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临近边关。
燕望欢便越能感受到,楚玉对她的重视。
已不只是搜捕和通缉令。
楚玉甚至在官道设下了卡,检查过往的每一个路人。
之前准备的那些遮挡,都没有了作用。
即使戴了斗笠。
也会被取下,仔细对着画像,看过面孔。
官道彻底走不得。
燕望欢和况铮一路绕着小路,却仍在一座必经的城镇,陷入了麻烦。
虽有夜色作为遮挡,但追兵却依然牢牢追在后方。
已经偏离了方向。
四周尽是茂密的树丛。
无数嘈杂的声响跟在四面八方。
燕望欢缓了口气,背靠一颗大树,脸色已隐隐有些发白。
路走的太急。
后方的追兵虽不确定他们的身份,但上面压的太紧,他们每一个都不敢放过,只是咬死了不放。
“楚玉还真是要发疯了。”
燕望欢低骂一声,视线扫过后方的火光,更觉几分麻烦。
楚玉才登基没多久。
皇城内外还有无数的乱子等着他处理。
他却将重心,都放在了寻找她身上。
燕望欢皱紧了眉,望向一旁的况铮,道:
“我们走偏了。”
无星无月。
连方向都分辨不出来。
他们只能在一片漆黑中继续前行。
“只能继续走了。”
况铮握了燕望欢的手,将体温一点点度过去,直到她的手掌恢复了暖意,他才道:
“得把后面那些人甩开才行。”
燕望欢点了点头。
她体力本就不算多足,又走了一晚上,更是已经到底极限。
但此时绝不能停。
若被发现。
确定了身份。
就是这一次逃了,之后的路也会更加难走。
燕望欢握着况铮的手,分明处在逃亡的路上,然他们却都丝毫不觉慌张。
走出一段路,她先忍不住笑了,睨了况铮一眼,道:
“还真是私奔。”
“虽然有很多人不同意。”
况铮回过头
,见火光终于远去了些,他道: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眼见着天色微明。
后方终是不见了追兵的影子。
燕望欢沾着满身露水,踏出密林,遥遥竟见了一缕炊烟。
此处无比偏僻。
竟然还有人家在?
她和况铮对视一眼,道:
“去看看?”
“好。”
他们身上携带的干粮和水,都已经不剩多少。
且那些追捕的人,也不知现在何处。
得找个地方,先行落脚,修整一番才行。
向着又炊烟燃起的方向。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
前方隐隐才见一小山村的轮廓。
山村不大。
约莫也就几十口的人家。
村口长着一棵老树。
放眼望去,一派的静谧祥和之景。
燕望欢和况铮走进山村,还未等找个人家问话,便见一身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妇女,拎着木盆,从最近那户人家里走了出来。
一见到他们,中年妇女先是一愣,然后询道:
“好俊的小哥!你们这是打哪里来的?怎跑我们这偏僻的山沟沟里了?”
她盯着况铮的脸,一副颇为惊奇的模样。
这闭塞的山村,可还是第一次,出现况铮这般相貌气质的人。
和他一比。
就连燕望欢,都变得没多打眼。
燕望欢和况铮对视一眼,后退了半步,微微垂下头,遮住了面孔。
“大姐,我们兄妹两个,是不小心迷了路,才走到这里来的。”
况铮唇角噙笑,挡在燕望欢身前,又道:
“不知可否问大姐讨碗水喝?”
“哎呦,还大姐。”中年妇女捂住嘴,显然是颇为欣喜,“我这个年纪,都长你们两辈了,你们叫我王婶就好,跟我过来吧!”
她转身回了院,从井边的水桶里舀出两碗水,送到况铮的面前,又好奇地问:
“瞧小哥的模样,可不像
是寻常人,这是打哪里过来?”
“我们祖上是京城人,后来搬到苏杭那边,只是家道中落,就又迫不得己,跑出来讨生活了。”
况铮接过水碗,道了一声谢。
他轻抿了一小口水,又等了片刻,才将自己喝过的那一碗,送到了燕望欢面前。
“这一路辛苦,喝些水吧。”
燕望欢点点头,接过水碗捧在掌心,慢慢悠悠的喝着。
王婶这才注意到燕望欢,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顿时露出一副惊艳的神情。
她之前见到况铮,已是颇为诧异。
再看清燕望欢的模样,更是忍不住感慨一声:
“得是什么模样的爹娘,才能生出你们这么好看的兄妹来?我家那愣子,但凡有你们三分的标志,我这做梦,都能笑醒喽!”
王婶叹了口气,又招呼道:
“你们都饿了吧?婶子家也没什么好吃的,对付吃一口?”
她颇为热情。
而燕望欢和况铮也正想找个地方落脚,便点了点头,道:
“那就麻烦王婶了。”
“客气什么?”
王婶摆了摆手,带着他们走进了屋。
“一口饭而已,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了。”
燕望欢和况铮跟在她身后。
迈过门槛,她四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着房屋虽是简陋,却是一尘不染,桌上还放了个用木头雕刻的小花篮,做工粗糙,却别有几分心思。
王婶端着碗筷,见燕望欢对这木头花篮颇感兴趣,便笑了笑,道;
“这是我家那口子做的,拿不上台面,就是哄个乐!”
“哪里,分明处处都写了,想要王婶开心。”燕望欢过去接了碗,笑道:“在我看来,倒是比什么金银珠宝,都更加贵重”
“你这姑娘,可真会说话!”
王婶乐得嘴都合不拢,握着燕望欢的手,连连打量了她一番,询问:
“这光顾着笑了,还没问你们两个的名字
呢?多大年纪了?可是许了人家?”
燕望欢垂了眸,轻声道:
“我们姓况,名望欢,兄长单名一铮字。这一直都是居无定所,四下颠沛流离的,哪有人家愿意要我呢。”
“望欢?”
王婶琢磨了一会儿。
怎都觉着,这名字不大吉利。
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想的。
居然给取了这么个名字。
望欢望欢,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望着旁人欢喜?
王婶摇了摇头,也没再提名字的事儿,只夹了一筷子腌菜,到燕望欢的碗里,催促道:
“来!莫要跟婶子客气,多吃一点!”
“谢王婶。”
燕望欢端起碗,她和况铮都是许久未曾进食,然虽感了些饥饿,却又都是不急不缓的吃着东西。
“这模样长得好,连吃饭都这般养眼呢!”
王婶笑眯眯的望了燕望欢一会儿。
这才发现,她每一筷子夹起的米粒,竟都是一样的数目。
哪里见过这种仪态,王婶咂了咂嘴,想着燕望欢和况铮之前,定是家境不错,但现在却沦落至此,心中不由多出几分怜悯。
“你们可是没地方去?”
燕望欢将口里的食物咽下,放了筷子,轻叹一声,道:
“是,不过我们定不会在这多做打扰,能休息一会儿,我们就离开。”
她拿帕拭唇,借机瞥了况铮一眼。
哪里能不明白燕望欢的意思,况铮摸出一锭银子,推到王婶面前,柔声道;
“王婶,这并非饭钱,而是我们兄妹感激你收留的一点心意,还请万万莫要推辞。”
这一锭银子,可足足有十两。
王婶被吓了一跳,连忙将银子推还给况铮,口中更是连连道:
“一顿饭能值几个银子,你们可快收回去!”
“心意无价。”
况铮含笑摇头,指尖轻压王婶的手腕,便让她再推拒不得。
“我们兄妹二人,漂泊已久,难得见到王
婶这样的好人,实在是感激的很,还请千万不要客气。”
王婶见他们实在不肯拿回银子,又起身要走,顿时有些急了。
“哎呦”
她一步蹿上前,抓住燕望欢的袖子,道:
“现在外头乱的很,你们兄妹两个,年纪又都不大,还能到哪里去呢?不如不如就先留在我们这吧!”
燕望欢等的,便是王婶这句话。
这小山村偏僻闭塞。
连他们都不知晓,从何处走来。
想来其他人,也没那么容易,就搜查到这里。
但若是主动请求留下,定会引得疑心,还不如使个简单的招,让王婶来开这个口。
燕望欢在进门后,便定了这个念头。
而况铮,也理会了她的意思。
一唱一和之间,
便如愿以偿。
燕望欢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尽是讶然之色,她连忙摇了摇头,道:
“王婶,你愿意给我和兄长一顿饭吃,已经足够让望欢感激不尽了,哪里还能再叨扰你?再说”
她声音一顿,叹了口气,才继续道:
“我们毕竟来路不明,还是不给王婶你添麻烦了。”
燕望欢摇着头,想要从王婶的手中扯回袖子。
王婶本还有几分犹豫,但一见燕望欢如此为她着想,哪里还能是个恶人?
一想到这副模样的姑娘,要四处颠沛流离,王婶顿时满心不忍,道:
“不行!你这长得好,心思又单纯,若是到了外面去,指不定就被哪个怀心肝的东西骗了呢!”
燕望欢抿紧红唇,瞥了况铮一眼,嗓音越发轻下。
“可留在这里,也太打扰你了”
“不打扰!我这正好有一间空房,你们就住着,也莫要跟婶子客气!”
王婶摆了摆手,推着燕望欢和况铮在桌前坐下,笑道:
“等着!婶子这就去杀鸡,今天晚上给你炖点鸡汤,好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