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阳向来率直。
问出这话,也并无其他的心思。
只是心里头有些乱,他又向来不是个善琢磨的人,更不如汾月聪慧机警,凡事不用多言,她自己就能很快想通透。
真阳与其在这继续闷着瞎想。
不如直接问燕望欢。
“想什么呢?”
汾月没好气的瞪了真阳一眼,道:
“你当主子是什么人?能被那荣华富贵迷了眼睛,她才不在意什么皇后不皇后的!”
“我就是问问”
真阳撇了撇嘴,瓮声瓮气地道:
“那毕竟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换成是我的话”
他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捏着拳头,一脸认真地道:
“估计也会犹豫的。”
“那你得先去自个宫,好方便下自个。”
汾月嘴角一抽,想着真阳八成已经脑子坏到没得救了,也懒得理会他。
真阳哼了声。
他是意识到说错了话。
想着赶紧转移话题,才随口胡诌的。
又不是真想要当皇后。
正当真阳打算溜出门,省的再受汾月的白眼,燕望欢忽然开了口:
“七皇子也好,靖楚未来的皇上也罢,他们都并非是况铮。”
她难得说起这些。
眸光确实无比的沉凝。
只有提起况铮时,唇角才一瞬间的微微上扬。
汾月和真阳,都是愣了片刻。
倒是从胡。
仿是一点也不惊奇似的,在摇了摇头后,便转身向着房门走去。
在伸手推开门的瞬间,他听到燕望欢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与楚玉,不过是互相有利可图罢了。且那一人之下的凤位,我既是想,也高攀不得。”
真阳张了张嘴,半天才坑出声道:
“主子,是我多嘴了。”
“没关系,既是心有好奇,大可直言询我。”燕望欢微眯了眼,单手撑住下颌,她昂头望着真阳,笑道;“你们同我之间,从来都并非是主仆,自是不必拘束。”
见她当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真阳才算
是松了口气。
他咧了咧嘴。
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汾月一脸的无奈,扫了真阳一眼,道;
“你真该庆幸,少爷不在这儿,不然你今日,就得换一张皮了。。”
真阳一愣,然后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他做贼一样左右张望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况铮的影子,他才靠上前,瘫坐在了椅子里。
“你吓死我了!”
方才那些论调,要是让况铮听见
真阳都不敢向下去想。
他一脸哀怨的瞥着汾月,悄声嘀咕着:
“你还真是恶毒,主子怎么不罚你晚上不能吃饭呢?好治一治你那恶毒的坏毛病。”
“你以为主子是你啊?”汾月冷哼一声,抬手按住了真阳的头,迫使他将视线转向门,沉着脸道:“滚出去!”
“外面可下雪呢”
真阳嘴里面念叨着,但还是被汾月推出了门。
等着房门关闭。
汾月转过头,对着燕望欢无奈一笑,道:
“主子,真阳那脑子,就是不大清醒。”
“不过是小事罢了。”
燕望欢摇了摇头,哪里会在意这些事。
她望着嵌开了一条缝隙的窗,隐隐之间,可见到一片雾蒙蒙的白。
持续了一整个冬日的雪。
又一次飘了漫天。
连续半月。
都是罕得的安宁。
丞相府众人身上还背着孝期,虽是正月,却仍闹腾不得。
即使闻得街巷的笑闹声,也不能露出多少喜气。
既是新年。
总是少不得要走人情。
燕望欢备了无数份贺礼,除了楚玉和六公主,及萧涣这些交情特殊了些的,是由她亲自送过去外,其余皆是让汾月真阳走的一遭。
虽是忙碌了些,却又当真是难得的安稳。
但虞怜锦近些日子,也消停了下来,再没召燕望欢进宫。
转眼之间。
便至了上元节。
接连过了几个暖日,街上的雪消了七七八八,虽是有些泥泞,然被那无数孩童,以着银铃般的笑声一遮,倒也是
无谁会去在意。
皇上的身体近日越发健朗,也就在宫里,照常起了宴席。
邀着群臣一起赏灯看月,另备了美酒歌舞,来佐漫天的烟火。
难得的好日子。
群臣共庆。
一众内眷也是开怀不已。
只是虞怜锦来回找了好些次,都没见人群当中,找见熟悉的身影。
这燕望欢
跑到哪里去了?
也不只是虞怜锦。
就连六公主,也是眉头紧皱。
眸光连连落向丞相府其他女眷的席位,几次之后,终是忍不住上了前。
燕叶玉紧忙着起了身,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之后才略有些紧张地道:
“丞相府燕叶玉,见过六公主。”
六公主也不多废话,冷着脸,直接开口询道:
“燕望欢呢?”
“燕望欢?”燕叶玉先是一愣,但一见六公主面浮不耐之色,连忙应声道:“她今个早上,忽然身体不适,大夫说是之前病根未愈,害了风寒,实在是无法前来。”
“病根未愈?怎会这个时候病了?”
六公主面色一沉,似是要动怒一般。
将燕叶玉吓了一跳。
她本还想着借机和六公主美言两句,攀一攀关系,但现在一瞧,可是不敢触她的霉头。
六公主一张脸已是沉了个彻底。
敛默许久,她才再次望向燕叶玉,问:
“她病的可是严重?”
六公主仍是面有冷色,但眼中闪动着的,却是难以遮挡的担忧之意。
气归气。
她终究还是惦记着燕望欢。
燕叶玉看的眼热。
也不知晓燕望欢究竟得了什么好运。
竟让六公主,这般的在意。
燕叶玉抿紧了唇,心里不免有些嫉妒。
但在六公主的面前,她可不敢表现出来半分,只低声下气地道:
“病症虽来的急,但据大夫所说,应是并无大碍的。”
“若真并无大碍的话,她怎会不来?”
六公主冷哼一声。
也不管燕叶玉还有话想说,她果断转了身,
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去。
燕叶玉犹豫着,本想要跟上去,但脚步才刚迈开,就见楚玉迎向了六公主,含着笑正同她说了些什么。
六公主背对着燕叶玉。
她瞧不清六公主的神情,却能感受到,她骤然好转了不少的情绪。
也不知道。
七皇子方才,都她说了些什么。
可是和燕望欢有关?
只是还不等燕叶玉去猜。
就见六公主提起裙摆,以一副毫不顾忌的姿态,走到了龙椅前,道:
“父皇,儿臣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了。”
皇上正被虞怜锦哄着喝酒,苍老衰败的脸上已是浮起了一抹醉态,他瞥了六公主一眼,似是用了一会儿,才听清她的话。
“去吧,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叫御医过去看一眼。”
“是。”
六公主应了一声,转身正欲离去,脚步却又忽然顿住,她再次请求道:
“父皇,长平郡主今个突发的急病,连宴席都未曾前来,儿臣实在惦念,想差个宫女带封信过去。”
“长平郡主未来?”
皇上扶着额角,浑浊的眼扫了一圈,果真未见到燕望欢的影子。
虞怜锦坐在皇上身边,手持着酒杯,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六公主,眸底闪过一丝厌色。
她对着燕望欢,以及和燕望欢交好之人,都是没什么好感。
“父皇,是早间的事情,长平郡主之前大病过一场,落下了病根,至今都未算彻底痊愈。”
楚玉走到六公主身边,弯身行礼,向着皇上细细解释了一番,末了又道:
“儿臣会让小厮,为皇妹的宫女带路。”
皇上接了虞怜锦递来的酒杯,拍了拍她的手,饮尽了半杯,似是有些恍惚般。
而与此同时。
楚霁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向着虞怜锦使了个眼色,眼底的警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知晓之前邀燕望欢进宫一事,已是让楚霁动了火,虞怜锦还哪里敢耽搁,立刻道:
“皇上,这都
”
虞怜锦正要开口阻下他们,就见皇上醉态十足的挥了挥手,道:
“去吧。”
“谢父皇。”
楚玉和六公主齐声应了一句。
六公主扫了虞怜锦一眼,而后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转身离去。
燕叶玉本还想同她多说两句,但却连六公主的衣角,都没能触碰的着。
只能满面不甘的,望着六公主的背影。
“消停点吧。”
燕问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讥笑了一声,道:
“那高枝可不是你攀上的,还想要六公主为你驻足,你当自己,是燕望欢吗?”
她端起酒杯,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既不应酬,也无交际,一句话落之后,更是连看都懒得再看燕叶玉一眼。
一片喧嚷之间。
六公主派出去的宫女,跟在楚玉小厮的身后,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悄悄离开了宫门。
只是他们并未按照路线,前往丞相府。
绕了一大圈。
换了三辆马车后,竟是挤进了闹市的一家客店当中。
在震天般的笑闹声中,角落里的房门被敲出了细弱的动响。
一身黑衣,面若冰霜的少年打开了门。
在他的身后。
站着一身月白的小公子。
望着进门的两人,公子轻笑了一声,道:
“可是吓着了?”
“我还以为,你要食言了呢!”
那宫女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极为熟悉的娇美面庞。
六公主长长吐出一口气。
拍着胸口,直到现在才算缓过神来。
她瞥着燕望欢,目光自她身上的男子装扮来回扫过,本还想要调笑两句,可一撞上她含着笑意的眼,就连一个字,都讲不出口。
还莫要说。
燕望欢这一身公子打扮,倒是颇有几分俊秀。
六公主看来,也不比她的几位皇兄差。
“既是答应了公主,我定然不会食言。”
燕望欢扫了那小厮一眼,将他打发了出去,又将一套黑衣递给了六公主,道:
“换上吧,出行也方便避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