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北当真说到做到。
为燕望欢的病症,可谓是操碎了心。
陈家上上下下无谁不知晓,四少爷近些日子,又不知道被外界什么东西迷住了魂儿,常一大天亮就离门,往往天色都彻底黑了下去,才匆匆归来。
他惹得陈勇生了好大的气,向来脾性最好的陈夫人,也跟着问了几句话。
但不管训斥还是责罚。
陈元北都一一应下,只却半点不改,反而向外闯的更勤快了。
苏香见连着好些日子,连陈元北的面都没见得一次,不管她熬的多晚,醒的有多早,都连他的人影,都难以捕捉的到。
她似实在等不下去。
既碰不见陈元北,干脆来了燕望欢的院子外,又学了之前的模样,苦苦等在了外头。
下人们来来往往间,瞧见了苏香见,又少不得一番指指点点。
“又是你。”
汾月听了下人们的汇报,走出院子外,打眼瞧了苏香见一番,也未表现出什么恭敬的态度,只道:
“这次又过来,还摆出这副好似被我家主子欺负了的姿态,又有什么主意?”
苏香见低眉敛目,分明已贵为主子,被汾月这般毫不客气地问询着,也没有丝毫的恼怒外露,只柔柔顺顺地道:
“我亲手做了一些糕点,想过来送给小姐尝尝。”
她上前一步。
将手里面捧着的托盘,尽数展在汾月面前。
托盘里摆了两碟子点心,瞧着外表相当精致,倒是好看的紧。
“你有心了。”
汾月微微颔首,语气似柔下一些,她想要接过点心,却被苏香见轻飘飘地躲了过去。
苏香见似颇有些局促般,将嗓音放的更低,如哀求一般,细细弱弱地道:
“我想要亲自送给小姐,不知可否劳烦汾月姑娘帮忙通报一声?”
她又出这番反应。
倒全然不出汾月
所料。
“想要见我家主子,倒也并非不行,但总得说出去个一二三来,我才能去给你通报。”
苏香见抿紧唇,面颊泛着一层娇美的薄红,指甲轻扣着托盘的边角,她轻声道:
“其实是关于四少爷的。”
“那就请苏姨娘稍等片刻。”
汾月微微颔首。
也没多少的惊讶,转身就回了院落当中。
没让苏香见等上太久。
她重新归来,向着苏香见微微颔首,客气道:
“我家主子请苏香见进门一酗。”
“多谢。”
苏香见微一弯身,也不等汾月,快步走进了房门。
有袅袅的熏香气迎面扑来。
带着清冷淡雅的幽若。
光是一嗅。
就让人感受心旷神怡。
苏香见低垂着头,视线寻着燕望欢的方位,却只见到屏风后方,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你来了。”
有女子低缓的嗓音传来,越过屏风,传入苏香见耳中。
“你找我所为何事?”
她的语调不平不缓。
听不出喜怒及什么情绪来。
苏香见连忙低垂了头,将手里端着的托盘向前送了半寸,她轻声细语地道:
“做了一些糕点,想要让小姐尝一尝。”
燕望欢轻笑了一声,道:
“难得你得空还能想起我来,拿过来吧。”
汾月快步上前,接了托盘,送到了屏风后方。
苏香见本也想要跟过去,但才接近了屏风,汾月忽然侧过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家主子还未邀请,苏姨娘还是不必这番着急了。”
她面色不变。
眼底却带上了一抹清晰的警告。
苏香见立刻顿住步子,唇角的弧度有短暂的僵硬,但又很快回过神,勉强一笑,低声解释道:
“不好意思,是我心急了。”
“你这次到我这里来,应不只是为了这两碟点心吧?”燕望欢收
了点心,也不急着用,只轻笑着道了句:“既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直接同我说就好,”
“我只是近来都见不得四少爷,所以”
苏香见捂着掌心,似颇有些焦急般,再次迈上前一步,悄然接近了屏风。
汾月眉尾一跳,却似没发现她的小动作一般,仍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燕望欢捏起一块点心,送到眼前细细打量着,
“所以,就想要来问一问我?”
“是。”
苏香见低垂着头,满面的恭顺之色,应了一声后,还生怕惹了燕望欢不虞,连声又解释个不停:
“若是叨扰了小姐,还请小姐千万见谅,莫要生我的气才好!”
“四哥最近确实是忙了些,不过他最近在忙些什么,我也并不知晓,说起来也都是好些时候,没能见到见到四哥了。”
燕望欢倒全然不在般,只耐着性子同她解释道:
“这样,等到下次见到四哥时,我定然帮你问上一问。”
苏香见顿时大喜,俯身就要下拜。
“那就多谢小姐了!”
隔着一扇屏风。
燕望欢也瞧不清她都在做些什么,见她弯了身,也就顺口客气道:
“无需客气,若无其他的事情,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她摆明了送客之意。
但苏香见却没有离去的打算,反而借着起身的动作,再次向前挪近了些,口里还问道:
“小姐为何一直在屏风后?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才让小姐不愿出来一见的吗?”
她语带悲戚。
乍一听。
尽是凄楚之情。
仿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一般。
然而偷偷向前的动作,却一直都没有停下过。
眼看着苏香见都已经接近了屏风一侧,燕望欢的嗓音才再次响起。
“不过昨日吹了风,此时犯了头风,有些不适,也未多打扮着,实在不好
意思以这番模样去面见你。”
“主子,既身体不适,还是得好生休息一番才行。”
汾月接了话,双眼望着屏风后的燕望欢,语气当中不由流出一抹关怀的意味来。
苏香见心尖一动。
也不去回燕望欢的话,趁着汾月不注意,她一个箭步窜过了屏风。
然而视线一扫。
当苏香见瞧见屏风后的燕望欢时,却不由怔了一怔。
她坐在梳妆台前,左手执着一柄桃花心木造成的木梳,正梳发自照,从黄铜镜中看见了苏香见的身影,她也不惊,只淡淡道了句:
“你还真是越发规矩了。”
燕望欢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将苏香见吓了一跳。
视线在她执着木梳的左手一扫而过,苏香见紧忙跪下身,撑着一张面无人色的脸,颤声告解道:
“我只是担心小姐,一时情急之下,才做出这种鲁莽的举止来,还请小姐见谅!”
“担心我?”
燕望欢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也不知是喜是怒的轻笑了一声。
“我倒是没想到,我同你何时有了这般好的交情了。”
她一直都未回头。
只从黄铜镜里望着苏香见。
仿连正眼,都不愿意落给她一般。
“好大的胆子!”
汾月大步上前,挡在了苏香见的身前,伸了手就想要去抓她。
苏香见下意识想躲,但迟疑了下,还是闭紧了双眼,做出一副委屈害怕的神情来。
“哎。”
燕望欢拦了一句,终于回了眸,瞥了苏香见一眼。
“好心前来关切我,也并非是什么坏事,不过我确实并无什么大碍,这会儿,也准备到外面去走走。”
听到燕望欢要出门的信儿,苏香见顿时眼睛一亮,紧着问道:
“不知我可否同小姐一起?”
“你?”汾月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我家主子要去
三皇子,你以什么名义跟着?又有什么资格,去面见三皇子殿下?”
她的言辞含刺。
可谓是半点都不留情面。
更是不将苏香见这个所谓的主子放在眼里。
苏香见几次被汾月出言不逊,心里暗中生出不少的恼来,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咬着牙,将这口气咽回到肚子里。
“我不知晓小姐要去三皇子府,只担忧小姐身体不适,所以才想要在旁跟随的。”
她美眸含泪。
更显得整个人楚楚可怜。
燕望欢似对苏香见的应答很是满意般,微微颔首,道:
“你倒是懂事理。”
苏香见趁机再次向前,走到燕望欢的身侧,她低眉顺眼的,柔声道:
“不如,让我来为小姐梳发吧?我虽然笨手笨脚的,但也会梳一些发髻,也不知能否让小姐满意。”
她微弯着腰。
神情恭顺又讨巧。
仿没有半分其他的心思,只盼着能够讨好燕望欢,好能让她在陈元北的面前,能够美言几句。
燕望欢将木梳放回梳妆台上,道:
“既然你有心,那就梳吧。”
“是。”
苏香见眼睛一亮。
紧忙着拿起了木梳,又执了燕望欢的一缕黑发,小心翼翼地整理平顺,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她垂着眼,视线落在燕望欢后颈处的一小片雪肌,似在迟疑着一般,犹豫了许久,才缓缓道:
“说起来,距离小姐的婚期,也没有多久了。”
“是啊。”
燕望欢轻叹了一声,道:
“再没多少日子,就不能再留在陈家了。”
苏香见的神情陡然一凛。
连捏着梳柄的指尖,都在瞬间失了控制的力道,隐隐泛起一抹僵硬的白。
她嗫嚅着嘴唇。
指甲磕打着木梳的一角,似在斟酌着什么。
燕望欢也不开口。
只从黄铜镜外,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