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婧嗯了声,扫过绿意那张紧张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暗叹以后要多锻炼锻炼她的胆子。这般胆小,万一日后遇上什么事情,只怕不被人杀了,就被人给吓死了。
她收回落在绿意身上的视线,就朝着承庆殿走去。
承庆殿门口候着的公公见她过来,立即将门推开,又躬身站在一旁,等着她跨过门槛。
门一开,唐文婧只觉一阵冷风迎面扑到了脸上,还有一股难以忽视的威压朝着自己压了过来。
一跨过门槛,唐文婧就察觉到那阵冷例的风骤然消失了,只余下空气里草名的威压和震慑力。
这承庆殿很是繁华,四周的槛窗皆是用上好的檀木雕刻而成的。上面的花鸟栩栩如生,看起来一派生机盎然,令人不由惊叹这匠者的精湛手艺。
进了殿内后,正对大门的明黄色的书案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些文书和册子。
而唐文婧脚下是用青石铺造的地面,在余光的照射下,闪耀着温润的光。隐隐带来一股清凉之意。
此时,书案后正坐着一个人,他面容清俊,不过弱冠的年纪,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难掩的高贵气度,不威自怒,让人不敢直视。
唐文婧只粗略看了一眼,他头上带着冠帽,穿着一身盘领窄袖黑色常服,衣
襟前后及两肩都绣有金盘龙纹样,腰间束着一条金丝带。
这般装扮足可以说明,他就是当今天子嬴郇。
嬴郇身侧还站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躬身低头候在一旁。时不时为他添盏茶,磨墨。
唐文婧走到了书案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一咬牙跪了下去。
她只觉自己这一跪,心里莫名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有些疼,又有些涩然。
不过等到她再抬起头时,心里的奇怪感受就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失落感。
殿内很安静,安静到唐文婧都能听见笔在纸张上走动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好像有东西在轻轻摩擦一般。
一直无人开口,等了许久,久到她都觉得双腿有些麻了,书案后坐着的人才有了动静。
嬴郇停了笔,一旁候着的陈公公立即将他手里的笔接了过去,放在了书案上的笔架
他动了动手腕,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唐文婧,见她垂着头,跪了这么久也一声不吭,倒是和唐歆说的顽劣不堪有些不一样。
唐歆老是在他耳边念叨,说她这个妹妹脾气暴躁,又爱舞刀弄枪的,动不动就会和人动手。
现在看来这丫头成亲了以后,倒是变得稳重了不少,至少这一声不吭的样子,有了几分南郡王妃的架子。
赢郇
抬手敲了敲书案,“唐家的二小姐,倒是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啊,你抬起头来。”
跪太久,唐文婧的腿已经快失去知觉,身体也有些僵,要不是她身体里还有原主的内力,只怕此刻已经倒在这青石地上了。
她抬起头,神色很是平静,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惧意:“妾身参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唐文婧早知道逃不过这一劫,对着镜子演练了好几回,面对圣颜时,如何做到强行镇定,又表露出恰到好处的惧意。
眼下她自信自己举止上没有任何异样,完全符合个初见圣颜的官家千金该有的表现。
只是赢郇似乎有些不满意她的神色,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你这丫头,就不问问朕为什么让你跪这么久?”
唐文婧只觉他有些难搞,她不收敛,人人都让她安静,她收敛了,又惹人怀疑。
她抿了抿唇,看着嬴郇眼神里的疑色,缓声说道:“圣上让妾跪着,那妾就得跪着。圣上这般做,自然有圣上的理由,妾只管照做就好。”
嬴郇倒是没料到唐文婧会这般说,面上突然带了一丝笑意:“你刚从玉清宫过来,这般守规矩,可是被你姐姐说教了?”
唐文婧没直接回答,匆忙低下头,身子忍不住轻微动了动,才说道:“许久未
见姐姐,姐姐就唤妾过去叙叙旧。圣上的人一来,妾就立即动身过来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本就很听话,得了圣命就立即赶了过来,也没有时间听从唐歆的教诲。
赢郇看着唐文婧有些紧张的表情,面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突然站了起来,绕过书案,走到了她面前。
近了看,唐文婧才发现他的五官和赢桢有几分相似,但少了赢桢的妖孽,多了几分稳重和自持。
她直勾勾目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立即低下头去。这样直面圣颜,似乎就是冒犯,真要论起来,自己是要被言官弹劾的!
只是唐文婧怎么也想不到,她这样的举动,在嬴郇看来,才是真性情。
他甚至觉得她这样的姑娘,比后宫佳丽三千都要生动。也更加令人心生喜欢。
嬴郇看着她沉默片刻,突然弯下腰,双手扶在她的肩头,手上用力就将她扶了起来。
一边扶,他还一边说道:“好了,是朕的错,一时忙于政事忘了时间,累你跪了这么久。说吧,想要什么东西,朕都赏给你。”
“到时候可别告诉你姐姐,要是她知道了,可不得和朕闹脾气了。”
唐文婧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可听着他的话,后背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一个连亲兄弟都忌惮的人,
怎么可能会对他的妻子格外宽容。
就算唐歆再得宠,和权势皇位比起来,只怕也是要往边站的。所以,他眼下这说辞,半点当不了真。
唐文婧连忙摇了摇头,身子立即后退了一步,离开了他双手的束缚,“妾什么都不要,只是进宫久了,有些饿了。再说,就算姐姐知道,只怕也是帮着圣上说教妾呢。”
“谁让姐姐心里一直向着圣上,喜欢圣上,又比喜欢妾多一点呢。”
嬴郇的手心突然空了,眸色瞬间一沉,看着神色有些戒备的唐文婧,微微勾了勾唇:“你这性子,倒是真和你姐姐不一样。饿了,饿了那就和朕一起用膳吧。”
他这话一出,不仅唐文婧很是诧异,就连那书案旁边站着的大内总管陈于直陈公公也一脸惊愕。
不说男女有别,就说唐文婧身为南郡王妃,就不可能和自己丈夫赢桢的兄长单独用膳。更何况嬴郇身为圣上,自然要和自己的弟媳避嫌。
若是他们真的这般做了,又被人传了出去,只怕赢桢不仅会颜面扫地,还会被世人都看不起。而唐文婧也会被人骂为红颜祸水,一辈子钉在耻辱架上,想取都取不下来了。
她立即摇了摇头:“我其实妾也不是那么饿,妾还是等着和王爷起回府后,再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