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仁吓了一跳:“什么事情?”
“程家元啊,你虽说跟他妈妈已经离婚了,可他毕竟还是你亲生儿子,银行明令禁止三代直系亲属不能在同一单位任职。”
秦浩满脸严肃:“一旦你们之间的关系被赵辉他们知道,只需要向审计部写一封匿名信”
还没等秦浩把话说完,苏见仁就额头冒汗:“你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个定时炸弹。”
“我们家老爷子也是,对这小王八蛋言听计从,这小子摆明了坑我嘛。”
秦浩暗笑,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亲爹,坑你也只能受着。
苏见仁迟疑了一下:“那现在我该怎么办?让那小子离职?他肯定不愿意的呀。”
“我跟程家元的关系,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没有?”
秦浩见苏见仁还心存侥幸,不禁暗自摇头:“别人应该不会,不过程家元有没有跟陶无忌、胡悦他们说过,我就不知道了。”
一听陶无忌这个名字,苏见仁就警惕起来:“我记得这个叫陶无忌调到对公部的手续,是赵辉签的字吧?”
“是的。”
苏见仁破口大骂:“我第一次见那个陶无忌就感觉他一脸奸相,不像好人,这小子就是赵辉安插在对公部的间谍、特务,等我把赵辉整垮了,第一个就把这小子给开了。”
秦浩并没有替陶无忌求情,陶无忌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大义灭亲,说得难听点就是六亲不认,而且往往是跟他关系越近,他越是要盯着你搞,趁着陶无忌现在还没被调入审计部,把他弄走也是件好事,免得到时候这家伙把刀砍到他头上。
等苏见仁平复心情后,秦浩沉声道:“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程家元离开滨江支行,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觉得您最好还是先跟程家元谈一谈,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他。”
“那万一他要还是不答应呢?”
“那就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动用您的关系,把他调到其他银行。”
苏见仁连连点头:“嗯,有道理。”
说完,又低声问道:“那赵辉他们”
秦浩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玩味笑道:“他们能告到审计部,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呢?”
“你是说借刀杀人?”苏见仁眼珠一亮。
当天下午,审计部苗彻上班时,忽然发现自己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快递,他记得自己最近明明没有网购什么东西。
“小李,这快递你看到是谁拿到我办公室的吗?”
小李一脸疑惑:“我刚刚一直在办公室,没看到有人进来过啊。”
苗彻闻言察觉到这份快递有些不太寻常,于是赶紧拆开,结果却发现里面只有两张照片,跟一封信。
照片上的人,苗彻太熟悉了,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而另外一张照片的特写却是男人戴着的手表。
干了这么多年审计,苗彻对这些名表可太熟悉了,价值在四十万以上。
再看信上的内容,是举报赵辉收受贿赂的。
苗彻的第一反应是,赵辉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以他对赵辉的了解,这么多年来,对方一直十分爱惜羽毛,甚至就连给女儿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还要卖掉房子去凑。
而且以赵辉的权利,区区四十万的手表,怎么可能收买得了他?只要他一句话,多少人排着队给他送钱都来不及。
可照片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举报信上还把时间、地点写得一清二楚。
“难道是为了蕊蕊的病不会,赵辉就算是收钱,也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收,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
苗彻内心十分挣扎,他很想给赵辉打电话把情况问清楚,可这么有违审计的原则,他只能破坏自己的职业操守。
最终,苗彻还是拿着信跟照片,找到了深茂行的几位领导。
其中一位领导看着照片跟信,眉头紧皱:“这照片是真的吗?我听说现在这照片合成技术,已经到了真假难辨的地步。”
李森眼见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可能放过,轻咳两声,满脸正气的说道:“这照片是真是假,可以通过技术手段鉴定嘛,不过我看这举报信上说得言之凿凿,时间、地点都这么清楚,不像是信口开河,要不咱们秉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还是查一查?”
“当然了,我完全相信赵辉同志的清白,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他洗刷不白之冤嘛,我们的原则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嗯,李行说得有道理,那这件事就交给审计部了,苗彻你亲自来办。”
苗彻稍作犹豫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一方面他百分之百相信赵辉不会为了一块手表折腰,一方面这个案子他来办,至少也能保证公平公正,不至于让别有用心的人去害赵辉。
于是,很快周琳就被约谈了。
周琳一再强调自己送给赵辉的就是一块高仿手表,价值只有几千块,就是朋友之间的礼尚往来,并不是贿赂。
然而,苗彻却拿出照片递到周琳面前。
“是这块表吗?”
周琳接过照片,皱眉道:“这块表我也是朋友帮忙选的,我自己也就看过一次,光看照片不能确定是不是我送出去的那块。”
“也就是说,你的确是送了一块手表给赵辉?”苗彻抓住话头,逼问。
周琳一时有些心慌,这跟之前对的口供不太一样啊,怎么一直问的都是赵辉,半个字都没提苏见仁呢?
“是的,不过赵行这个人原则性太强,手表虽然收下了,不过后来他又把钱转给我了。”
“有转账信息吗?”
“有的,就在我手机微信里。”
苗彻翻看着周琳的微信转账记录,的确有一个三千多的转账,上面还备注了是感谢周琳的手表,心意领了,钱拿着。
“可是,从这张照片来看,你给赵辉的这块手表,并不是什么高仿,而是一块价值四十万的名表。”
“什么?不可能!”周琳惊叫失声,差点就把真表是给苏见仁的说了出来。
苗彻作为多年的审计老手,敏锐的察觉到了周琳还有话没说完,于是继续逼问。
“为什么不可能?”
周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自己买的手表,我能不知道嘛,总不能我花三千多,就买了一块价值四十万的名表吧?”
苗彻一阵冷笑:“我们审计部可是每年都能查出这种情况,别说是三千买到价值四十万的名表,就是一块钱买到价值几千万的别墅,也不稀奇。”
“苗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在行贿?”周琳怒道。
“别生气嘛,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周女士希望你能跟我们配合,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我该说的都说过了,你们要是有证据就直接报警抓我好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又磨了几个小时,周琳依旧坚持之前的说法,不承认向赵辉行贿,苗彻眼见问不出什么,也只能把她放走。
“苗主任,就这么把这女的给放了?”
“那有什么办法?咱们也不是执法机构,她也不是咱们银行内部人员,你还能限制人家的人身自由?”
苗彻说完拍了拍巴掌:“走吧,这才刚刚开始呢,还有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等着咱们呢?”
审计部的员工闻言都是一脸苦涩,赵辉在整个深茂行,这么多年积攒了不少威望,虽说这次意外跟行长失之交臂,可人家的业绩摆在那里,新来的行长能不能压得住他,还是两说,万一最后赵辉把李森挤走了,他们又在审计的过程中把赵辉给得罪了,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苗彻也看出了手下员工的迟疑,但他一句话没说,直接给赵辉打了个电话。
“喂,现在忙吗?有没有空来我办公室喝杯咖啡,好,我等你。”
不一会儿,赵辉就到了审计部,但是他一看审计部的气氛,顿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苗彻却不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将他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什么情况?这是要审我?”赵辉指了指正对着自己的摄影机。
事已至此,苗彻也只能正色道:“我们审计部收到了关于你的举报信,所以请你过来聊一聊。”
说话间,苗彻将两张照片放到赵辉面前的茶几上,同时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
赵辉见到照片后,表情倒是很坦然:“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不就是周琳中午吃饭的时候送给我的一块手表嘛。”
“哦?这么说你承认收了周琳的礼物?”一个审计员说道。
赵辉瞥了他一眼,冲苗彻笑了笑:“这是你带的兵?”
“还不错吧?”
“嗯,不错。”
赵辉点了点头,转头对审计员直视一字一句的说道:“周琳的确是送了我一块手表,但是我已经把钱转账给她了,这算不上受贿吧?”
审计员被赵辉强大的气场震慑,一时语塞。
苗彻笑着拍了审计员的肩膀,随后对赵辉道:“可是根据照片上手表的特征,这应该是一块价值四十万的名表,你转给周琳的只有三千多块钱,这可买不下这块手表。”
赵辉闻言陷入沉默,就在审计员认为对方的心理防线已经动摇时,却听赵辉缓缓说道。
“我对表没什么研究,所以周琳给我的时候,我也以为是块仿表”
“也就是说,你承认收了周琳四十万的名表。”审计员自以为抓住了赵辉的破绽,不禁眼珠一亮。
谁知赵辉却泰然自若的笑了笑:“那块表值不值四十万我不知道,不过回来之后,我就把它上交给了顾行,也做了登记。”
苗彻跟审计员闻言都是一愣。
“你去跟顾行确认一下,有没有这件事,另外找人鉴定一下那块表。”
“嗯,主任我这就去。”
审计员走后,苗彻却并没有放弃,而是追问道。
“既然你都已经把钱转给周琳了,为什么还要把表上交呢?”
赵辉不动声色道:“你知道的我对这些奢侈品一窍不通,一开始也没认出这块表的真假,后来还是我的秘书看到,说是一块真表,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向顾行做了汇报。”
虽然赵辉的回答有理有据,可苗彻却依旧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于是继续问道。
“你跟周琳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送你手表?”
“周琳现在就跟我住在同一个小区,前段时间她房间的灯泡坏了,是我帮忙修的,所以她今天说请我吃饭,一开始我也没在意,谁知道她后来又送我一块手表,你知道的,她跟李莹长得很像,我不好拒绝。”
苗彻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至少目前来说,赵辉的回答滴水不漏,没什么疑点,现在关键就是顾行那边有没有收到赵辉上交的手表了。
“那个周琳我记得之前在戴行的葬礼上出现过,谢致远好像还说可以介绍苏见仁认识,她该不会是”
赵辉脸色微变,不过转瞬就恢复过来:“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这么巧租了我隔壁的房子,的确是有些过于巧合了。”
就在此时,苗彻的手机响了。
“喂,好,我知道了。”
苗彻听到审计员从顾行那里证实了赵辉的说法后,长出了一口气,这些年他干审计遇到过太多屁股不干净的人,但是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赵辉有问题,某种意义上,苗彻从赵辉身上看到了一个银行人应该有的样子,有能力,有担当,廉洁勤奋。
如果就连赵辉都受不住底线,苗彻会觉得是一种莫大的讽刺,甚至让他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廉洁这回事。
“好了,顾行那边已经证实,那块手表你的确是上交了,手表也已经送到专柜进行鉴定,相信很快就能还你清白了。”
“谢谢。”
苗彻关掉摄影机,随后走到赵辉面前,低声道:“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赵辉没有回答,拍了拍苗彻的胳膊,站起身:“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待会儿还有个会。”
“要是想起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
赵辉回头冲苗彻笑了笑,但是从他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脸色迅速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