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望欢不醋不恼。
任凭这些麻烦落在身上,也没有哪怕多一分的情绪浮现。
即使说着要分开的话,亦冷淡随然,权衡利弊。
况铮宁可她露出些许恼意。
只要莫要像此时一般,
让他心头被莫名的焦灼感占满,仿若燕望欢随时都可能会离去一般。
“望欢,我本怕你醋,你恼怒,不理会我,甚至不愿嫁给我。”
况铮从后方拥着燕望欢,掌心扣在她的细腰间,他低低叹息一声,道
“但我此时发现,真正因此吃味,因此失了镇静的人,是我。”
燕望欢本想去看他。
但才微微一侧眸。
就被捂住了眼。
她纤长的睫羽扫过况铮的掌心。
燕望欢微扬了下颌,问:
“那你也想不理会我,不娶我了?”
“我哪里舍得?”
连况铮也不知晓。
心里这番滋味,究竟为何意。
不管是论起行为处事,亦或智谋城府。
燕望欢都做到了尽善尽美。
从靖楚前来大况。
分明处在漩涡最中心。
却能让针对着她,落在她身上的阴谋诡计,全都尽数成空。
即使没有况铮的庇护。
燕望欢仍能在这血海腥风当中站稳脚跟。
她太过出众。
当真如同翱翔在九天之下,傲骨铮铮的鹤。
只要一不留神。
就会从他的身边飞走。
“况铮,我不大懂。”
燕望欢分明感受到了况铮的情绪,眼底却闪过了一丝茫然。
“有关于曹娆之事,已经大半都处理妥当,御史大夫虽可能因此暗恨于你,但我已想好了解决的办法。应既能让曹娆付出些许代价,也可让御史大夫,消了这份恼怒,对你感激涕零。”
她斟酌着言辞。
将这桩麻烦的前因后果,都一一捋顺,再处理了妥当。
但况铮所在意的,又哪里是这些。
“望欢,这些有我
处理。”
他低垂着头。
轻咬着燕望欢的侧颈,嗓音有些模糊不清。
“我只是不愿,让你为我烦忧,也希望你能多多在意我一些。”
颈间传来细微的酥痒。
燕望欢昂了头,下意识想要躲开。
然在下一刻。
却又被况铮更加用力的困在了怀抱当中。
“虽离了靖楚,但我也并非不能助你。”
脊背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燕望欢也并未再挣,只顺势靠在况铮怀中,道:
“况铮,我想帮你。”
“我知晓。”
“关于曹娆的事,我并非半分不在意,不过此时我们身在大况,你根基不稳,庆帝又对你期望甚搞,摆明了是想要再借御史大夫的力,来为你铺路。”
掌心覆上况铮的手背。
十指交缠。
燕望欢回过头,向着况铮微微一笑,轻声又道:
“况铮,但我知你的为人,也明白你对我的心意,这并非一个曹娆或谁能够影响。”
况铮的手臂渐渐放松。
然萦在心底的沉重,却并非散去多少。
“望欢,我会尽快查清有关母后死因的真相,你千万要等我。”
他望向燕望欢的目光当中,尽是如同实质般的情意。
隐隐之间。
又会露出一抹被藏的极深的不安。
“既已来了大况,我自会同你一起。”
燕望欢轻按着况铮的手背。
他们的体温相互交融。
渐渐不分彼此。
她唇角噙笑,嗓音亦被放轻了不少。
“你且去忙你的,曹娆一事,交给我来就好。”
况铮沉默半晌,到底还是点了点头,道:
“好。”
“况铮,我并非需要依附着谁的莬丝花,也从未打算过,要背着你独自离去。”
燕望欢看了时辰。
想着陈夫人还在等着她回去,此事也确实该给陈家一个解释。
“我要走了。”
她上前一步
,离开况铮怀抱在瞬间,有冷风拂过面庞,寒意穿透衣料,直达肌骨。
有不舍传进心头。
燕望欢避了况铮的视线,手指慢慢抚平了袖口,等到心绪落定,她才道:
“安心。”
况铮轻叹一声,心底既有感怀,又存着几分无奈。
他的燕望欢,果真一直都是如此。
不愿藏在谁的背后。
那些浅薄的风雨,根本不足被她所畏惧。
“无论要做什么,都需以你的安全为先。”
将况铮的每一句叮嘱,都细细听在耳中。
燕望欢点点头,拒了他送别的要求,才出走没多久,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一脸百无聊赖的陈元北。
他靠着三皇子府的红墙。
长身玉立。
一双长腿随意交叠。
却正瞧着地上的一窝蚂蚁出神。
直到视线当中出现一双绣着水莲花样的鞋尖,陈元北才回过神。
他抬起头。
撞进了燕望欢带着笑意的眼眸当中。
“四哥,劳烦你等了。”
“这有什么的。”
陈元北低咳一声,连忙站直了身体,问:
“你们聊完了?”
“嗯。”
燕望欢微微颔首,向着陈元北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向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陈元北跟在她身侧,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聊出个什么来?这次闹得事情可不小,丢了脸面的可不只是曹娆,估计御史大夫也会颇为难堪,他八成要记恨起三皇子来了。”
“我知晓。”
她应着声,眉眼之间却没有丝毫焦急之色,只瞥了陈元北一眼,淡淡道:
“但事已至此,只能先想一想,该如何减少传言的影响,以及平息御史大夫的敌意了。”
陈元北见燕望欢不慌不忙,原本还略有些焦躁的心绪,竟也跟着慢慢定了下来。
“你可有什么打算?”
“暂且等就好了。
”
燕望欢并未同他说太多,看了眼起了阴云的天,她才道了句:
“谣言还未起,此时就算我们登门,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不如等着时机到了,再去行一番作为。”
陈元北听得似懂非懂。
但看燕望欢一副笃定的神态,他的担忧也跟着弱下了不少。
“你心里有数就好,但也莫要忘了,你并非独自一人,我及父母兄弟,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燕望欢侧过眸。
见到了他眼底的真挚。
事发至今。
陈元北从未想过燕望欢如此行径,可会为陈家带来麻烦。
而一直都在惦念着她的安危。
燕望欢心头一热,道:
“我知晓。”
“你既已回了家,有我们这些家人在你身边,不管是皇子还是那御史大夫,都定不能拿你如何。”
陈元北低咳了一声,不敢去看燕望欢,他揉了揉泛红的耳尖,嗓音陡然间软下不少。
“我之前说过会护着你,就无论如何,都会做到。”
“谢谢四哥。”
眼看着要离了三皇子府。
汾月和从胡也都回了燕望欢身边。
她似有话要说,但看了一眼陈元北,还是将言语都又重新咽回了肚子。
陈元北见燕望欢没有上轿,也就跟着她一起走在路上,路过卖米糖的摊子,他摸出碎银锭子丢过去,挑了一包米糖,向着店家扬了扬下颌。
“多的,赏你了。”
“谢谢少爷!”
店家攥着银子,连忙跟陈元北道谢。
陈元北挑了一块最大的米糖,送到了燕望欢的眼前,笑道:
“尝尝?”
燕望欢接过,小心咬上一口,舌尖尝到一阵酥软的淡甜,不油不腻。
陈元北一直盯着燕望欢的脸色,看她用了一口,紧忙问了句:
“不喜欢吗?”
“很好。”
见她唇角挑起的笑意,陈元北这才松了口气
,紧忙将其他米糖也都送到燕望欢面前,他左右张望了一圈,道:
“这里的摊位还不少,三皇子府这地界,还真是整个都城当中最好的了。”
燕望欢点点头,用帕子慢慢擦着手,道:
“热闹又不失清幽,确实不错。”
“说起来,距这不远处,还有一颗长了上百年的老树呢。”陈元北找清方向,指着一旁的小路,笑道:“之前还有传言说,只要那颗树下许愿,再写上信笺,真心祝祷,就定能如愿以偿。”
“哦?”燕望欢扬起眉,比起那颗传闻当中的许愿树,倒好似对陈元北更加感兴趣些,“原来兄长也祈愿求祷一事?”
“我才不信。”
陈元北连忙否认。
但他犹豫了下。
又紧跟着道了句:
“不过反正也是路过,娘那头我找个人过去知会一声就是了,去瞧一眼,当做散散心了。”
“好。”
由陈元北领路。
燕望欢跟在他身后,七拐八拐的,还未见到祈愿树前,倒先闻得一阵檀香燃烧的气味。
走出小巷。
眼前浮起一阵氤氲上升的雾气。
铜鼎置于眼前。
其间插着无数燃尽了的香烛。
在铜鼎后方,静静立着一棵挂着无数红绳信笺,足有两个合抱粗的大树。
来来往往不少人在树旁求愿祝祷,然后将信笺挂在树枝上,各个都是一脸虔诚。
“我去买两张信笺,你且等等我。”
陈元北同燕望欢知会了一声。
走到祈愿树旁的摊位前,他挑了几张画有桃花的信笺,又拿了毛笔,才回到燕望欢身边。
“就算不信这些,但写一笔总是没错。”
陈元北将毛笔塞给燕望欢,又将两张信笺递到汾月从胡面前,他笑道:
“即使这棵树无能,帮不得你们,但既然身在人世间,总该有些愿望来度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