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笃定过。”
燕望欢接了锦玉递来的点心,瞧这恰如荷花模样,眼底不由浮起一抹柔和。
“只是随手布置下的一步棋罢了,况铮告知我说,楚玉又回去那间小客栈时,我也颇有些惊讶。”
锦玉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
见了燕望欢面露感怀,半晌才吃下点心。
她也不由心中欢喜。
强压了面上荡起的笑意,锦玉低咳一声,道:
“我还以为,楚玉回去客栈一事,也在你的谋划当中呢?”
“哪有。”燕望欢失笑,“我又不是神仙。”
“不过这倒真像主子的风格。”
真阳摸着下巴,想着当时的情景,也感到了几分危险。
谁也不曾想到。
楚玉会忽生兴致。
乔装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里喝酒。
还只差一点,就能和燕望欢撞上。
以他对燕望欢的了解。
任凭她做了多少的遮掩。
怕只一眼,就能认出她的身份。
“世上竟有这般巧合之事,却也相当于在危急关头走上一遭的了。”
汾月喟叹一声,皱眉想了片刻,又问:
“不过他虽看到了主子留下的信儿,真的会死心吗?”
“不会的。”
开口之人,是锦玉。
她之前和楚玉也算颇为亲近。
对他的了解,自然不少。
锦玉既清楚她的七皇兄,究竟是何等性情之人。
又亲身体会过,一朝帝王的心思,会深沉到何种程度。
她冷笑一声,道:
“不仅不会,还会更加对望欢念念不忘,怕不是到死的那天,都会惦念着,不过”
锦玉声音略顿了片刻。
想到周遭也没什么外人在,才又道:
“若他真得到了你,估此时的情深似还,也维持不上多久。”
她这话一落。
除了燕望欢外,其余人都感一阵发闷。
皆是庆幸。
燕望欢并未被楚玉发现。
“帝王之心啊
”
真阳喟叹了一声。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
神情之间,带上了几分感慨。
锦玉瞥过去一眼,正要开口,就听一阵敲门声,自大门处传开。
“少爷来了?!”
真阳立刻站起身,和同样肃了面色的汾月一起迎去。
随着一道吱呀声响。
他们见到站在门外的人,都是一愣。
“你谁啊?”
真阳眼底划过一丝警惕,一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道:
“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还敢过来要饭”
站在门口的男子一袭蓝衣,身材瘦小,面容苍白,瞧着似有几分阴柔之态。
他睨着真阳,打断道:
“你是真阳,没错吧?”
只道了这一句,阴柔男子便又将目光转向了汾月。
“他是真阳的话,你就是汾月了。”
这一句,并非疑问。
显然已确定了他们二人的身份。
汾月真阳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警惕。
这阴柔男子面生的很。
他们从未见过。
然却第一眼,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汾月上前一步,放缓了语气,问:
“敢问先生是?”
“先生?”
阴柔男子笑着摆摆手,道:
“可不敢当,我就是个跑腿的,还请燕姑娘,同我走一遭吧。”
从个陌生人的口中,听得自己的名讳,本就足够让汾月真阳警惕。
他身份不明。
忽又言要带走燕望欢。
自是惹得他们更为紧张。
扫过真阳一眼,趁他后退的功夫,汾月沉了脸,故意提高了嗓音,道:
“什么燕姑娘?我并不知你说的是谁,若没其他事的话,就不送了。”
阴柔男子怕也未想到。
来接个人,会连番找到阻拦。
他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眼里多了些许冷意,嗓音也略重了些。
“汾月,我既能说出你的名字,我的身份为何,你也该
是猜中了几分。”
男子背负双手,下颌微扬,傲然道:
“现在是上面的主子要见燕姑娘,可不是你能阻止的!”
“上面的主子?”
汾月眉头紧锁,似想起了什么,她蓦然瞪大了眼,惊呼道:
“你是说”
“哎!”
阴柔男子打断汾月的话,眉头微微皱起,神情间露出一抹未做遮掩的不耐。
“既是知晓了,就快些带燕姑娘出来吧,莫要在浪费功夫了。”
汾月已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
虽仍有几分疑惑,却也是信了男子的来头。
但他要带走燕望欢。
她哪里能让?
“大人。”汾月后退半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可否让我姐弟二人,跟随着一同前往,也不辜负少爷的嘱托。”
男子本以为。
话都说到这般份上。
汾月早该乖乖低头听话。
却未想到。
她仍堵在门口。
“你是脑子糊涂了,不然为何,会这般维护一个靖楚人?”
男子冷哼一声,袖口一抖,掌心执起的一黄铜令牌,送到汾月眼前一掠而过,又道:
“看见了?快让燕姑娘出来!若再敢推三阻四,可莫要怪我报上去,你们二人就都要倒大霉了!”
汾月余光扫过令牌,面色当即就是一肃。
他的来路。
果然同她想到一样。
不过就因如此。
才不能让燕望欢跟他离去。
汾月暗暗咬紧了牙关,腰躬的更低,沉声道:
“我等既奉了吩咐,自该遵从,还请恕难从命!”
“你”
男子大怒。
阴柔的面孔上,浮点冷厉之色。
“敬酒不吃吃罚酒,汾月,你好大的胆子!”
他再不理会汾月。
径自迈过门槛,扫视一圈,就要想正厅冲去。
汾月下意识想要阻拦,脚步才动,就听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
“既有客人来,怎能不让进门呢?
”
原本都已迈出去的步伐,被这清冷的嗓音一吹,顿时停在了原地。
汾月微微垂了头,眉宇之间尽是恭顺。
“主子。”
男子抬眸望去。
见从正厅内,走出了一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
她年岁不大。
容貌清绝,气质高贵。
纵使一身简陋,又未施粉黛,已出尘绝艳。
阴柔男子见过不少的美人。
但瞧见燕望欢时,还是眼前一亮。
若论起模样来。
她算不上多迪倾国倾城。
但周身萦着的气场,以及那双黑眸,却是极为不凡。
男子上前一步,先一拱手,之后才笑道:
“你就是燕姑娘?”
“是。”
燕望欢微微颔首。
视线扫过男子,她唇角挑起一抹得体的笑,缓缓道:
“不知这位公公,寻我所谓何事?”
公公?
不仅是汾月真阳,就连藏在客厅偷听的锦玉,都是一愣。
阴柔男子更是面色微变。
“你如何知晓?”
“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燕望欢并未多说,盯着无数惊诧的目光,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若是不嫌弃,我们这小院子比宫中简陋太多的话,就请公公进来喝杯茶吧。”
她也不管阴柔男子应否。
转身便回了房。
汾月连忙跟了过去,心里也在暗暗佩服。
她刚才还被阴柔男子,连连逼迫的头疼不已。
谁知晓。
燕望欢才一露面。
就将情势转了过来。
汾月瞥了一眼他阴沉的面色,唇角荡起一抹笑,也不再出口多言,只进了正厅,倒好了两杯热茶。
燕望欢让真阳陪同锦玉去后堂,之后才拿了茶杯,等阴柔男子进了门,便笑着询了句:
“敢问公公高姓大名?”
她满面淡色。
好似对阴柔男子前来的目的,没有半分好奇一般。
只随意的同他话着家常。
阴柔男子沉吟片刻,还是道了句:
“小的名叫德春,在这见过燕姑娘了。”
“德春。”
燕望欢微微颔首。
将他的名字念了一遍。
便再没了下文。
德春看了燕望欢几眼,见她一直在慢悠悠的喝着茶,好似对他的忽然前来,一点的也不好奇一般。
他挨不住。
心里又实在焦急。
到底先开了口。
“燕姑娘,小的想请你走一趟。”
“不急,你还未喝茶呢。”
燕望欢将茶杯向前推了推,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她轻声道:
“距离宫门关闭,还有一段时辰,我都在记着呢。”
德春心情一凛。
他见到燕望欢之后,分明还未说上几句话,也自认为并未透露出多少信息。
但燕望欢三言两语间。
却好似将一切,都拿捏在了掌心一般。
她到底是如何知晓的?
这人难不成
是个神仙?!
德春心里面乱的很,再不敢如在汾月面前时狂妄,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
“是还请燕姑娘,随我走一趟吧。”
“好。”
燕望欢应的干脆。
倒是让汾月和德春都是一愣。
汾月更是上前一步,急道:
“主子,这”
“没关系的。”
燕望欢站起身,眸光扫过德春,才继续道:
“我来到此地,瞒得过靖楚,却瞒不住这里的人,且等我梳洗一番。”
“是。”
德春哪里敢拒绝。
但一口气还未松下。
他就见燕望欢忽然停下了步子,她回过头,黑眸幽森如深不见底的漩涡。
“也的确,该去见一见况铮的亲眷了。”
德春张大了嘴。
脑袋此时不比浆糊强多少。
他只要燕望欢随他走。
多余的话,连第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然而燕望欢不只猜中了他的身份,连要去的地方,以及要见的人,都一一说中。
德春抹了把冷汗,满心都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