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大婚当日。
新娘子才一出现,身上那用金线绣出云纹的婚服,便引来不少的称奇声。
“这衣裳可当真贵气,走起路来都晃眼睛!”
“是用了什么线?怎看着像金子似的?还怪好看。”
“样式也新鲜,应是望欢帮着参谋的吧?”
“等我家姑娘要嫁人,也找望欢,前来帮着看上一眼!”
村妇们聚在一起,指着新娘子衣裳上的花样,半天都聊个没完。
王婶抽出空来,瞧了她们几眼,心知都在说些什么,却还是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挤过去问:
“这都说什么呢?”
“还不都在说你的儿媳妇!”张秀放下瓜子,向着王婶调侃道:“你这儿媳妇,本就长得清秀,穿上这身喜服,更是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可要把村里其他姑娘,全都比了下去!”
她难得说了几句中听话。
王婶心里舒坦,又递了一碟子点心给她们,道:
“谁家新娘子不漂亮?可快吃吧!”
“瞧你乐的,脸都”
张秀咬了一口点心,却是一愣。
她低头瞧了一眼,见着点心模样如同荷花,样式新鲜不说,就连味道,也是相当的奇特。
外层微酥,内层软绵。
甜却不腻歪。
咬到最后,还带着淡淡的浅苦。
无数种滋味一层层上扬。
惊的张秀眉毛都高高挑了起来,她将剩下的都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
“这还真好吃,你从城里面买的?”
“城里哪有这等好的东西?”王婶用一种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瞧了一番张秀,又拿起一块点心,对着其他村妇炫耀,“这可是我们家望欢亲手做的,城里面可没有这等稀罕的手艺,得是”
她一时心热。
差一点就将不该说的话,全都吐了出来。
幸好及时反应过。
却也吓出了一头的冷汗。
张秀没发觉出不对,一
边同其他村妇争着点心,随口继续问了句:
“得是什么?”
“得是我们望欢家里的秘方,才能有这番味道。”
王婶清了清嗓子,不敢再接着说下去,只随口应承两句,而后就转了话题。
“要不说,我们家望欢是大门大户出身,做东西的手艺都是了不得,若非今个我们家王木成婚,可是吃不到的,你们都多吃一点!”
她没再留下。
将桌上的碗碟都归置好,连忙跑进了厨房。
王婶一进门,就见燕望欢站在面案前,正细细为点心填着陷。
她辛苦了一整日,额角都起了汗,王婶看过去一眼,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哎呦我的姑娘,可快歇一歇吧!”
王婶快步上前,为她擦掉额角的细汗,又道:
“那些粗人,吃你做的东西,可该吃刁了嘴,无需让你这般辛苦。”
“今个毕竟是大喜事,况且只是些点心而已,没什么辛苦的。”
燕望欢回眸向着王婶笑笑,手里动作也不闲着,打开蒸笼,取出一屉红枣糕来。
“这是婶儿的,可莫只顾着辛苦,忘记吃下,不然这些日子,可就白调养了。”
“哎!”
王婶接过了笼屉,从中取出红枣糕。
一嗅到香气。
她也才察觉到饿。
忙活一日,
王婶还真是连一口饭,都没来得及吃。
她连忙咬了口枣糕,有东西进了肚,才算舒坦了些。
“你一个郡主,这天天照顾着我,还想着你王叔手有裂伤,给他置办着脂膏,我们就是真有个女儿,也不如你来的贴心。”
“王木哥成婚,你们已经有个女儿了。”
燕望欢在笼屉重新装上糕点,再次蒸上一笼,抽出手来,才同王婶道:
“再说,我受王婶王叔帮衬颇多,这点小小的心意,能算得上什么?你且安心收下就是,不然我这心里,可就要不安稳了。”
“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聪慧懂事的姑娘?”
王婶摇头叹息了一声。
瞧了眼外头,见暂时也不需要她,便躲在厨房里,偷偷喘下一口气。
手里的糕点都送去蒸制,燕望欢又从锅里面取出煮好的糖豆子,将其填在黏面做成的外皮里。
“我只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算不得什么。”
“我倒算是明白了,为何哪般男人,都会对你念念不忘的。”
王婶嗅着泛起的香气,又忍不住吞了几口枣糕。
她还想再同燕望欢聊上两句。
但外面,已然传来了张秀的呼唤声。
王婶不能再留,只匆匆将枣糕藏在碗柜里,又交代燕望欢不要太累,这才匆匆赶了出去。
热闹声越来越重。
等着手头的事情忙完,燕望欢过去开了厨房门,抬眼却见两个小孩子蹲在门口,正在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莫要再纠缠我了。”
一身灰色短布衫的小少年,双手叉了腰,同蹲在他身前,那拖着鼻涕的小姑娘道:
“我已经有了心悦之人,定是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
将手指头送进嘴里含着,含糊不清地道:
“阿姐说,牵了手手,就是要成婚的,到时候我也能穿上好漂亮的新衣裳呢。”
“是要彼此欢喜,才能成婚。”灰衫少年轻哼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颗糖,送到小姑娘面前,“我又不欢喜你,自是不会娶你的,你快拿着糖,去同那些小孩子玩去吧!”
小姑娘拿了糖,舍不得吃,送到嘴边舔了两口,尝到了点甜丝丝的味道,就连忙将糖收了起来。
“你不也是小孩子吗?”
“我已经八岁了!”
灰衫少年豁然起身,指着小姑娘的鼻子,没好气地道:
“怎能同你这小丫头胡闹在一起,我是要赚大钱,然后娶妻的!”
“娶妻?
”
“是啊!”
灰衫少年重重点了点头。
他捏紧拳头,向着远处,提高了嗓子嚷嚷: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望欢姑娘为妻!”
燕望欢听了好一会儿热闹。
却未想到。
会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由失笑,悄悄退回到了厨房里,想着还是不要露面,免得害小孩子失了颜面。
厨房门才关了一半。
又闻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便是一道低沉的声响。
“不行,望欢姑娘是要嫁给我的。”
这嗓音太过耳熟。
即使不见来人,光听只言片语,彼此间的熟络,亦让燕望欢立刻知晓了他的身份。
她透过门缝。
看向外面,正一脸认真的,同小孩子说着话的况铮。
分明灰衫少年所言,不过是些玩笑话。
他反而较起劲来。
灰衫少年一愣,盯着况铮的脸,喏喏说不出话来。
燕望欢迈出厨房,拿了些点心给灰衫少年和小姑娘,打发他们去玩了,才望向况铮。
“你同孩子计较些什么呢?”
“事关于你,我当然要计较。”
况铮一见她。
眼里都亮起了光。
原本平静无波的墨潭,被忽然刮至的风,吹起一片涟漪。
他望着燕望欢,放柔了嗓音,轻声道:
“谁都不可与我抢你,孩子也不行。”
燕望欢听的笑了,掂了块糕点,送到况铮的唇边。
“累不累?”
“不累。”
况铮微微摇头,执了燕望欢的手,为她轻轻扫掉指尖的点心碎屑。
“快要拜堂了,一同去看看吧。”
“好。”
他们一同到了正房。
正巧赶上了拜堂。
王婶刚想去找燕望欢,一见了她和况铮过来,连忙招呼道:
“望欢,快过来!马上就要拜堂了。”
王木一身喜服,站在正房中央,正盯着身边的新娘子咧着嘴傻乐。
“还愣着做什么呢?吉时都快耽误了!”张
秀喊了一嗓子,又同旁人道:“这王木,还真是块木头!”
王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顶着一张红透了脸,将视线转回到了主位上。
王叔王婶都已经坐稳当。
他们都换了一身新衣,脸上洋着一片喜色,看着新娘的眼神里,更满是慈爱。
“一拜高堂!”
一声亮起。
王木执起红绸,同新娘子一起,向着王叔王婶拜了下去。
况铮和燕望欢站在一旁,望着这对新人,眼底都带着几分感怀。
“望欢”望着贴了到处的喜字,况铮垂眸望了燕望欢一眼,薄唇微微一动,道:“你可愿”
他沉吟半晌。
到底未将话说完。
燕望欢分明听得,知晓他的未尽之言为何,却并未接过话头。
等到拜完了堂。
新娘子由一众女眷送到了后屋。
王木趁着被灌酒的间隙,悄悄赶到燕望欢,从袖口摸出一根编好的红绳,道:
“阿喜给你编的,说是谢你的帮挑的婚服,她很是喜欢,想送你点什么,沾沾喜气,还望你莫要嫌弃。”
红绳编的精细,
末尾处还打了一道花结,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燕望欢接了过来,道:
“替我谢过嫂子。”
“嫂子?”
王木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称呼,先是一愣,很快又咧开了嘴。
“嫂子好嫂子好!”
他真是高兴糊涂了。
竟对着燕望欢,连声叫了起来。
“你同我叫什么嫂子?”燕望欢无奈,道:“我去后屋看看,况铮同你在这,莫要喝太多。”
“哎!”
王木应了一声,嘴里面嘀嘀咕咕乐着,又跑去招待起了客人。
燕望欢正要去往后屋,却被况铮拽住。
他饮了酒,面颊泛起一抹红,更添几分了俊美。
俯身到燕望欢的耳畔,况铮轻声道:
“望欢,我有一件物件,晚些想要予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