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北走到门口,还不忘频频回头,向燕望欢不停使着眼色。
他还故意用手指敲着门扉。
传出来的动静,实在恼人的很。
让陈慕白连眉头都皱的更紧了些。
燕望欢看陈元北一副不等到她不肯罢休的架势。
陈慕白也用完了膳食。
她站起身,道:
“三哥,我也先告辞了。”
陈慕白微微颔首,也未多言,只将茶杯向前微微一推,全当做送客。
然而燕望欢还未走出门。
就听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慕白,我听下人说你出事了,你怎么样了?”
陈夫人匆匆迈进门,连陈元北都没顾及得上,快步赶到陈慕白身边,一脸紧张的打量了他一番。
见他除了面色有些发白外。
似乎并无其他。
她一颗高高提起的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
然当她的目光扫过桌上放着的调羹,以及一双茶杯。
陈夫人似乎愣了下,眼底更是闪过一丝讶然。
“我没事。”
陈慕白站起身,神情之间不见多少亲近,也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只是淡淡地道:
“多亏了望欢。”
陈夫人好似已经习惯他冷清的性子,也不在意他的生分。
将目光转向燕望欢,她眼底含泪,握了燕望欢的手,连嗓音都颤了几分。
“望欢,幸好有你在,不然”
“三哥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燕望欢安抚般拍了拍陈夫人的手背,见她仍一脸的心有余悸,连忙示意陈元北,也上前来安慰两句。
陈元北扬起眉。
还回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看吧。
这种关键时刻。
还是得他来出马才行。
“娘。”陈元北朗笑一声,提高了嗓音道:“三哥现在好好的,不是喜事?你这副模样,倒好似三哥出了什么事情了。”
“胡说!”
陈夫人瞪过去一眼。
虽满眼恼怒。
却也被陈元北哄着,心里稍
稍缓和了些。
她叹了口气,又向陈慕白叮嘱道:
“我叫了大夫过来,这次可得按照大夫的要求吃药,底下伺候的人,也莫要在遣开了,就是让他们在门外候着也好。”
“记下了。”
陈慕白点了点头。
之后就再没了言语。
陈夫人本还想说上两句,但一见陈慕白面上的漠然,那些到了嘴边关怀之言,又全都咽了回去。
“那你好好休息,娘就不打扰你了。”
她带着几分黯然离去。
燕望欢和陈元北对视一眼。
也都跟在她的身后。
出了西院。
陈元北走在燕望欢身侧,同她轻声嘀咕:
“三哥一向这种性子,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和谁都不亲近。”
他还想说些什么。
但陈夫人却在此时回过头,向着燕望欢招了招手。
“望欢,来陪娘走走吧?”
“是。”
燕望欢应了一声,正要上前,袖口忽被轻轻拽住,陈元北以手掩唇,低声说了一句:
“我回去等你。”
他神神秘秘的。
向着燕望欢挤了挤眼,也不把话说清楚。
她含笑颔首。
应付好了陈元北,他才高高兴兴的快步离去。
陈夫人望着他明显欢快了不少的背影,也不由跟着露出一抹笑意。
她携了燕望欢的手,柔声道:
“元北天性不受拘束,若是惹你烦了,你也莫要太纵容他。”
“四哥瞧着洒脱不羁,实为最聪慧的,我对四哥也是颇为敬仰,哪里会烦他?”
“相比起你来,倒是他才更像是个年纪小的。”
陈夫人心下一暖,望向燕望欢的眼神更为亲善了些,道:
“望欢,这是你第一次,见到你三哥吧?”
“是。”
“你三哥他”陈夫人稍稍迟疑了番,才压低了声响,道:“并非我所出,他生母走的太早,也并未在他身边多久,他身子又不好,所以才养成了这番冷心冷情的性
子。”
燕望欢虽瞧出陈慕白与陈夫人之间,不同与陈元北的冷淡生疏。
但她未曾想到。
陈慕白竟是那位早早逝世的姨娘所出。
“他娘只有他一个孩子。”陈夫人叹息一声,眼底闪过一抹无奈之意,“我虽待慕白和亲生并无区别,但那孩子心思细,因此和我总是亲近不起来。”
“娘待三哥一片赤诚,三哥自然能感受的到。”
“我也希望如此,只不过”
陈夫人声音一顿,也不知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只是摇了摇头。
渐渐离了西院。
落在身上的光亮,多了不少的暖意。
燕望欢回过头,看到了笼在一片暗沉当中的院落。
整个西院给她的感觉,都同陈慕白极为像似。
不见天日。
死气沉沉。
陈夫人斟酌许久,连瞥了燕望欢好些眼,才颇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望欢,我有一事相求。”
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早被燕望欢看在眼里。
对陈夫人将要开口之事。
也大概有了猜测。
“娘但说无妨。”
“慕白素来喜洁,他房里的杯盏用具,一律都是不许旁人碰的,今个见了你用,他竟没什么不虞”
陈夫人也觉得这要求,属实过分了些。
燕望欢才到陈家没几日,救了陈慕白的性命不说,还要继续劳烦她,实在过于唐突了些。
但陈夫人也别无他法。
陈慕白性子太冷淡,就连陈家最为跳脱的陈元北,也没能得他多少亲近。
而燕望欢。
已经算是最为特别的那个。
加上她对陈慕白,又有救命之恩。
陈夫人才想着,让她多去陪陈慕白说说话,也好让他的身边,能够多点人气。
她小心斟酌着言辞,一字一句地道:
“你救了慕白的性命,他待你也和旁人不同,你平日若是有空闲的话,可否常去慕白哪里走一走?”
“三哥极有见地,能和
他说上话,我也颇为受教。”
燕望欢几乎没多想。
就应允了陈夫人。
陈夫人一怔,紧接着长长松了口气,又连忙道:
“望欢,你也莫要委屈了自己,若是觉得同他相处着不自在,随时离开就好,没谁会怪罪你的!”
“好。”
燕望欢唇角含笑,倒也没什么勉强。
她又陪陈夫人聊了一会儿。
想着陈元北,估计还在院子里眼巴巴等着她,也就出声告辞。
陈夫人和燕望欢聊的极好,见她要离去,自颇为不舍。
她的几个儿子,都不如燕望欢来的贴心懂事。
儿媳虽各个都好。
然在她面前,想的却又太多,过于谨言慎行了些,凭空多出不少的拘束来,让她想随意说些闲话,都得稍稍顾忌一些。
然而燕望欢不同。
她聪慧周到。
恍惚之间。
竟真给了陈夫人一种,燕望欢就是她亲生女儿的错觉。
这念头一出。
就再也收不住。
陈夫人望着燕望欢的背影,唇角的笑意久久未散。
有婢女赶上前,向着陈夫人视线所及追去一眼,好奇地问:
“夫人,小姐都走了好一会儿了,这是在看什么呢?”
“看我女儿。”
陈夫人唇角含笑,眼底尽是慈爱。
婢女知晓了她的心意,连忙跟着奉承道:
“小姐模样生的好,又聪慧懂事,能康复了身子,回到夫人的身边,真是福气。”
“是啊。”
陈夫人微微颔首,叹道:
“要是从小就长在我身边,她能少受些苦,该有多好。”
燕望欢还未进院。
就听到一阵喧嚷的乱声。
人声沸腾。
隐隐还夹着一丝犬鸣。
汾月站在院子口,一张脸上写满了无奈之色,见到燕望欢,她顿时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神情,紧着道:
“主子,你快过来看看吧!”
“这是怎么了?”
燕望欢踏进院落。
一眼就见到了陈元北。
他抱着一只雪团似的小白狗,站在院子当中,向着躲在一旁的婢女小厮们道:
“你们怕什么?一个个胆子都这么小,这不是挺有趣的?”
“可是四四少爷,它乱咬人,实在是”
“哪有乱咬人了?那是你们让它看不顺眼,它才凶你们的。”
陈元北轻哼一声,抚了抚白狗的背,同它低声念叨着:
“这些人也就算了,等见了望欢,你可得给我乖一点,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
燕望欢的嗓音忽然响起。
将陈元北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一见到燕望欢,顿时喜笑颜开。
“望欢回来了?娘同你说什么了?居然这么久才回来,我们都要等急了。”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陈元北的话。
他怀里雪团一样的小白狗,也跟着叫嚷了两声。
“就是一点闲话而已。”燕望欢随口应了句,看了眼小白狗,问:“你怎么带只狗到我这里来了?”
“今天在外面无意瞧到的,说是西域那边的品种,名贵着呢。”
陈元北喜滋滋地凑上前,拎着小白狗的前爪,抱到了燕望欢的眼前,
“我想你这里,也冷清了点,让他留在这给你看家护院,也算它的运气好了。”
“有你在,我这里可不算冷清。”
燕望欢叹了口气。
有个日日都过来的陈元北在,她的院子已经够闹腾了。
这又多了只狗。
还哪里能得到半点安生。
然而见陈元北满面的殷勤,燕望欢也驳了他的好意,只能道:
“谢谢你了,那就放在这里吧。”
“望欢,想个名字?”
陈元北一只手拎着小白狗的后颈,将它在半空掂了两下,
“小茉莉花?小桂花?小牡丹花?”
“怎都这般轻佻?”
燕望欢叹了口气,无奈道:
“四少爷,你又不是什么登徒子,可否想些念出口后,不觉着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