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靖海侯府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来人风尘仆仆,却是刚刚赶到汴京的柳进忠。
“秦侯。”柳进忠冲着秦浩施了一礼。
秦浩请他落座后,不免有些疑惑:“柳内相今日所为何来?”
赵宗全只给了柳进忠一年期限,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感谢前几天帮忙抓住那几个摩尼教余孽,根本不需要柳进忠亲自跑一趟。
果然,柳进忠正色道:“昨日,那几名摩尼教余孽吐了口,秦侯可知,宁远侯府的太夫人,也牵连其中?”
秦浩一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摩尼教行事已经是谋反叛国,但凡是扯上关系,抄家灭族也不为过,秦浩作为小秦氏的亲侄子,也很难置身事外。
柳进忠也在观察秦浩的脸色,其实这件事他也很为难,小秦氏即是秦浩的姑母,又是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名义上顾廷烨的嫡母,一下子牵连了官家两个最信任的朝中重臣,即便是他也不敢随便拿人。
秦浩沉声问:“可有证据?”
“中间人已经拿住,与摩尼教余孽口供一致。”柳进忠随后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其实问题倒也不复杂,小秦氏身边的向妈妈通过中间人寻找一批亡命徒,想要趁着明兰去清虚观还愿时,干掉她们母子,等到两年后顾廷烨出征,说不定就死在战场上,到时候顾廷炜就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宁远侯爵位。
但是让小秦氏想不到的是,向妈妈托中间人找的这批亡命徒恰恰就是摩尼教余孽,而这些摩尼教余孽也压根没想帮小秦氏杀掉明兰,而是借助小秦氏提供的身份掩护,成功潜伏进入汴京城,并且刺探到了军火库的位置。
秦浩故作叹息道:“国法无情,本侯也无话可说,内相自便吧。”
柳进忠闻言大喜:“多谢秦侯体量。”
秦浩一副悲痛的表情,摆摆手,柳进忠便不再多言,急不可耐的前往宁远侯府,至于顾廷烨那里,他就完全不担心了,汴京城谁不知道顾廷烨跟他这位继母早已势同水火,何况小秦氏这次买凶要杀的可是他的妻儿。
宁远侯府门外,皇城司的人早已集结,柳进忠来了之后,瞬间带人从中门冲了进去。
下人还试图阻拦:“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一刀斩杀,柳进忠犹如地域爬出来的罗刹,鬼气森森的冷笑:“皇城司办事,不想死的都给我老实待着!”
四房跟五房的人也都被惊动了,五老爷见状连忙叫下人去隔壁澄园叫顾廷烨,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顾廷烨才能摆平。
然而下人很快就慌张的回来了:“爷,不成啊,整个宁远侯府都被围住了,铁桶一般,谁也出不去。”
五老爷见柳进忠马上就要带人闯进后院,壮着胆子喊道:“此乃宁远侯府,即便是皇城司也没有随意乱闯的道理!”
柳进忠目光冰冷的盯着对方:“随意?你可知我捉拿的可是谋反叛国的逆党,你出声阻止,是要窝藏逆党吗?”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五老爷吓得当场腿一软就瘫在地上,柳进忠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若不是不想耽误时间,他还真说不定会把五老爷带回去审问一番,皇城司的做事风格向来是:宁杀错勿放过。
柳进忠带人将小秦氏的院子团团围住,向妈妈原本是听外面吵闹,出来查看情况的,结果刚一露面就被柳进忠手下认了出来。
“她就是向妈妈。”
“拿下!”柳进忠乐了,还有主动送上门的。
向妈妈吓坏了,赶紧喊道:“太夫人救我!”
柳进忠冷笑道:“只怕太夫人也是自身难保,求不了伱了!”
向妈妈心里有鬼,吓得浑身发抖。
小秦氏听到向妈妈的呼救也是心中一惊,赶紧出来查看情况,见到满院子皇城司的人,也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强装镇定的道:“放肆,这里是宁远侯府,没有官家旨意,你们竟敢乱来?”
柳进忠不耐烦的道:“太夫人,事到如今你也别抱有侥幸心理了,你们勾结摩尼教谋反叛国的事情犯了,有什么话随我回皇城司狱中再说吧,来人,带走!”
“我看谁敢,我乃是当朝宁远侯嫡母,三品诰命,没有证据便随意拿人,不怕官家治你们的罪吗?”小秦氏尖声吼道。
柳进忠没有再跟她废话,一摆手:“拿下!”
“你”小秦氏还待说些什么,却已经被人架了起来。
宁远侯府的事情很快就在汴京城传开了,澄园也变得格外热闹,四房跟五房的人找到明兰,想让顾廷烨去救小秦氏。
关于这件事明兰也很是惊讶,不过还是派人去请顾廷烨回家,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顾廷烨才回来,阴沉着脸直接将四房、五房的人给赶了出去。
四老爷跟五老爷气得在澄园门口破口大骂:“顾廷烨,你这个不孝的东西,顾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孽障,嫡母出了事竟然也袖手旁观,我要去官家面前参你一本!”
澄园里,明兰察觉到了顾廷烨身上的杀气,将孩子递给奶妈,走到顾廷烨面前:“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顾廷烨一把将明兰抱在怀里,明兰吓了一跳,却听顾廷烨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知道,我那继母为何被抓吗?”
明兰摇摇头。
顾廷烨狠狠一锤身边的茶几,上好的紫檀木茶几被锤出几道裂纹。
“她想要买凶截杀你跟儿子,接这个活的是摩尼教余孽,恰巧前几日被皇城司抓了个现行,这才东窗事发!”
明兰也不由打了个哆嗦:“她,她怎么敢?”
顾廷烨冷笑道:“我那继母为了让老三袭爵什么事做不出来?好在老天有眼”
说到这里,顾廷烨也是心有余悸,其实一开始他也是想着去把小秦氏捞出来的,毕竟小秦氏怎么说都是他的继母,结果却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此时靖海侯府也不平静,顾廷炜一早就跑来秦浩这里哭诉,求他把小秦氏救出来。
秦浩故作无奈的告诉他:“皇城司的柳进忠之前已经来过了,姑母犯的可是谋反叛国的罪名,我也没办法。”
顾廷炜瞬间慌了手脚:“谋反?叛国?表兄我娘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是不是哪里弄错了?皇城司做事向来.”
秦浩抬手打断他,正色道:“柳进忠若是没有充分的证据,又怎敢直接去宁远侯府拿人?官家那里他如何交代?此事你就不要再掺和了,有了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顾廷炜内心充满了无助与担忧,除了没办法把小秦氏救出来之外,他更担心的是,谋反叛国的罪名只要株连的,他说不定也难逃一劫。
送走了顾廷炜,秦俊业跟秦柳氏也来了,在得知情况后,秦俊业也是目瞪口呆:“她这是疯了吗?为了让他儿子袭爵居然买凶杀人?”
秦柳氏则是担忧的问:“会不会连累我们家?”
秦浩安抚道:“母亲不用太过担心,姑母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何况,她也没有直接参与到摩尼教的图谋中,只是恰巧帮助摩尼教提供了掩护,牵连不到东昌侯府跟靖海侯府的。”
“何况,我在官家面前多少有些体面,柳进忠不敢随意编制罪名攀咬我们的。”
秦柳氏闻言这才放心。
然而,让秦浩没想到的是,仅仅时隔一天,柳进忠就派人来到靖海侯府,说是邀请他去一趟皇城司。
崔直满脸警惕的盯着皇城司的人,对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误会,连忙告罪。
“秦侯勿怪,都是小人嘴笨,我们家大人的意思是请侯爷去一趟皇城司,是关于宁远侯府太夫人的。”
秦浩思索片刻后,就带着崔直前往皇城司。
结果在门口就跟顾廷烨碰到了,二人带着疑惑进入皇城司监狱。
柳进忠拿着一份供词递到秦浩面前,秦浩一看也差点绷不住,这份供词出自于小秦氏,内容则是,她勾结摩尼教余孽都是受到秦浩和顾廷烨在幕后指使。
顾廷烨破口大骂:“这个毒妇,死到临头还在胡乱攀咬!”
秦浩也缓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目光看向柳进忠:“这份供词可有呈到官家御前?”
柳进忠只是笑而不语,很明显赵宗全肯定是看过了。
秦浩稍稍定心,既然赵宗全看过了供词,却没有下令拿下他们,显然是看出了这份供词漏洞百出,毕竟雷火弹的配方秦浩是知道的,如果勾结摩尼教直接把配方交给他们就好了,又何必去盗?
“但凭官家定夺。”秦浩拱手道。
顾廷烨也反应过来,冲着柳进忠一拱手:“但凭官家圣裁!”
柳进忠闻言哈哈一笑:“秦侯、顾候不必如此,官家说了,这天下谁都有可能谋反,但二位侯爷绝对不会,此次下官请二位侯爷来,也只是想告知二位侯爷,为了避免这毒妇再胡乱攀咬,官家下旨秘密裁决,此事也不会再牵连其他人。”
随后,柳进忠便将那份口供丢进了火盆当中,烧得一干二净。
秦浩跟顾廷烨相视一眼,露出一副感动的表情:“谢官家信重,微臣必定不负官家所托。”
这明显就是赵宗全跟柳进忠演的一场戏,戏名叫做:施恩,秦浩跟顾廷烨自然也要配合着演下去,要不然这戏就没法收场了。
就在秦浩准备离开时,顾廷烨却忽然对柳进忠道:“可否让我见一见我那继母?”
柳进忠微微一愣,随后便对手下的人道:“把小秦氏提来。”
很快,披头散发,伤痕累累的小秦氏就被提到监牢里,看样子是受了重刑。
顾廷烨咬牙切齿的走到小秦氏面前:“你这毒妇,仅仅只是想让老三继承爵位便买凶杀我妻儿,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小秦氏听到顾廷烨的声音,挣扎着爬了起来,望着顾廷烨一阵凄厉惨笑:“顾廷烨你这小孽种还真是命硬啊,我想了那么多法子都没有把你整死,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像对付你大哥那样给你下血枯草,让你也享受一下病恹恹的身子究竟有多痛苦!”
顾廷烨双手捏紧了拳头,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道:“果然是你!你疯了吗?我大哥可是你亲姐姐的亲生儿子!你竟然如此对他!”
“大姐?哈哈~~~”小秦氏状若癫狂的狂笑。
“你知道我小时候有多羡慕我大姐吗?从小姐夫便待她如若珍宝,姐姐在世时,他连个妾室都不肯纳,后来老妇人催得急了,他竟然带着姐姐去了边疆,也是在那时立下了赫赫战功。”
“可是自从姐姐死后,他的心也跟着死了。”小秦氏的目光看向秦浩,冷笑道:“偏偏这时候,你父亲将我嫁给他续弦,我百般拒绝,最后还是只能嫁给已经四十岁的姐夫,那一年我才十六岁!”
“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大哥下血枯草吗?因为他太聪明了,如果不是身体不好,顾廷烨你一辈子也继承不了宁远侯的爵位,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呢!”小秦氏的笑声很刺耳,她却停不下来,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顾廷烨冷哼道:“你不过是想让老三继承爵位罢了。”
小秦氏止住了笑声,疯魔般嘶吼:“你们秦家、顾家毁了我一生,即使是死我也要拉你们垫背”
秦浩暗自摇头,不得不承认,坏人一般都很聪明,小秦氏绝对是个聪明人,只是作为女人,她的见识不够。
她想到了利用君臣之间的猜疑来离间他们跟赵宗全的关系,然而,她并不知道,在即将北伐的关键时刻,赵宗全会给他们100%的信任。
这份供词如果是出现在前几年或者是他们北伐之后几年,或许还有点效果,但是在这个时间节点,就是一张废纸。
随着柳进忠一挥手,小秦氏被拖了出去,等待她的将是秘密处决,小秦氏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凄厉的惨叫声在监牢里回荡。
“顾廷烨,我不会放过你的,即便是做了鬼,我也要杀了你们,爵位是我儿子的!”
从皇城司出来,顾廷烨的心情有些复杂,当他得知小秦氏要买凶杀害明兰母子时,他恨不得杀了小秦氏,可当她真的死了,却一点复仇的快感都没有,毕竟小时候,小秦氏对他的体贴虽然是虚情假意,可也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家人的温暖,弥补了他从小母爱的缺失。
秦浩倒是松了口气,小秦氏就是颗定时炸弹,现在炸了反倒是最好的结果,也免得他出征的时候还要忧心家里。
从小秦氏刚刚的表现就能看得出来,她对秦家的恨一点都不比顾家少。
回到家中,秦浩把情况跟家人说了一遍。
秦俊业不由一阵后怕,还好儿子地位高,深得官家信任,要不然恐怕真的会牵连东昌侯府。
顾廷炜却怎么也接受不了小秦氏的死,整日过得浑浑噩噩,秦浩也懒得劝他,没有了小秦氏的庇护,他往后的道路不会平坦,也是时候让他经历一些风雨了。
新的一年,明显大宋的气氛不一样了,不管是朝堂上还是民间,都出现了许多针对辽国的言论。
宋朝经济空前繁荣,老百姓也是历朝历代最富有的朝代,生活水平明显提高,识字率也得到了空前提升。
但是有一点耻辱,却是宋朝无法摆脱的,那就是军事,在对战辽国的战争中,超过千人规模的战役,宋朝甚至没有一次胜利的记录。
宋太宗赵光义在高梁河的战败更是直接打断了宋朝的脊梁,不得不签下“澶渊之盟”,名义上是辽宋约为兄弟之国,实际上宋每年送给辽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一家强迫给另外一家进贡,这算是哪门子的兄弟?
此次赵宗全也是铁了心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从去年开始,他就利用海外商船运送了大量粮食囤积在莫州跟瀛州,海商的税收也是赵宗全敢于打这一仗的底气。
而秦浩跟顾廷烨也变得更加繁忙,除了休沐,其余时间全都泡在了军营里。
对于士兵的演练,秦浩除了一些常规训练之外,还加入了实战演习,实战中除了使用的兵刃是没有开缝的之外,其余的全都跟平时战争一模一样。
为了提高士卒们的竞争性,秦浩还专门向赵宗全要了一笔赏赐,用于奖励给排名前三的军队。
特别是步兵,秦浩专门跟顾廷烨搞了联合演习,就是为了提高步兵面对骑兵冲击的对抗能力。
这种实战演习的模式也受到了赵宗全的大加赞赏,几乎每个月的一次实战演习他都会亲临现场观摩。
士卒们在丰厚的赏赐面前本来就积极性极高,再加上官家亲自授奖的荣耀,士卒们一个个嗷嗷叫,就连平时训练也都更加用心。
就在赵宗全准备出兵的前三个月,辽国派遣使者来到宋朝质问赵宗全是否要撕毁檀渊之盟。
赵宗全直接当着他的面,将当初檀渊之盟的契约撕得粉粹。
“好,你们等着被灭国吧!”
赵宗全一声长笑,指着使者道:“今日寡人不杀你,来日谁与寡人在战场擒住此人,寡人不吝封侯!”
“末将愿往!”
“滚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爷爷来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