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祠堂,不相干的都出去!”忠勤伯爵怒喝一声。
一众下人都乖乖退了出去,临走时还把祠堂门给关上。
袁大娘子哭诉道:“老爷为何当着那么多人,当众下我的面子?不过就是个小女娃罢了.”
正在给祖先上香的忠勤伯爵府闻言,转身怒目盯着袁大娘子,咬牙道。
“你这蠢妇真当我不知你打的什么算盘吗?”
袁大娘子还试图狡辩:“老爷莫不是要冤枉死我吗?我一个做婆婆的管教儿媳妇有什么错?”
忠勤伯爵冷哼道:“管教儿媳妇?怎么整日只见你管教华兰,却不见伱管教管教你那外甥女?”
袁大娘子一时语塞,还待狡辩,忠勤伯爵怒喝一声:“你可知这祠堂是什么地方?”
袁大娘子一个激灵,身子抖了抖。
“这是我袁家供奉列祖列宗英灵的所在,当年先祖跟随太祖南征北战,才有了忠勤伯开国伯的爵位,世袭罔替与国同休,早前祖父因牵扯大案被夺爵,后虽平反,忠勤伯爵府却门庭冷落,成了落魄勋贵,吾辈后人虽不肖,却也一刻不敢忘怀,要恢复先祖荣光。”
忠勤伯爵的声音在祠堂当中回荡,震得袁大娘子耳膜发麻,浑身颤抖。
忠勤伯爵指着袁大娘子,怒声道:“昨日文绍与我说,在盛家遇到了靖海侯,相谈盛欢,咱家庄姐儿又与靖海侯大小姐成了手帕交,这便是求都求不来的天大好事,不曾想你这嫉妒妇,竟干出这等蠢事,真当我不敢休了你吗!”
对于勋贵人家来说,一切以家族兴盛为
而现在不同了,盛长柏深得官家信重,年纪轻轻就官居从四品,据说马上要升任正四品,盛明兰又嫁入了宁远侯府,还跟靖海侯大娘子情同姐妹,盛家已经成了汴京城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他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原本想着最近就要跟袁大娘子谈谈,结果今天就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忠勤伯爵又如何能不恼怒?
袁大娘子吓得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她娘家已经没落,若是真的被休,以后还怎么见人?
“老爷,你不能休我,我生儿育女,当年袁家落魄时”
忠勤伯爵怒喝一声:“够了,若不是看在这些情分上,你还能在这安稳做你的伯爵大娘子?但从今往后,你若是再敢扯文绍的后腿,我便召集族中耆老,开祠堂休了你!”
说完忠勤伯爵便一挥衣袖,扬长而去,袁大娘子整个瘫软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靖海侯府的马车上,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岚姐儿拉着庄姐儿有说有笑的,华兰则是在担忧,今天下了婆婆的面子,回去之后不知还要遭受怎样的惩罚。
终于到了靖海侯府,岚姐儿就拉着庄姐儿去往后院,一路上庄姐儿只见佳木茏葱,奇熌灼,一带清流,从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端的是一派繁华似锦。
华兰还是
“母亲,明兰姑姑,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岚姐儿人还没到声音就传到了屋内。
余嫣然嘴角抽了抽,哪有豪门贵女这般做派的,她教训人的基因又要蠢蠢欲动了。
明兰则是有些惊喜的看着华兰:“华兰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华兰一阵苦笑,就把刚刚在忠勤伯爵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岚姐儿还以为是在夸她呢,一副“我很厉害吧”的模样,让华兰哭笑不得。
余嫣然狠狠瞪了岚姐儿一眼,向华兰道歉:“华兰姐姐,这丫头连累你了,要不一会儿我让侯爷去跟忠勤伯说说情?”
她知道儿媳妇得罪婆婆肯定没好果子吃,当初她刚刚嫁进秦家的时候,还担心过好一阵子,只是后来发现秦柳氏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压根就没工夫找她麻烦,这才松了口气。
华兰摸了摸岚姐儿的小脑袋,摇头轻声道:“岚姐儿也是一片古道热肠,只是我那婆婆实在是.”
当着余嫣然的面,她也不好数落婆婆的不是。
明兰拉着华兰的手道:“华兰姐姐,当初你算是高嫁,过去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可现如今盛家已经今非昔比,袁大娘子再如此刻薄,你也别一味忍让,咱们女子存世本就不易,若是一辈子凄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当初在盛府的时候华兰可不是如今这番模样,一派长姐风范,如兰跟墨兰欺负明兰的时候,她都会站出来主持公道,明兰也记着她的好。
华兰闻言默然落泪,她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可是在这样的封建制度下,孝道是要被严苛遵循的,她能怎么办?
正当此时,岚姐儿忽然迈着小短腿跑向外面。
“爹爹。”
“唉,接到庄姐儿没有?”秦浩一把将闺女抱了起来。
岚姐儿咯咯直笑,还向秦浩炫耀:“接到了,在里面呢,我还把华兰姑姑也接来了呢。”
秦浩抱着闺女走进房间,却见华兰眼眶发红,手里的手帕还湿了一块,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询问了闺女一番。
岚姐儿绘声绘色的将忠勤伯爵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那得意劲儿,看得余嫣然都想从秦浩手里把她抢过来狠狠教训一顿。
秦浩听着闺女的描述,不由好笑,这丫头还真是够勇猛的,居然冲到忠勤伯爵家里让袁大娘子吃了瘪。
“你还笑,这丫头都被你宠得无法无天了。”余嫣然气鼓鼓的道。
秦浩没有跟余嫣然争执,而是对华兰道:“一会儿我约上袁二哥,咱们一起去逛庙会。”
华兰感激道:“那便多谢侯爷了。”
最开心的还要数庄姐儿,重男轻女在古代属于普遍现象,再加上袁文绍事务繁忙,也很少有机会跟她亲近,她看到自己的小姐妹岚姐儿跟秦浩如此亲近,内心还是很羡慕的。
秦浩于是便让不器去殿前司寻找袁文绍,要说起来,袁文绍也算是有些能力了,忠勤伯爵府早就落败了,他还能混到殿前司将虞候的职位,能够有机会见到官家,已经很不容易了。
此时袁文绍正在殿前司当差,虽说将虞候是个低等武职,但也可以免去站岗的辛苦,算是参谋一类的职务。
忽然有属下请来禀报:“袁大人,靖海侯府来人托小人带话,邀请您下职后过府一叙。”
此话一出,殿中所有人都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袁文绍,袁文绍闻言也极为惊喜。
“可有说何事?”
属下摇头,袁文绍还处于懵逼状态,身旁的同僚就已经将他围了起来。
“好啊,你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有这么大的靠山?”
“啧啧,靖海侯邀你过府一叙,袁二哥往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咱们这些兄弟啊。”
一阵寒暄后,袁文绍跟上司请了假,就起码赶往靖海侯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从上司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搭上靖海侯这条线,对他往后的仕途有多重要。
在下人的带领下,袁文绍来到前厅,此时秦浩跟余嫣然她们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岚姐儿拉着庄姐儿来到袁文绍跟前。
“袁伯伯,你终于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袁文绍刚要告罪,余嫣然就对他道:“你别理这丫头,都被她爹给宠坏了。”
秦浩笑道:“既然袁二哥已经来了,那咱们就出发吧。”
三辆马车浩浩荡荡的从靖海侯府出发,前往大相国寺。
最后面的马车上,袁文绍询问华兰:“靖海侯说让我过府一叙,究竟所为何事?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华兰叹了口气,便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袁文绍一听脸色也变了。
“母亲怎能如此行事?我们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跟靖海侯搞好关系,你是没看到我那些同僚跟上司,听闻靖海侯派人来邀时,都是怎样的表情。”
华兰心中一动:“按理说我这个当儿媳的不该说婆婆的不是,可这事关夫君的前程,今日之事,也多亏了秦侯没放在心上,若是遇到肚量小的,说不定还觉得咱们瞧不上人家,岂不是亲近不成反倒是结了仇。”
袁文绍陷入沉默,良久才咬牙道:“回去我便与父亲说,咱们分府别过,以后你们也不用再受母亲的责罚了。”
其实对于妻子的委屈,袁文绍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父母在世便分家难免让人觉得他不孝,现在有了这个时机,相信父亲也会同意的。
华兰满眼惊喜的望着丈夫,如果是真的,那她的苦日子就算是熬到头了。
大相国寺外,热闹非凡,沿街商铺都将摊位摆到了道路两边,还有许多路边摊、杂耍卖艺的都吸引了大量百姓驻足观看。
岚姐儿兴奋得直拍巴掌,拉着庄姐儿趴在马车窗户上看着那些新鲜事物,庄姐儿还是
“爹爹,我想吃曹婆婆肉饼。”岚姐儿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秦浩宠溺的捏了捏闺女肉乎乎的小脸:“不器,去买肉饼。”
岚姐儿还不忘叮嘱:“多买几张,庄姐儿肯定没吃过,还有弟弟、娘亲、明兰姑姑也都爱吃呢。”
秦浩笑呵呵的看向余嫣然:“你看,闺女记着你呢,以后别总训她。”
余嫣然努努嘴,不过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的。
很快,曹婆婆肉饼买来了,秦浩让人给后面的明兰还有华兰都送了一个。
明兰有滋有味的吃着,她也就是怀孕初期孕吐比较厉害,现在已经是能吃能睡了,不,应该是比以前更能睡了。
袁文绍看着妻子吃着一张肉饼都很满足的模样,顿时有些心酸:“这些年委屈你了。”
华兰眼眶一下子红了:“有夫君这句话,便是再多委屈,也不算委屈了。”
袁文绍牵起华兰的手,郑重道:“你放心,这些年你贴补进去多少嫁妆,我都一一帮你挣回来。”
来到大相国寺门前,秦浩索性就带着一家人进去烧个香,大相国寺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龙,不过见到靖海侯府的车驾之后,路人纷纷让行,这就是勋贵的特权。
秦浩不信鬼神也就没兴趣拜什么佛祖菩萨,余嫣然跟明兰华兰去烧香,他就跟袁文绍一起四处转转。
闲聊中,秦浩忽然问:“听说袁二哥在殿前司任职?”
袁文绍愣了一下,随后恭敬的回答:“任殿前司将虞候。”
秦浩低声道:“官家有意整顿禁军防务,让我兼任殿前司都检点,估计旨意过几天就会下来,我对殿前司的事务不太了解,到时候还要请袁二哥帮衬一二。”
赵宗全之所以能够上位靠的就是兖王反叛,但他继任之后,自然是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再度发生,只是之前太后掌权,再加上朝中勋贵态度暧昧,这件事就只能暂时搁置。
这些年随着赵宗全在政务上逐渐有了一定威望,又有秦浩进献祥瑞白虎,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宗室再也不敢妄动,赵宗全这才敢朝殿前司下手。
当初太祖陈桥兵变夺了天下,对武将也多有防备,禁军基本由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这三个部门统领,其中殿前司是最重要的部门,因为负责整个皇城的防务,一般都会交由皇帝最信任的武将负责。
虽然官职上只是从二品,但这已经是武将能够达到最高的实职了,至于枢密使跟太尉,枢密院只有调兵的权利,却不负责带兵,一般都是由位高权重的武将兼任,象征意义更大一些,至于太尉,基本就是个荣耀。
袁文绍激动得头发丝都在发抖,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愿为侯爷效命。”
秦浩笑着拍了拍袁文绍的肩膀,低声道:“旨意还没下来,先不要声张。”
“诺。”
从大相国寺出来,袁文绍就带着华兰跟庄姐儿回家了,临行前岚姐儿还是依依不舍,拉着庄姐儿的手道:“往后你祖母要是再寻你麻烦,你便让身边的丫鬟来报信,我去救你。”
余嫣然听得直翻白眼,今天这一次就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还不知汴京城那些勋贵会怎么议论呢,这丫头以后还要去,正要教训闺女,袁文绍就笑着揉了揉庄姐儿的脑袋。
“以后啊,我们就分府别住了,庄姐儿想什么时候出来都可以。”
庄姐儿惊喜的看向父亲:“爹爹,真的可以吗?”
袁文绍见闺女激动的模样,不禁有些心酸,连忙道:“自然是真的。”
“那太好了,岚儿妹妹,等我家搬出来,我就请你来做客可好?”庄姐儿开心的道,她倒是一点也不留恋忠勤伯爵府的繁华,只要能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受罚,她就很开心了。
“那太好了。”
两姐妹这才挥手告别,回去的路上或许是玩了一天太累了,庄姐儿就趴在华兰怀里睡着了。
袁文绍见她睡梦时嘴角微微翘起,更加下定决心,要从府里搬出来住。
“二公子,您回来了,伯爷请您去书房一趟。”刚到忠勤伯爵府门口,下人就迎了上来。
袁文绍将熟睡的庄姐儿交给华兰,便朝着书房走去。
忠勤伯爵见到二儿子进来,等他关上门,这才开口道:“今日之事,我已经说过你母亲了,想必能收敛一段日子.”
袁文绍咬牙打断:“父亲,我想分家。”
忠勤伯爵微微皱眉,倒也没有太过生气,而是好言相劝:“家中虽说是落魄了,可总归有着爵位傍身,你若是分府,往后可就是两家人了。”
袁文绍深深鞠躬:“父亲,大丈夫建功立业当凭自己的本事,一味依靠祖上萌阴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儿子已经想清楚了,还请父亲成全。”
忠勤伯爵见儿子态度坚决,一时无言以对,陷入犹豫。
袁文绍趁机劝解:“父亲,今日之事,靖海侯已然知晓,还专门去了殿前司寻我一同逛庙会,就是怕华兰跟庄姐儿回来再受责罚,靖海侯马上就要履职了,父亲可知官家让靖海侯任何职位?”
“难道是”忠勤伯爵瞪大了眼睛。
袁文绍有些激动的点头:“不错,就是殿前司都检点,而且靖海侯还跟儿子透露,说是他初来乍到,需要一个熟悉殿前司的人效命。”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忠勤伯爵也激动起来。
“可是父亲,一个家事都摆不平的人,靖海侯又如何能放心把重要差事交给儿子呢?”
忠勤伯爵闻言陷入沉默,良久,才叹息道:“罢了罢了,便分府别过吧,希望你母亲到时候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