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汝嫣打定了主意。
就是一头撞死在七皇子府的后墙。
也绝不会,让自己落在燕望欢的手中。
她甚至不敢去想。
若是真被燕望欢带走,等待她的将会是些什么。
怕不是比落进地狱里的下场,还要更加可怕一些。
白汝嫣满面的决然。
被风雪渗到冷硬的墙石,在视线当中不断放大。
她深吸口气。
然后紧紧闭上了双眼,等待着痛楚的来袭。
白汝嫣已经准备好了去死。
但窒息感,却比痛苦先一步来袭。
汾月追上前一步。
一把拽住了的白汝嫣的衣领。
硬生生将她扯倒在地。
白汝嫣惊呼一声。
还来不及反应,她的下颌被汾月牢牢掐住,被揉成了团的帕子塞进白汝嫣的口中,叫她现在是想咬舌自尽,都是做不到。
“胆子倒是不小!”
汾月冷笑一声,干脆卸了白汝嫣两条手臂,免得她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不过想死,可没有那么容易。”
剧痛袭身。
白汝嫣瞪大了双眼,冷汗在瞬间打透了全身。
她险些要昏过去。
但一双眼还没闭合上,就被真阳扔过来的一团雪,再次打醒。
白汝嫣何曾感受到过这种疼痛?
她已是察觉不到,一双手臂的存在了。
好像被硬生生的剁下去了一般。
白汝嫣只得张大了嘴。
将冷气吞下肚腹。
尽管小腹也开始翻腾,却也暂缓了一分清醒。
“再敢惹事,可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真阳警告了一句。
跟着汾月,将白汝嫣丢进了马车当中。
燕望欢早已等在了车内。
她仿佛并不知晓,方才都发生了些什么。
只微阖着眼。
似如休息一般。
雪狐斗篷已从燕望欢的肩上褪去,被放在一旁,即使在昏暗的马车当中,依然闪着如银缎般的亮辉。
白汝嫣一抬头,正好瞧见了那雪
狐斗篷。
她猛地瞪大了眼。
竟是连痛楚,都短暂的忘在了一旁。
她和秦依澜都求而不得的物件,竟让燕望欢,如此随意的对待。
何其悲哀?
恨意在瞬间盛了满眼。
若非双臂动弹不得,白汝嫣都恨不得扑上前,从燕望欢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但她还没有动作。
燕望欢倒是先开了口,含着笑,问道:
“怎着?还没吃够苦头吗?”
她微微低了头。
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白汝嫣。
如同古井一般的黑眸,亮着幽森的冷光。
白汝嫣打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
她竟是感到了一阵无由来的恐慌。
“你呀”燕望欢轻叹了一声,再次开口时,语气当中,竟是带了不少的失望,“当真是因着楚玉,连头都昏了,本事颇聪明的一个人,竟是做些傻事。”
白汝嫣被帕子堵了嘴。
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本若是老实听话,等到日后,楚玉若真有机会,坐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燕望欢拿起雪狐斗篷,轻轻披在白汝嫣的身上,又道:
“你少说,也有个贵人的位置,足够你衣食无忧,过完这一生了。何必要如此贪心,既想要荣华富贵,也贪图他的心呢?”
雪狐斗篷极为厚重。
才披在身上,就将衣裳间的冬雪融成了冷水。
只瞬间的功夫,寒气渗进肌骨。
白汝嫣打了个哆嗦,脸色更白了几分。
“我曾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想活,我也救不得你。”
燕望欢叹息了一声。
投向白汝嫣的眸光盈满悲悯。
仿是极不想,要如此去做一般。
但还不白汝嫣吐出帕子,就听燕望欢又道:
“不过,你害了辛夷。”
她的神情,在一瞬间冷若冰霜。
似在瞬间彻底变了个人一般。
白汝嫣先是一愣,她缓缓抬起头,对上
燕望欢如古井一般的双眸,顿时打了个寒颤。
燕望欢扯出她口里塞着的帕子,笑道:
“白姑娘,好的坏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这路你也该去走一走了。”
白汝嫣冷哼一声。
双臂无法动弹,她连支撑起身体都做不掉,只能趴在地上,以一种极为怨毒的眼神,瞪视着燕望欢、
“说这么多,你还是没打算放过我?”
“我为何要放过你?”
仿是颇有些疑惑一般,燕望欢垂了眸,好奇着问:
“你倒是说说,你还有什么价值,足以抵过辛夷的命?”
“辛夷?她怎能比得上我?”白汝嫣勾起唇角,啐出了一口血,扯着嘶哑的嗓子道:“燕望欢,辛夷一个奴婢,你想要多少,我七皇子府没有?随便找出一个来,也比你那个猪脑子的辛夷,更加聪慧懂事!”
“你住口!”
真阳大怒。
连驾车都不顾及了。
他一手撩起车帘,赤红的双目死死瞪向白汝嫣。
“你也配,和辛夷比?”
白汝嫣嗤了一声。
显然是对真阳的话,连半分都不在意。
一个小小的奴婢,哪足以和她比较?
“我的辛夷聪明与否,用不着你来评价。”
燕望欢垂了眼,淡淡道:
“而且,就是你真的有本事,当上了七皇子妃,甚至成了皇后,也不配同辛夷相提并论。”
白汝嫣一愣。
她觉着燕望欢的话,简直荒谬之际。
但还不等她去反驳。
燕望欢已经望向了汾月,轻声道了句:
“已无需再问了,让她彻底安静下来吧。”
“是!”
汾月早等着这个时候了。
燕望欢声音一落,她先是一把掐住了白汝嫣的下颌,而后从怀中,摸出了一柄短刀。
只听一声脆音响起。
紧接着。
又是接连不断的,刀锋入肉的沉闷声响。
一颗颗雪白的银牙,被撬离了牙床。
大滴的鲜血滚落在雪狐斗篷上。
这能抗风雪的皮毛,却撑不住接连打下的污血。
很快。
柔亮的雪狐斗篷,被染了大片赤色。
白汝嫣被迫张大了嘴。
豆大的冷汗,不停从鬓角滑落。
她还妄图去挣扎。
可一双手臂都动弹不得。
只剩下两条腿,来回蹬动着,但还没等碰上燕望欢的衣角,就被汾月抬起一脚,踹上了脚踝骨。
咔嚓!
惨白的骨茬穿破皮肉。
白汝嫣的足踝,向外扭转了大半圈,以一种常人绝对无法企及,软绵绵的瘫在车板上。
她已经没了半口牙的口中,发出了极为惨烈的嚎叫。
真阳揉了揉鼻子,向后瞥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是活该。
没什么好同情的。
血液汇聚成了暗红色的河流。
在穿透过车厢之前,被已经晕成艳红的斗篷吞掉。
牙齿落向四周。
又被汾月一一捡回来,贴心的送到了白汝嫣的口中。
“还你。”
她捂住白汝嫣的嘴。
看着她将掉落的牙齿,重新吞回了肚子,唇角才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从七皇子府离去到现在,还不过一刻钟。
白汝嫣却已浑身浴血。
好似在地狱里,走过了一遭似的。
极痛无时无刻缠她在身边。
她两眼空茫。
心口处却一直传来的可怖的嚎叫声。
白汝嫣认得出来。
那是她自己的声响。
剧痛几乎要将白汝嫣折磨到发疯。
她痴痴地望着车顶,从口中发出迷糊的呓语
“杀杀了我”
“不急。”
汾月拍了拍她的脸,顺手将短刀上沾染的血,在白汝嫣的身上蹭干净。
“死太轻松了,活着才不容易。”
她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便再不去理会白汝嫣。
任凭她躺在地上,强忍着要将三魂七魄,都磨碎的剧痛。
手脚都是动弹不得
。
连牙齿,也被拔了个干净。
白汝嫣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马车仍在缓缓前行。
仿是方才的发生的一切,都是不足一提的小插曲般。
连漂浮在空中的血气,也被冷风带走。
汾月擦干了手。
为燕望欢拽紧了斗篷,免得站到血污,她扫了白汝嫣一眼,轻声道:
“主子,应该快到了。”
“嗯。”
燕望欢微微颔首。
等着马车停下,真阳掀起车帘,向着汾月点了点头,又同燕望欢低声道:
“主子,我们到了。”
“带她下去吧。”
“是。”
真阳和汾月一起伸了手,提着白汝嫣的衣领,将她拽了下去。
剧痛再次袭来。
白汝嫣眼前一黑。
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处的不疼。
却是连昏阙,都做不到。
燕望欢捡起吸满了血污的雪狐斗篷,也跟着下了马车。
眼前是一座偏僻的小院儿。
院门半遮。
独矗在风雪当中,莫名多出了几分寂寥。
真阳将白汝嫣拖进院门,又出来收拾门口的血迹。
见燕望欢站在马车旁,他连忙跑上前,道:
“主子,外面冷,快进去吧。”
“嗯。”
燕望欢这才回过神。
提着斗篷,也跟进了院落。
白汝嫣被丢进了偏房。
身上的伤,被暖融融的热气一熏,更是血流不止。
她长大了嘴。
心彻底如死灰一般。
眼底更是找不见半点光亮。
白汝嫣知晓。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已是绝无法活下去的。
现在唯一盼着的。
唯有能快些,没了这条性命,好少受些折磨。
要不是一口牙,都被汾月一一敲下。
白汝嫣怕不早就咬舌自尽。
她怨毒的视线,追在燕望欢的身上。
仍是带着浓厚的不甘。
燕望欢却勾起唇角,走到白汝嫣的身边,她弯下身,轻声问:
“白汝嫣,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