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
锦玉眼睛一亮。
还以为燕望欢打定主意,要将这几个女子,全都送回皇宫,或是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打发了。
总之。
只要不留在这三皇子府中便好。
然而燕望欢却道:
“你们都可以留下。”
四名女子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眸中的欢喜。
她们齐齐鞠了身,拜谢道:
“多谢姐姐!”
“望欢,你”
锦玉皱紧了眉,只话说到一半,就见燕望欢摇了摇头,道;
“莫急。”
她似是心里有数。
锦玉闭了嘴,心底的担忧却并未散去多少。
男人究竟有多薄情寡性。
她可早早就见识过了。
可不想让燕望欢,也因此摔上一跤。
燕望欢抬眸扫过下方的四名女子,道:
“你们都叫什么?”
那满面温柔的女子弯了身,娇娇弱弱地行了个礼,道;
“回姐姐的话,奴家玉雪。”
“奴家名叫百花。”
“奴家清韵。”
她们一一回了话。
那名叫百花的女子年纪最轻,长得灵动可爱,一双圆眼犹如小鹿一般,尤为动人。
而那清韵,则属清冷高洁之流,一身的傲骨,话也不多,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些出尘之态。
这四名女子,都为截然不同的类型。
也真是难为了庆帝。
不知况铮的喜好。
干脆各色美人,都送一个来府上。
她们之间总有一个,会受到况铮的喜欢,若再努力一些,将燕望欢的宠爱都分了去,才是最好。
“只不过,有些话我要先说在前头。”
燕望欢轻叹了一声。
她嗓音才落。
神情就陡然一变,眼里的冷意化作利剑,叫四名女子,都是齐齐一震。
“你们留在这里,只能为奴为婢,若存了更上一步的心思,除非你本事当真不小,否则的话,还是收敛的些较好。”
燕望欢抿了口茶,之后才继续道:
当然,如果你们不想留,我也可以放你们走,给你们安置好后半生,总错不得你们。”
四名女子对视了一眼。
都是道:
“奴家愿为奴为婢,照顾三皇子和姐姐。”
“很好,果真都是些聪明人。”
燕望欢微微颔首。
莺歌本以为,
她听见这些顺从,或多或少会见几分欣喜。
然燕望欢只是放下了茶杯。
就同汾月道:
“既然四位妹妹,都想要留下的话,汾月你带他们去寻些活计,我们府里面,也是留不得闲人的。”
“是。”
汾月应了一声。
冰冷的眸光一一扫过这四名女子。
她道:
“跟我来吧。”
她们连忙起了身。
迈着弱柳扶风的步伐,跟在了汾月的身后。
看她们连门槛都迈的相当费力,锦玉不由皱起眉,道:
“你莫要忘了,她们几个是宫里面派来的,绝不会安分守己,乖乖当做苦力活的奴婢。”
她还在气头上。
语气不善。
追在那四个女子身后的眼神,也是凶光大盛。
“我知晓。”燕望欢倒了杯茶,送到锦玉的手边,“她们定会想法设法,来接近况铮。”
锦玉白了她一眼,接过茶抿了一口,稍稍顺平了些火气,又道:
“既是知晓,为何还得要留下?”
“你莫要忘了,我纵使换了身份,也仍然来自靖楚,庆帝并不喜欢我,将我当做况铮的累赘。”
燕望欢松下了腰肢,身体陷在椅子里,似有了几分疲累一般,道:
“就是把她们四个打发走了,也还会有其他女子送进来,与其等着更多的麻烦上门,还不如就将这四个留下了。”
她垂着眼。
手掌虚虚搭在扶手间。
虽仍是不见波澜的一张脸。
锦玉却在燕望欢身上,察觉见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
既似围困在魂间的困乏。
也如燃在心口,渐有燎原之势的战火。
“我这一年来过得颇为平淡,本以为你来此处,也能得一些安稳,没想到竟又卷进了这些麻烦当中。”
锦玉在燕望欢身侧坐下,望着她的精致的侧脸,不由低低叹息了一声。
“望欢,值得吗?”
好不容易才从污流当中挣扎脱身。
这世间何处。
燕望欢都能去得。
然而她还是来到了大况。
这番举动,着实并不符合锦玉眼里的燕望欢。
她似忽然从一个城府深沉,将一切都谋划在心的聪明人,变成了一个感情用事的寻常女子。
燕望欢不该如此。
锦玉抿紧红唇
,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都怪那况铮。
若不是他的话,燕望欢才不会留在大况,她们大可以走的远远的,和这些阴谋诡计全都撇开关系。
锦玉正盛怒之时。
忽听了燕望欢的嗓音响起。
“只要愿意,就是值得。”
她似在笑。
眉眼之间尽是柔意。
锦玉还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燕望欢。
她先是一愣。
很快又一次叹了口气,道:
“你和况铮,都不似会对谁倾心的类型,怎还偏偏就让你们遇见了?”
燕望欢摇了摇头,并未再说这个话题,而是道:
“锦玉,这里并不安全,也没办法继续给你安稳。”
似意识到了什么。
锦玉豁然起身。
发间的流苏碰撞在一块。
发出脆亮的声响。
她紧着盯着燕望欢,冷着脸,寒声质问道:
“燕望欢,你什么意思?”
“我让真阳带你离开,找一处安全的地界,以后”
还不等燕望欢把话说完,锦玉已经耐不下去,出声打断道;
“你想赶我走?”
“我哪里是想赶你走。”看她气的脸庞泛红,连胸口的起伏都重了几分,燕望欢连忙解释:“只是这里并不安全,你的身份又特殊,我担心你出什么意外,所以才想为你另寻一安全的住处。”
“我不走!”
没有丝毫犹豫。
锦玉拒绝的毫不拖泥带水。
她甚至上前一步,一张拍向了燕望欢身侧的桌案。
砰!
闷响传出老远。
震的杯里的茶水,都掀起了阵阵涟漪。
有几滴甚至溅落在外。
可见锦玉,是将全身的力道,都尽数压了上去。
燕望欢看了眼她明显泛红的手掌,既是无奈,又有几分想笑。
“疼吧?”
“不疼!”
锦玉吸了口气,掌心都隐隐有些发麻,也咬着牙硬撑。
无论如何。
她都不想要离开燕望欢身边。
在所有人都在哄骗她时,唯有燕望欢,撕碎了粉饰出来的太平,告知了她真相。
又在无数惶恐绝望的日子里,给了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燕望欢从未哄骗过锦玉。
从她出现在塞外的那一刻。
锦玉就知晓。
比起那些个血脉相连的亲眷,燕望欢才是唯一,
值得她信任的人。
有燕望欢在身边时。
锦玉才能感到真正的安稳。
“我不想走。”
锦玉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里,沉默半晌,才哑声又道:
“燕望欢,这里的人从未见过我,他们不会认出我的,就是认出来了,又能如何?六公主身在塞外,我只不过,是一个同公主有几分相像的人罢了。”
曾经的一切,都被彻底摒弃在外。
此时站在燕望欢身前的,只是燕锦玉。
随着她的姓氏。
自也想要在这乱世,随同在她身边。
从彼此利用。
到付出真心。
连锦玉都不知晓,她和燕望欢是何时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但她也懒得去想了。
锦玉吐出的每一句言辞,都并无做伪。
她是真心,不想要离开燕望欢身边。
燕望欢眼神一柔,执了锦玉的手,指腹扫过她泛着红的手掌,笑问道:
“真不疼?”
锦玉清了清嗓子,“许是,有一点吧”
“逞强。”
燕望欢轻压了下锦玉的掌心,见她吸了口冷气,忙让婢女去取了药油,涂了一些在指腹,放轻了动作,为她泛着红的掌细细按揉着。
锦玉出身娇贵。
当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一点的伤,落在她的身上,都显尤为严重。
“我会让况铮,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至少可以名正言顺留在大况,留在三皇子府。”
嗅着满室的药香,燕望欢抬眸望向锦玉,又道:
“从今日起,我们便真是相依为命了。”
和汾月真阳等不同。
她们身份靖楚人,来到大况。
披着满身寒霜,带着见不得光的身份。
一步路都走错不得。
锦玉心口泛起阵阵酸楚。
眼眶也跟着泛起了一阵微热。
不想被燕望欢看出端倪来,她低下头,轻声道:
“还真是。”
她们正说着话。
汾月忽匆匆踏进正厅,她面色不虞,眉也紧紧皱着,一见到燕望欢,便急声道:
“主子,刚才来的那姑娘,有一个受伤了。”
受伤?
锦玉一惊。
正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见燕望欢松了她的手,擦干了手上的药油,之后才道:
“是莺歌,还是玉雪?”
“莺歌。”
“还真是够心急的,去看看吧。”
燕望欢微微颔首,虽说着要去看望,但她也不急,先叫来了真阳,叫药油交给他。
真阳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接了药油,下意识地问:
“主子,你受伤了?”
“锦玉的手受了些伤,,我同汾月有事,你为她上药。”
燕望欢交代了一声。
带着汾月一同出了正厅。
只留下锦玉和真阳,彼此大眼瞪小眼。
真阳掂弄着药油,视线来回在锦玉身上扫动着,最后才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掌。
他未瞧出什么不对来。
只扬起眉,一脸纳闷地问:
“大小姐,你这又是怎着了?”
锦玉心里的郁结才刚刚散去了些。
被真阳这一句,又激起了火气,她狠狠瞪过去一眼,反唇相讥道:
“同你有什么干系?”
“这不是主子的吩咐吗?”真阳挠着头,不明白她又闹了什么脾气,只将药油递过去,道:“不然,你自己擦?我看着你擦完,就离开这里。”
“离我远点!”
锦玉咬紧了牙关,一把甩掉了真阳送到眼前的药油,转身甩袖而去。
她也不知为何。
一见了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浓郁的药香气,在鼻息之间一晃而过。
隐约之间。
真阳瞥见了她泛着红的掌心。
她还真是受了伤?
虽然这种程度,放在真阳身上,都不值得他看第二眼就是了。
但锦玉又和他不同,金贵又娇气,一点小伤都足够让她难受上好久。
真阳捡起药油,看着锦玉怒气冲冲的背影,到底还是跟着过去。
他步子比锦玉快的多。
没多大一会儿。
就追到了锦玉身后。
可锦玉全将她当成了浮尘,看都不看一眼。
“大小姐?”
“锦玉姑娘?”
“娇气包?”
真阳围着锦玉绕了几圈,嘴里面一直未曾消停过,也不过心,只张口就将称呼随口念了出来。
锦玉心里更烦,怒道:
“你给我滚远一点,你是苍蝇吗?”
“滚,这就滚。”
真阳咧嘴一笑,将药油递了过来,笑道:
“你把药擦了,我马上就滚,绝不留在这里碍你的眼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