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长平郡主容色极美,又身负着常人难及的智谋,因此气度更是了不得,因此才”
说书先生压了口茶,眼珠左右一扫,故意在关键时刻顿住了话头。
有食客立即会意,要小二上了一壶好酒,再配上两碟子的小菜,这才哄的说书先生乐了起来。
他单腿踩着凳子,嗓音一提,道:
“曾经靖楚的那些皇子,都是个顶个的才华横溢,却都为了长平郡主心折不以。你们可知晓,当时靖楚那些个皇子拼了命的想争皇位,除了想要成为皇上之外,还是为了什么?”
“我们要是知晓的话,还挺你说什么?”
之前送酒的食客一拍巴掌,催促道:
“你倒是说啊!”
“长平郡主出身高贵,一直未许人家,就是因着只有坐上靖楚的龙椅,才能有资格娶了长平郡主!”
“可是现在靖楚的皇帝,也没有立皇后啊?那长平郡主到哪里去了?”
有问话声响起。
说书先生瞥过去一眼,道:
“红颜薄命,这生死之间的大事,哪里是人力能抗的?现在坐在靖楚皇位上的那个人,曾经深深恋慕过长平郡主,甚至她离世之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原来如此。”
“如此之奇的女子,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倒真是可惜了。”
“不过也真想不到靖楚的皇帝竟如此痴情。”
“是啊,至今不立皇后,可是在为长平郡主留着皇后的位置?”
食客们嘈杂的交谈声,一时之间,都是满面的可惜之色。
说书先生借机喝了口酒,挑了一颗花生米进度,再次慢悠悠地开口:
“所以,靖楚的皇帝才既不立皇后,也至今还在各个城门上,贴着长平郡主的画像,盼着她有朝一日,还能从天上重回到他的身边。”
听了他这一个故事,酒馆顿时越发的热闹了
起来。
唯独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还是静默如初。
打从燕望欢来到大况之后,汾月再也没怎么关心过靖楚的种种,更是到了此时才知,原本靖楚的后位,竟一直都在空悬着。
若说同燕望欢毫无干系。
怕是任谁都不会信得。
“望欢。”
陈元北低咳一声,接着端起酒杯的动作,悄声问:
“他说的,有几分算真?”
“当故事就好了。”
燕望欢摇了摇头,抿了一口薄酒,她也不再去看那个说书先生,只淡淡道:
“我不是还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吗?”
“也是。”
陈元北这才松了口气。
对于燕望欢的过去,他了解的并不算多。
即使在知晓了她的身份后,有刻意去调查过,但大况和靖楚相距太远,她又并非什么寻常人,大多都了解的不清不楚。
只说书先生口里讲过的这个版本,属实过于微妙了些。
关乎了靖楚整个皇家,和燕望欢之间的秘闻。
还有空置的后位。
要陈元北不得不在意了些。
他吃了口叫花鸡,往日里颇为喜爱的滋味,此时却是如同嚼蜡。
“望欢,你和那靖楚的皇上,熟识吗?”
燕望欢微微颔首,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干脆应道:
“算是熟吧。”
“那他”
陈元北张了张嘴。
想要问的话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能绕着弯子,试探道:
“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少爷这是什么时候,对靖楚感兴趣上了?”汾月将酒壶交给店小二,让他去温一温,之后才匀出空,同陈元北笑道:“难道是想入朝堂,打算先探一探消息?”
“我可是陈家人,和靖楚也算是世仇了,稍微了解一些,总不能有错。”
“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楚玉的身影,自燕望欢的脑中一晃而过。
时隔太久。
已有些模
糊不清了。
只仿若时常着一袭白衣,温润如玉。
燕望欢垂了眼,道:
“有勇有谋,城府极深,对于大况来说,并非一个好相与的对手。”
“这未免太古板了些。”陈元北并不满意,嘀咕道:“不像是望欢你自己的评价,倒好似那些街头巷尾的传言一般,套在哪个皇帝的身上,都能当用。”
他这话说的,可谓大逆不道的很。
若但凡被某个有心人听了去,都要掀起一场浪涛。
燕望欢不由摇头失笑。
她对于楚玉的评价,确实中肯的很。
毕竟他们之间虽有过合作,但毕竟还是隔着一层,信任虽存着些,但到底算不得多亲近。
以自己的角度来看他,燕望欢也是头一次。
她思索了片刻,正了神色,道:
“外敛内傲,但自负不显,在靖楚的一众皇子当中,也为最出众的几人之一。他既成了一个好皇帝,即使对于女子而言,也不失为值得托付的对象。”
陈元北这一问,没想到能听到燕望欢如此高的评价。
能说的如此仔细。
显然在靖楚时,他们的关系并不寻常。
又是那些陈元北不曾知晓的过去。
任凭他怎么努力,都触及不到燕望欢的曾经。
见她提起楚玉时的神情,他们之间的关系,定然不同寻常,许是说书先生讲出的那些,真的和事实沾上了几分边。
陈元北心里泛起淡淡的酸味来,喝了一口究,才勉强压了下去。
“看来,你们挺熟的。”
店小二此时已将温好的酒送上,汾月重新倒了一杯,用银针试过之后,才送到燕望欢面前。
她执起杯子,也不急着喝,盯着酒液荡起的涟漪,似感慨般道:
“也曾算是朋友,不过离开靖楚一事,他并不知晓,我也没打算要让他知晓,所以现在,也只能称一声仇人了。”
“
他那皇后的位置还空着,哪里是将你当成仇人的意思?”
陈元北轻声嘀咕了句。
不敢将情绪表露,他抬起空空如也的酒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
等到他终于调整的好了些,想要换个话题时,一旁桌的壮汉忽然站起身,向着他们踉踉跄跄地靠了过来。
“哎呦,这是打哪来的姑娘家,怎还这个时辰,跑到小酒馆里来了?”
壮汉盯着燕望欢,视线好不避讳地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他咧着嘴,打了个充满酒臭气的嗝
“还蒙着脸,藏着掖着的”
他伸出手。
似想要挑开燕望欢蒙在脸上的面纱。
从胡皱起眉,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他正要伸手阻拦,陈元北却先一步,挡在了燕望欢身边。
“我不管你喝了多久酒,都给我滚得越远越好,少在这里向我妹妹撒酒疯!”
陈元北本就不擅武,又满身的书生气。
和壮汉站在一起,更显得文文弱弱不堪。
壮汉没想到,他这小身板,居然还竟然敢上前。
就在愣神的功夫。
他听到身后传来的哄笑声。
“李二,你不是被个小鸡仔吓住了吧?”
“快点回来,少丢人了你!”
“看人家都不怕你呢!”
和李二方才坐在一张桌子里的人,都灌了不少的黄汤,此时一个个敲着桌子,大声起哄个不停。
李二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捏起拳头,威胁般地向着陈元北挥了两下。
“跟你有什么关系?找死是吧?”
汾月下意识想要起身。
然而却被燕望欢覆住了手背。
这无声的制止让汾月不解其意,陈元北此时的处境,可算不上安全。
以他的身板,怕是遭上一拳,就要吃上好大的苦头。
但汾月对燕望欢向来言听计从,还是立刻顺从地坐回了原位。
她暗暗瞥了从胡一眼。
还以
为是他领了吩咐保护陈元北。
但这余光一过。
汾月才发现从胡已不知何时,走到了燕望欢身后,但却没有去护着陈元北的意思。
除了燕望欢之外。
他连对自己的性命,都全然不在意,哪里还会理会一个陈元北了。
“你还想动手不成?”
陈元北冷笑一声,也活动了下手臂。
“难道你以为本少爷会怕你?”
眼看着要起事。
掌柜的连忙钻出柜台,三两步跑到近前来,连声劝到:
“客官息怒!小店只是小本营生,可遭不得这么一次罪啊!”
陈元北头也不回,只甩了一锭金子过去。
掌柜愣了下,然后立刻识趣地退回到了柜台里,再不吭声了。
“小兔崽子,可是你自己不找活路,可莫要怪本大爷!”
李二被酒气冲昏了脑袋。
也没去想。
能随手拿出一锭金子的主儿,那里是他能得罪的起。
但时辰渐晚,周围的起哄也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李二不愿折了面子,低吼一声,举起拳头向着陈元北挥了过去。
与此同时。
燕望欢低咳一声。
从胡侧过一步,无声无息地晃到了男人身后,在他膝窝踹了一脚。
李二只忽觉后膝一疼,原本要挥到陈元北脸上的拳头,擦着他的头发丝打了空。
陈元北见状,立刻还了一拳头过去。
砰!
拳头打进肉里。
疼的李二当即嚎叫了一声,连连向后退了过去。
而从胡也在此时,退回到了燕望欢身边。
他仍面无表情。
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汾月这才意识到燕望欢想做什么。
她不由暗叹一声,轻声道着:
“主子,殿下若知晓你如此对待四少爷,定是要恼的,即使是我看着,都觉得太好了些”
燕望欢睫羽微颤。
她望着陈元北固执地护在她身前的背影,轻轻叹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