀请秦浩上家里吃饭。
“马叔,你这刚加了工资,还没拿到手,就请客吃饭,婶子知道了不跟你闹?”秦浩调侃道。
马魁心情舒畅也跟秦浩开起了玩笑:“闹?她敢,反了天还。”
就在汪新以为自己也有份的时候,马魁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秦浩就走。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顿饭嘛,我回家吃得比你们还要好。”
跟着马魁来到他家,他的妻子王素芳正在包饺子,见到秦浩十分热情。
“早就听老马一直说起你,我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还纳闷呢,这小伙子真有这么好?”
秦浩玩笑道:“婶子见面之后是不是很失望。”
“哈哈,你这孩子真有意思,今天看到你,我觉得老马夸得还是不够。”王素芳可比马魁要健谈很多。
马魁明显不想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于是岔开话题:“燕儿呢?”
“在里屋复习呢。”
马魁看向里屋,对秦浩道:“今天让你来家里吃饭,也是想请你帮个忙。”
“马叔你这该不会是鸿门宴吧?”秦浩调侃道。
马魁也乐了:“反正你来也来了,顺带帮把手吧。”
二人说笑间,马魁拉开了隔在客厅的窗帘,就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正在埋头看书,不过看她“灵动”的眼神就知道,她的心思压根就没在书上。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马燕。”
还没等秦浩开口,马燕就惊奇的道:“咦,警察同志是你啊。”
“你好,又见面了。”秦浩微微点头。
“原来你就是我爸说的那个徒弟,他总夸你能干来着。”
“哦,是嘛?”
马魁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岔开话题:“小秦咱们派出所就数你有文化,这不是国家要恢复高考了嘛,你能不能帮着马燕复习一下。”
“复习倒是没问题,不过这距离高考也就一两个月了吧,来得及吗?”
马燕明显对此不抱太大希望:“反正我觉得够呛。”
“你这丫头怎么尽说丧气话。”马魁一听就不乐意了。
马燕翻了个白眼:“人家高考考的是高中知识,我初中毕业就没上学了,怎么考嘛。”
“再说了,我觉得我现在这售货员的工作也挺好,还能有时间帮妈照顾照顾家里,我要是考上大学又得出去好几年”
“用不着,我现在回来了,你就专心念书就行,你妈有我照顾呢。”马魁一瞪眼,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那售货员跟大学生能比吗?你要是念了大学,出来以后不是技术员就是当领导,你现在干一辈子也还是个售货员。”
王素芳见父女俩又吵了起来,赶紧进来调解:“你们俩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人家小秦还在呢,也不怕人家笑话。”
说着又对秦浩道:“小秦不好意思啊,他就是这个脾气,让你笑话了。”
“婶子没事儿,马叔是我师父,我也不算外人了。”秦浩摇摇头对马燕正色道:“马燕,有一点我觉得马叔说得没错,上了大学就是天之骄子,起步就比别人高很多。”
这可是1978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这批大学生基本就没有混得很差的。
马燕低下头,嘟囔:“我也知道大学生好,可我现在看这些书,就跟看天书一样,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
“这样吧,既然你没上过高中,那我们就先从高中的知识点开始复习,就算这次考不上,明天再考一年,或许就能考上了。”
“你能行吗?我记得你是跟汪新一块儿念的警校,也没上高中吧?”马燕迟疑的看着秦浩。
秦浩乐了,姑娘你这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啊。
“我虽然没上高中,不过上警校期间,已经自习完了高中所有课程,辅导你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马燕也不废话,直接把书递给他。
秦浩接过来一看是一本代数,直接翻到前面,从里面挑了一道比较简单的题开始给马燕讲解。
“解方程:2x2?4x?102x2?4x?10。”
“这道题的解题思路,首先我们有二次方程的标准形式ax2bxc0ax2bxc0。在这个例子中”
马魁跟王素芳见状很自觉的退了出去。
“这个小秦可以啊,讲得头头是道的。”王素琴显然对秦浩的观感极佳。
马魁撇了撇嘴:“你又听不懂,怎么知道他讲的是对的。”
“那我听不懂,闺女不是听懂了嘛,你啊就喜欢跟我抬杠。”
马魁不无感慨的道:“我这些年啊,最怀念的事情就是跟你抬杠,可惜”
“怎么又说这个,都过去了。”王素芳红着眼摇头道。
“这事在我这里永远都过不去,要不是汪永革不给我作证,我也不至于蹲这十年冤狱,你跟燕儿也不至于”
“嘘,小声点儿,别打扰小秦给燕儿讲课。”
等到了吃饭的点,饺子的香气扑面而来,秦浩也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婶子,你这饺子真是绝了。”
王素芳热情的给秦浩又添了一碗:“好吃就多吃点,今天包了不老少,可劲造。”
马魁还是忍不住关心起马燕的学习:“刚刚小秦给你讲得咋样?”
“就那样呗,我这都多少年没碰书本了。”
其实刚刚经过秦浩细心的讲解,马燕还是掌握了一些知识点的,只是她懂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而且现在距离高考时间太短了,秦浩又要上班,也不可能每天都来给她讲课。
“马叔,学习这事得慢慢来,欲速则不达,今年马燕可能考不上,不过明年应该没问题。”
秦浩有这样的自信,一方面马燕并不笨,只是很多初中知识点不用,忘记了不少,到时候系统补习之后,很快就能跟上进度,一方面70年代末的高考难度不算太高,毕竟特殊时期高考中断了这么多年,很多学生早就把书本上的知识忘记得差不多了。
听秦浩这么一说,马魁放心不少,端起酒杯就跟秦浩干了一杯。
等秦浩吃饱喝足,又给马燕上了一堂课,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一路沿着昏暗的路灯往回走,在即将抵达铁路大院门口时,却见汪新在门口蹲着四处张望。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搁着猫着干啥?”
汪新凑到秦浩面前闻了闻:“饺子,还是猪肉大葱馅的,吃得不错啊。”
秦浩看他那酸溜溜的模样,不由乐了:“饺子是不错,就是醋味道淡了点,你要是能去就好了,醋都省了。”
汪新狠狠瞪了秦浩一眼:“这个老马也太埋汰人了,咱们三个一起破的案子,结果请客只请你不请我,他这啥意思,瞧不起我?”
“这还不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