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后,沈婧从拘留所出来,整个人脸色惨白,像是大病了一场,但她眼里的恨意却更加浓烈。
“苏见仁你们给我等着。”
回到家,养了差不多一个礼拜,沈婧身体才缓过来。
缓过来后,沈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谢致远之前搜集到苏见仁的把柄,全都整理出来,用文件袋装好寄到了深茂行审计部主任苗彻家里。
苗彻下班回家后,在拆快递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文件袋,打开一看,顿时眉头紧皱。
按照文件袋里的资料来看,苏见仁在很多贷款项目上,都存在违规行为,如果一切属实,他的前途可就断送了。
苗彻很清楚,寄出这个文件袋的人,肯定是想要借他的手整垮苏见仁。
稍作犹豫,苗彻还是决定要对苏见仁展开调查,不管寄出文件袋的人跟苏见仁有什么恩怨,但如果苏见仁真的做了这些事情,他就必须受到制裁,这也是苗彻一贯的信念。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苗彻就来到顾行的办公室,向他提交了文件袋里的资料。
顾行眉头紧皱:“这些资料哪来的?”
“直接寄到我家了,寄信人的地址跟电话都是假的。”
“看样子苏见仁这是得罪人了。”
“不管他得罪的是什么人,犯了错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顾行沉吟良久:“好吧,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得到顾行的首肯,苗彻回到审计部,思来想去最后把这个案子交给了新来的陶无忌负责。
“我呢跟苏见仁是大学同学,所以主动申请了避嫌,这件案子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实事求是。”
陶无忌很爽快的答应下来,自从来到审计部后,他就发现,什么对公部工资高、待遇好,哪有审计部权力大?哪怕是分行领导见了他们都要客客气气的。
很快,陶无忌展开了对苏见仁的审计调查,对苏见仁所有签字办理的贷款全部都调了出来。
苏见仁本人也被叫到审计部问话。
“苏行,这是您在担任对公部经理时跟远舟信托合作的一个项目,您还有印象吗?”
苏见仁盯着陶无忌看了好一会儿,认出他来:“你不是小秦那个同学,叫陶”
“陶无忌。”
“对,陶无忌,你什么时候调到审计部的?升挺快啊。”
陶无忌有些不耐烦的道:“苏行,今天请你来是协助调查的,有什么事最好还是您主动说的好,万一被查出来可就被动了。”
苏见仁可不吃这套,拍着桌子吼道:“你是什么身份敢跟我这么说话?小赤佬,我进深茂行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跟我在这装什么样,有证据你们就直接报警抓我好了,少跟我在这吆五喝六的,真当我是吓大的?”
眼见陶无忌镇不住场子,苗彻推门走了进来。
“老苏,你要干什么?”
苏见仁余怒未消指着陶无忌道:“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呢,自己不出面,派这么个愣头青来吓唬我?我苏见仁好歹也是滨江支行的行长,他有什么资格对吼我?”
陶无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苗主任我没吼”
苗彻抬手制止陶无忌的辩解,目光炯炯的看向苏见仁:“有人把你的材料寄到了我家,你应该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不过这不关我的事,你只要告诉你,有没有做这些事情就可以了。”
苏见仁攥紧拳头,狠狠捶在办公桌上:“沈婧肯定是这个疯婆娘搞的鬼。”
“沈婧?为了谢致远的事情?”苗彻一下就反应过来。
“要不然呢?老苗,实话我跟你说了吧,这些年呢,我不敢说自己是一尘不染,但也没犯过什么大错,整个深茂行跟我差不多职位的,我不敢说自己是最干净的,但至少也是排名前十之列,你呢要查就查,我就一个要求,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你别冤枉我。”苏见仁很了解苗彻的为人,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掉了,索性也就直接摊牌。
苗彻眼里闪过一丝怅然,这些年跟他们一批进入银行系统的同学,进去的进去,转行的转行,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在随后的调查中,但凡只要是涉及到秦浩的,苏见仁全都一力扛了下来,反正他已经不太可能继续在深茂行干下去了,没必要连累秦浩。
在苏见仁交代完后,陶无忌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据我所知,在升任支行行长后,滨江支行对公部的业务都要经过秦浩的手,他真就像你说的这么干净?”
“你什么意思?让我诬陷好人?我告诉你没门儿,我苏见仁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朝朋友背后下刀子。”
苏见仁拍着桌子指桑骂槐:“我还是那句话,是我做的,我认,你们也别白费心思想利用我排除异己。”
最后还是苗彻打圆场,才结束了谈话。
出了办公室,陶无忌跟在苗彻身后:“苗主任,这个苏见仁是算准了自己会被辞退,所以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证据呢?你不是查过了秦浩的银行账户很干净,他的钱都是从股市上赚来的。”苗彻脚步丝毫没有减缓。
陶无忌急忙道:“苗主任,资料里重点提到过一个项目,是俊龙地产的长滩项目,原本是跟远舟信托合作的,后来被打了回去,等到谢致远被查后,这个项目却另外一家信托公司接手了,而这次却轻松过关,我怀疑”
苗彻脚步一顿,眉头紧皱:“这个苏见仁不是承认了吗?是他吩咐秦浩通过审核的,赵行那边的签字也是他去跑的,而且,后来这个项目没有出现兑付风险,客户反响都还不错。”
“可是”
“没有可是,小陶你做事有冲劲,不讲情面,在审计工作来说是好事,可审计同时也是讲证据的,不要被私人情感所左右,明白吗?”
陶无忌张了张嘴,他想要向苗彻解释,自己不是因为嫉妒秦浩才对他穷追不舍的,可这话要是说出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去做个总结报告吧,这次干得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好。”苗彻拍了拍陶无忌的肩膀,赞赏道。
“好的苗主任,我会努力的。”
看着打了鸡血一样的陶无忌,苗彻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不自觉的对他产生好感。
随后苗彻来到顾行办公室汇报调查的进展,结果赵辉恰巧也在。
原本赵辉是打算离开的,却被顾行叫住。
“现在你是深茂行的行长,出了这样的事,你也应该了解一些情况。”
赵辉试探性的问:“是苏见仁的事?”
苗彻意味深长的凝视着赵辉:“赵行消息很灵通嘛。”
赵辉没有接话,而是转头对顾行苦笑道:“现在行里很多人都觉得,我是在秋后算账故意整苏见仁,我这个始作俑者要是一无所知,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吧?”
顾行闻言笑着安抚道:“现在这些人啊,听风就是雨,你也别有什么顾虑,身为深茂行行长,很多信息你是应该第一时间掌握的,要不然回头总行领导问起来,你一问三不知,可就要闹笑话了。”
说完又对苗彻道:“苏见仁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苗彻深深看了赵辉一眼,才缓缓开口:“苏见仁的态度还算积极,也主动交代了不少事情,我们经过查证之后,也得到了证实,不过涉及到受贿、严重违规等问题,却矢口否认,我们审计部的小陶经过调查后发现,有些事情的确是捏造的,关于苏见仁银行账户里的大量资金也已经查明,是其通过炒股赚到的,每一笔交易都有记录,应该不存在受贿。”
“哦?这么说苏见仁的问题倒也不算太过严重嘛。”顾行意味深长的道。
苗彻闻言连忙说道:“顾行,虽然不算太过严重,但违规就是违规”
顾行摆了摆手:“这个我知道,肯定还是要按照总行的规章制度来办,我的意思是,既然不算太严重,那就我们关起门来内部解决好了,不要搞得满城风雨,上次那个事情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马上就要过年了,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要以大局为重嘛。”
“赵行你的意思呢?”
赵辉附和道:“顾行说得对,年关难过,还是以稳定为主。”
眼见顾行跟赵辉已经拍板了,苗彻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离开顾行的办公室后,赵辉叫住苗彻:“马上中午了,一块去食堂吧。”
苗彻目光直视赵辉,良久才说道:“俊龙地产那十几个亿你敢说一点问题都没有?赵辉,虽然我不知道苏见仁为什么帮你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不过人在做天在看,没有人会永远走运的。”
赵辉毫不避讳的跟苗彻对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苗彻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又有些愤怒,想要转身,忽然又转了过来:“对了,你推荐来的那个小陶,还挺不错的,之前我还怀疑他是你插进审计部的一颗钉子,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
听到陶无忌的名字,赵辉的脸色有了变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迟疑。
晚上,吴显龙别墅里。
苏见仁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拍着桌子冲赵辉吼道:“看看你提拔的是个什么玩意,那小子进了审计部之后,就开始跟苗彻穿一条裤子,还对我大呼小叫的,我苏见仁是谁?我能被他一个小崽子给唬住,当场就给他怼了回去。”
吴显龙听了半天,始终一言不发,吴小飞则是跃跃欲试:“这个叫陶无忌的小子,这么不识抬举,要不我找个人教训教训他?”
赵辉将酒杯重重放在餐桌上,吴显龙见状连忙呵斥:“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把这当成什么地方了,水泊梁山的聚义厅啊?小辉跟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违法的事情怎么能做呢。”
“也不知道从哪学了这身江湖习性,以后你少跟那些不着调的人混在一起。”
吴小飞一脸无辜:“知道了爸。”
看着父子二人唱双簧,秦浩也不点破,而是对赵辉道:“赵行,陶无忌这个人我很了解,认死理、一根筋,他现在进了审计部,也发现了俊龙地产项目的问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要早做准备才行。”
赵辉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吴显龙也急了,试探性的提出:“要不找个机会把姓陶这小子约出来,跟他聊聊?”
“没用,陶无忌软硬都不吃,这么做反倒是告诉他,咱们心虚了,反而会被他抓到把柄。”秦浩直接否了这个方案,陶无忌对待自己身边的人,向来是重拳出击,一点情面都不讲。
“那怎么办?爸,咱们手头上还有几个大型项目要上马,资金缺口可不小。”吴小飞适时“提醒”
吴显龙为难的看向赵辉,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于是又对秦浩道。
“小秦,你看能不能再从信托那边想想办法?”
秦浩直接打碎对方的幻想:“现在上头已经收紧了信托的口子,以前还只能算是擦边球,现在就属于违规了,再加上陶无忌盯着我跟赵行,这种法子已经行不通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么大的资金缺口怎么办?”吴小飞急躁地捶了一下酒桌。
这下把已经喝醉快睡着的苏见仁给敲醒了,冲着赵辉就吐槽。
“你说你没事提拔这么个混账东西干嘛,弄得我晚节不保,现在你开心了!”
赵辉沉吟良久,从酒桌上站起身:“这样吧,明天我找个机会跟陶无忌谈谈。”
秦浩并没有阻止,虽然他知道赵辉这么做,只会是徒劳无功,陶无忌根本不可能卖赵辉的面子,反而会觉得赵辉这么做是心虚,咬得更紧。
不过,这也是秦浩想要的结果,只有让赵辉看清陶无忌的真面目,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没了赵辉做靠山,要把陶无忌弄走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