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后要见秦浩明摆着是要拉拢他,而且偏偏就在赵宗全见过他之后。
不过谁让人家是太后呢,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秦浩便跟着老太监前往太后寝宫。
“秦爱卿来啦,来人赐座。”曹太后一脸慈眉善目的样子。
然而,秦浩却不敢大意,这位太后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谢太后。”
曹太后语气里透着一丝向往与哀伤:“当年先帝还在时,就同哀家说过秦爱卿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年你得罪邕王,先帝派你前往东瀛也是为了保护你,唉,这一幕幕就仿佛发生在昨日。”
“秦爱卿果然如先帝所言,屡立奇功,如今不仅官居二品,更是得封开国候,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惜先帝已然仙逝,无法看到这一天了。”
这话明显就是在套近乎了,秦浩虽然对仁宗皇帝观感不错,但也仅限于此,何况曹太后并不是仁宗皇帝,仅凭这点说辞,就想让他赌上身家性命,跟着一起颠覆赵宗全的政权,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秦浩躬身道:“先帝对微臣的恩德,微臣一直谨记于心。”
曹太后抹了抹眼泪,忽然话锋一转:“这后宫啊,太冷清了,哀家一个老太婆久居深宫,也怪寂寞的,秦爱卿子女双全,真是羡煞旁人啊,听说秦爱卿的女儿甚是可爱,又获封县主,不如送到宫里来,教教规矩,将来哀家也好为她寻个好人家。”
这话一出,旁边的老太监都是一副:识相的快把闺女送进宫,的表情。
秦浩闻言却是心头火起,一拱手:“家中幼女如今不过两岁,顽皮得紧,太后日理万机,还是不劳烦太后了。”
说完秦浩直接转身就要离开。
一个老太监在身后尖叫:“大胆!”
秦浩扭过头斜看了他一眼,一股杀气将老太监锁定,随后便给了曹太后一个警告的眼神,扬长而去。
老太监被秦浩杀气笼罩的瞬间,就尿了裤子,毕竟太监嘛,泌尿系统本来就遭到了破坏,受了惊吓很容易就绷不住。
曹太后也没想到秦浩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儿跟她翻脸,在她看来勋贵人家,闺女只是筹码,就拿她自己来说,不也是一样?曹家为了更高的地位将她送进宫,为了家族利益,区区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她并不知道,孩子是秦浩的逆鳞,秦浩可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相反,在古代普遍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下,秦浩更加心疼闺女。
走出寝宫的那一刻,秦浩甚至有一种直接把这老妖婆砍了的冲动。
一路回到家,此时夜已经深了。
余嫣然立即迎了上来,见秦浩脸色不太对,关切的问:“侯爷,怎么了?”
秦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岚姐儿呢?”
余嫣然有些吃味的道:“这会儿孩子都睡下了。”
秦浩来到隔壁房间,两个小家伙正在呼呼大睡,特别是小丫头,四仰八叉的摆成一个大字,嘴里还一动一动,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吃奶。
“侯爷.”屋里值夜的婢女见到秦浩来了,瞬间惊醒,连忙行礼。
秦浩冲她们做了个嘘的手势,看了看孩子都睡得踏实,便离开了。
这也让家中婢女警醒,以后值夜的时候千万不能打瞌睡,要不然被侯爷看到可就麻烦了。
余嫣然见秦浩去了隔壁房间一会儿又回来,更加好奇:“侯爷,伱这是怎么了?”
秦浩也没有隐瞒,将今晚赵宗全跟曹太后相继召见的情况说了一遍。
余嫣然也吓了一跳,最近汴京城勋贵当中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官家跟太后之间的权力之争,都生怕陷进去。
见余嫣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秦浩安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可,毕竟太后名义上还是官家的母亲,大宋一向尊崇孝道,若是太后执意要让岚姐儿进宫,恐怕官家也不好阻止。”余嫣然颤声道。
秦浩无比严肃的道:“你只要记住,不管如何,不要让两个孩子脱离自己的视线就好,即便是太后下了懿旨,也可以用孩子病了为由推脱,一切有我。”
余嫣然轻轻靠在秦浩胸口,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那可是太后。
当然,余嫣然也舍不得让岚姐儿进宫,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经常训斥她,可那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这样吧,我给家里留下一百护卫,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就闭门不出,凡事等我回来再说。”秦浩记得兖王叛乱的时候就是先把勋贵人家的家眷给骗到皇宫,让那些勋贵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的,难保太后不会有样学样。
“侯爷此行危险,还是把人都带去吧,我紧闭府门就是了,想必也不会有人胆敢攻打侯府。”
余嫣然最担心的还是秦浩的安危。
秦浩摇头道:“此次官家派我去江南道布防,肯定会安排最得力的兵将,不在乎这点亲卫,你们安全,我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那,侯爷一切小心,我跟孩子们都等你平安归来。”余嫣然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秦浩笑着安慰:“好了,不过是一些虾兵蟹将,哪里是你夫君的对手,跟海上的狂风巨浪相比,这点危险根本不值一提。”
五天之后,秦浩跟桓王一同离开了汴京城,除了桓王随身的一千护卫之外,秦浩还统领了一支五千人的龙卫军,算是禁军当中比较强的一股战斗力。
赵宗全这次也是了血本了,要知道这些禁军的精锐部队,基本都掌握在一些老牌勋贵手中,赵宗全还没有完全获得这些勋贵的支持,这已经是他能够掌握最有战斗力的一支队伍了。
秦浩还特别请旨从明州水师调来了两艘战舰和一千水军,江南道运河发达,当地水师多半已经被曹家完全渗透,要想进行盐税改革,必然要清查私盐,没有水军支持肯定是不行的。
《宋史》卷九十三《河渠志·汴河》当中有记载:汴河岁运江、淮米五、七百万斛,由此可见汴渠的重要性,北宋年间甚至把汴渠称为:立国之本。
因为光是汴京城就生活着一百五十万人口,周边还驻扎着接近八十万的禁军,而大部分粮食都是通过汴河运送到汴京城中。
一旦汴河出了问题,整个汴京城都要挨饿,再加上八十万禁军的存在,这些人一旦饿极了来个兵变,说不定宋朝就要改朝换代了。
桓王赵英策颇有些感慨的对秦浩道:“此乃我大宋的生命线啊。”
秦浩暗自摇头,赵英策在古代绝对算得上是人杰了,但是眼界还是狭小了一些,其实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汴京并不适合作为首都。
一方面这里无险可守,北方没有燕云十六州作为屏障,一旦北方游牧民族南下,就要面临亡国的危险,一方面汴京地势太低,在没有足够水利设施的情况下,一旦上游决堤,或者是连日暴雨,汴京内涝极其严重。
不过也难怪,迁都可不是一件能够轻易做出的决定,从秦朝一统建立封建王朝制度之后,貌似真正在王朝非动乱时期,唯一成功迁都的就只有朱棣了。
也只有像朱棣这种足够果断,且自信的帝王,才顶住群臣的压力,完成迁都,赵宗全跟赵英策没有朱棣的能力,更没有他的魄力。
赵英策感慨了一番后,正色道:“此次盐税改革事关重大,子瀚觉得应该从何处入手?”
其实这也是赵宗全没有选用更加信任的顾廷烨,而是把重任交给秦浩的主要原因。
论勇武,顾廷烨自然拿得出手,可是要论智计,顾廷烨就要差秦浩不止一筹了。
秦浩思索片刻后,用手粘上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两个字:“盐引。”
赵英策有些疑惑:“此法何解?”
秦浩笑道:“桓王殿下觉得,曹家为什么可以掌控官盐买卖?”
赵英策恍然大悟:“子瀚的意思是要取消官盐专卖?”
秦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并不是取消,而是分摊,殿下不妨想一想,曹家一直把控着官盐生意,难道就没有人眼馋?”
“说白了,不过是有太后撑腰,别人不敢得罪罢了,如今官家已经下旨,要进行盐税改革,必然会有人心动,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激化他们跟曹家之间的矛盾,将这些人拉入我们的阵营。”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此一来,曹家对于官盐的垄断自然不攻自破!”
赵英策眼珠一亮,夸赞道:“子瀚果然妙计百出。”
“只是,要如何才能拉拢这些人呢?毕竟他们本身也有竞争关系吧?”
其实大多数人并不痛恨垄断,他们痛恨的只是垄断的不是自己罢了。
秦浩淡淡一笑:“很简单,我们把盐引拆分成区域销售,大宋一共分为十三道,我们完全可以此为单位,分发盐引,一个地区只允许一名商家进行官盐销售,同时严厉打击私盐跟流窜销售的行为,这样大家都有好处,自然就会站在我们这边!”
不得不承认,曹家的能量的确强大,竟然垄断了全国的盐引,这么多年,可以想见曹家究竟赚了多少钱。
也难怪盐税改革会成为,赵宗全跟曹太后矛盾冲突的爆发点。
“哈哈,有子瀚在此,此行无忧矣。”赵英策稍加思索便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方面可以拉拢其他势力跟他合作,一方面,盐引以地区售卖既可以保证一定的垄断性,又能够让他们之间形成相互竞争的关系,避免相互串联勾结,期满朝廷。
不过很快,赵英策的好心情就烟消云散,就在离开汴京的
赵英策铁青着脸掰断弩箭,咬牙切齿道:“好大的狗胆,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我何。”
秦浩也心生警惕,连夜就让人加强护卫。
然而,此后的几天里,一切风平浪静,一直快要到金陵城,忽然有一队水贼突袭了船队。
这群水贼一个个装备精良,居然还有八牛弩,秦浩赶紧拉着赵英策躲进船舱,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此时的八牛弩就相当于后世的迫击炮,碰上基本就挂了。
一番激烈的厮杀,明州水军还是杀退了敌人,这些水贼见事不可为,倒也没有死战,一个个跃入河中想要溜走。
然而论水性,明州水军可是在海里披荆斩浪的存在,自然不会让他们轻易走脱,抓住了十几名淹得半死的水贼。
而船上那些受伤的,都咬了毒药自尽了,赵英策看到这一幕,咬牙切齿道。
“竟然动用了死士,这曹家还真是欲除本王为后快啊!”
秦浩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要真是想要刺杀赵英策,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攻打,而且只派了这么点人,明摆着不可能成功。
“崔直。”
“侯爷。”
“将这些人压下去,单独审问!”
“诺。”
剩下的这些被淹的半死的死士就成了突破的关键。
在拷问了两天两夜之后,终于有人吐口了,得出的答案也让秦浩跟赵英策十分意外,居然是摩尼教!
摩尼教刺杀赵英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引爆赵宗全跟太后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好趁机颠覆大宋王朝。
赵英策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些死士的口供,甚至怀疑是曹家为了洗脱嫌疑,事先安排好的。
秦浩却知道,历朝历代摩尼教都有颠覆政权的野心,而且在明朝还真就让他们办到了,只可惜朱重八并不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主,立国之后马上就要摩尼教也就是明教定位邪教,进行围剿。
这样一来,情况就更复杂了,除了曹家之外,还要提防摩尼教。
一路上秦浩再度加强了警戒,每天的饭食、饮用水也都先让人试过之后才给赵英策食用,这也直接导致赵英策一直吃的都是冷菜冷饭,好在天气热倒也不用担心吃坏了肠胃。
到了金陵城,秦浩也没有放松警惕,当即对金陵的水军进行整编,赵英策倒也有些胆气,并没有因为刺杀而畏首畏尾,当天晚上就宴请了金陵一众勋贵、文臣和大商贾。
在酒宴上,赵英策就暗示,将会重新分配盐引,当即引起了一众勋贵商贾的兴趣。
比较有意思的是,秦浩在酒宴上还遇到了盛家大房家主盛维,能够出现在这种级别的酒宴上,足以说明盛维的实力。
“原来是则诚的伯父,那便无需如此客气了,直接唤我子瀚便是。”
盛维闻言大感受宠若惊,连忙道:“侯爷折煞小人了。”
旁边的人一看盛维居然能搭上靖海侯的关系,顿时对他刮目相看,心里盘算着,等到酒宴结束跟他套套话。
酒宴结束后,赵英策也好奇的询问秦浩:“子瀚认得那个商贾?”
秦浩笑道:“此人乃是盛长柏的伯父,当年盛家家道中落,他能在这商海沉浮中屹立不倒,倒也是个人才。”
“子瀚的意思是”
“盛维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今日金陵城那些人,殿下也见到了,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们心中还是对曹家多有忌惮,不给他们点压力,他们是不会有所行动的!”秦浩正色道。
“而且,盛维根基薄弱,只能依靠殿下才能保住盐引,将来必然会尽心为殿下办事。”
赵英策心动了,作为桓王他虽然有封地,可作为未来的太子,封地那点收益根本就不够他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赵英策也不例外,不说别的,想让人替他卖命,该有的赏赐总是要给的吧?没钱,光靠开空头支票,时间久了手下人难免心寒。
当天晚上,盛维就被一队卫兵请到了桓王赵英策下榻的地方,看着明晃晃的刀枪,盛维一阵心悸,有点腿软。
不过进到房间之后,盛维就松了口气,秦浩也在屋内,正在跟赵英策下棋。
赵英策忽然丢下棋子,站起身对跪在地上的盛维道:“免礼。”
秦浩嘴角抽了抽,这耍赖就太明显了,明明已经输了。
盛维怯生生的站起身,眼皮都不敢抬一下,生怕冒犯了赵英策。
赵英策上前拍了拍盛维的肩膀,安抚道:“盛家二房入仕为官,大房经商,都做得有声有色,盛家先祖倒是很有眼光嘛。”
盛维闻言苦笑:“不敢欺瞒殿下,当年父亲宠妾灭妻,收一青楼女子入房,导致家道中落,还是多亏了二房老太太主持公道,才不至于一蹶不振。”
这种有损先祖形象的事情,一般是不会告诉外人的,赵英策闻言倒是对盛维的坦白很满意。
“如此说来,你倒是能力不俗?”
盛维连忙躬身道:“小人不敢自夸,但些许经商的能力还是有的。”
赵英策手指敲了敲桌子,随口道:“哦?那如果你拿到了盐引,会如何去做?”
盛维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他自然知道赵英策事务繁忙,把自己叫来肯定不是为了开句玩笑,他也很清楚,这里面的风险与机遇。
这一步若是走对了,盛家大房将会入了未来储君的法眼,若是走错了,说不定会连累整个盛家。
但盛维还是决定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