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了。”
况铮微微颔首,他心知庆帝寻他是要讲些什么,也不急着过去,只望向燕望欢,道:
“我得需去御书房,你先回去歇着?”
“好。”
燕望欢回过头。
隐约之间。
似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影子。
她思索片刻,还是道:
“我回去等你。”
况铮目送着燕望欢的背影远去,这才走向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门窗紧闭。
庆帝坐在桌案后,面上的神情被阴影遮住大半,瞧不清楚。
况铮踏进门,行过礼,之后就站在不远处,似没有想要率先出声的打算。
庆帝也没有急着要开口。
父子二人间,陷入了长久的敛默当中。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庆帝长叹一声,仿在一瞬间苍老了不少般,连嗓音都沙哑而沉闷。
他道:
“你还是恨朕”
况铮并未应声。
既似不解。
更如一阵无言的默认。
“当年,大况战败,朕只能将你送去靖楚当质子,但这从来并非是朕的所愿。”
庆帝长叹一声。
紧皱的眉头间显出深沉的悲色。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墙前,望着绘着青山碧水的画卷,再次道:
“这么多年间,朕想尽办法要你回到大况,更是每一日都在惦念着你。这整个大况,朕除了你之外,从未想过让其他人来继承。”
庆帝嗓音起颤。
他盯着画卷最下方,那两个不大起眼的人影,再次道:
“你想娶那靖楚的郡主,朕允了,还给了她足以同你匹配的身份,作为你的助力。皇后和六皇子针对她,惹了你不快,朕也惩处了他们,二皇子胡作非为,朕让他一辈子出不得府门,成了个废人”
“朕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准备的,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皇子,有资格继承朕的大况。”
“你为何,还要
去追寻过去?甚至连太子之位都不愿意收下?”
庆帝回过头。
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况铮。
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很快,
庆帝再次道:
“况铮,朕于荣华乃少年夫妻,彼此相守多年,除了她之外,朕从未真爱过其他任何一个女子。难道你还会怀疑,是朕害了她不成?”
听到生母的名讳,况铮原本沉凝的神色,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但对于庆帝这番苦口婆心的教诲。
他却并无多少在意。
“皇上金口御言,定然不会收回成命,有关真相究竟如何,儿臣自会调查清楚。”
况铮不打算再留。
甚至没有给庆帝再开口的时机。
径自道:
“儿臣告退。”
况铮转身离去。
留下庆帝一人站在御书房,久久不语。
陈勇正等在御书房外,见了况铮,他弯了身,恭敬道:
“见过三皇子。”
况铮还了礼,神情稍稍松缓了些,道:
“陈大人为望欢亲眷,无需这般客气。”
“不敢。”
陈勇仍满面肃色。
只在况铮欲要离去时,他才道了句:
“三皇子好本事,才回来短短三月的时日,竟让满朝文武,尽数归心,倒是让老臣好生惊讶。”
“然我所求,不过尔尔罢了。”
况铮低叹一声,也未再同他多说。
“望欢还在等我,就不多留了,陈大人若有空闲,可前往三皇子一叙。”
“自然。”
陈勇目送着况铮的背影远去,之后才踏进御书房内。
他才迈过门槛。
就见庆帝携着满身萧瑟,站在画卷之前,他目光深远,仿穿过了画卷,正在瞧着什么再也触不及的谁一般。
陈勇故意加重了脚步声响,同时出声道:
“臣见过皇上。”
“你来了。”
庆帝这才回过神,重新在桌案后落坐,他压着涨痛的额角,问
:
“对于今日一事,你有如何看法?”
陈勇沉默半晌。
仔细斟酌了言辞后,才道:
“臣认为,若不知晓真相,三皇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的。”
“其他皇子对于太子之位,都是争的头破血流,朕将这位置送他的面前,他却要也不想要,只为了一个真相。”
庆帝冷哼一声。
语气当中,却是不见多少怒意。
“臣不敢妄言,但从今日一事来看的话,只若论才能城府,治国驭下之道,其他皇子就是加在一处,也不及三皇子半分。”
陈勇性情刚直。
向来都是有一说一。
他对况铮的评价虽极高,却也没有半点夸大,或徇私的意味。
不过是今日所见。
的确让陈勇心生佩服。
论起母家背影,生母虽未先皇后,却早早逝世的况铮,可谓是一众皇子当中,最为弱势的一位。
但他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却做到了其他皇子,十几年来都未做成的一切。
陈勇算是明白。
当初大况败于靖楚。
靖楚为何会提出,要况铮作为质子的条件。
他太过出众。
原未归来大况之前,况霖年在一众皇子当中,也算出类拔萃。
但和况铮一比,就输下了太多。
“朕哪里不知晓,他是朕的一众皇子当中,唯一能胜任朕的位置的。”
庆帝这次沉默了更久。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哑声开口道:
“但他的心,又哪里在皇位之上?”
牵扯到了皇位。
已并非是陈勇能够随意言谈。
他只能站在原地,默默等着庆帝自己下出决论。
“三皇子妃!”
燕望欢还未离皇宫,就听一阵唤声响起,她回过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仿正在等待着她的陈清朗。
“兄长不必如此客气,这里也没有旁人在。”
“你如此说,我也就放心了。
”
陈清朗左右张望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才低声道:
“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三皇子居然拒了诏书,还要重新清查先皇后一事,皇上这次,怕是要动了大怒了。”
“三皇子所言,皆为真心,且皇上已允了他调查先皇后一事,不会有什么事的。”
燕望欢见他满面担忧之色,笑着安慰了句:
“且若有什么意外,也不会在此时,兄长无需担忧。”
都到了这种时候。
她居然还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陈清朗无奈间,又不由增了几分敬佩。
“你和三皇子,还真是天生一对,一个个胆大包天,好似不论发生了什么,都没有畏惧一般。”
“哪里。不过有些时候,若畏首畏尾,既永远都无法得到真正所求了。”
燕望欢同他一并向着宫门口走去。
沿途遇上的宫人朝臣。
一见了她。
都是连忙恭恭敬敬地行礼。
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虽况铮拒了诏书,但庆帝已表明了心意,要立他为太子,等到了日后,也就是大况的皇帝。
而对于燕望欢这个三皇子妃,自无人敢有所不敬。
陈清朗看了一路,眼底不由生出一抹感慨之色。
“妹妹,你现在可是这些人眼里,最得罪不起的人了,倒是我这不够恭敬了,你可莫要怪罪。”
“兄长同我是一家人。”
燕望欢笑着瞥过去一眼,意味深长地道:
“且有些事,不到了最后,谁也不知道最后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陈清朗听出她话里有话。
却是不解。
燕望欢真正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话锋一转,道:
“后日,既是我和三皇子归宁之日,到时候就又能见到娘和兄嫂。”
“是。”
陈清朗仍在想着她的话,应的颇有些随意。
燕望
欢也不在意。
离了宫门。
她才又道了句:
“既是一家人,若是有什么话,自然可以到了归宁之时在聊,你说是吧?”
陈清朗这才会意,连忙一拍额角,道:
“倒是我糊涂了!”
“这两日实在有些疲乏,我先走了。”
燕望欢唇角噙笑,正要走向等在宫门口的软轿,陈清朗追上一步,同她低声道了句:
“望欢,爹方才被皇上叫去了,议的应是今日之事。”
脚步微不可查的一顿,燕望欢颔首道:
“多谢二哥。”
“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陈清朗态度,陡然间热络了不少,比起燕望欢在陈家时,要强上太多。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本就八面玲珑,又经了此事,知晓了况铮的身份再不如从前,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太子。
再看燕望欢。
自也不能当做过去一般。
汾月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等着陈清朗离去后,她不由感慨一句:
“这个二少爷,果真是陈家最为不同的存在。”
“也并非是坏事。”
燕望欢上了软轿,忽又想起来了什么,问:
“二皇子那边,可是接到什么消息了?”
“据说闹腾的厉害,先是要见皇上,之后又哭着闹着,要和皇后求情,说自己是冤枉的。不过任他怎么折腾,也出不得府门,连皇后派出的人,都被挡在了门口,连见都见不得。”
汾月说着,面上不禁露出一抹嫌恶来。
“二皇子的府邸当中,还真是美人无数,有不少被遣散走的,都是高兴的不行。换成其他大家里的妻妾,哪会有这种模样?可见她们平日里面,受的是什么罪?”
“二皇子仗着身份,强娶民女,那些姑娘嫁给他,哪里是合自己的心意。”
燕望欢摇了摇头,又道:
“不过,这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