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依澜的死讯,在楚玉离去的三日之后,传到了燕望欢耳中。
据说,是疯癫之下,生嚼了自己的舌头,呛了满口的血,一口气上不来,便没了性命。
而当时在场,将这一幕看了个完全之人。
只有一个白汝嫣。
事情生的太快。
楚玉还未安抚好秦侍郎,秦依澜就以如此可怕的姿态,没了性命。
一时之间。
喧声四起。
京城还未散下的谣言,再次闹了风波。
无数闲言碎语,都奔向了七皇子府的方向。
楚玉忙的焦头烂额。
他无法亲自上门。
只差人送封信,到了丞相府。
汾月将信拿到屋里时,真阳和从胡正在桌前说着话。
真阳一脸压不住的欢欣之色。
他难得这般模样。
整个人,都被狂喜,笼在了其中。
汾月当真是许久。
都没有看到他,这般开怀时的样子了。
她心下一松,又连忙去看从胡。
他鲜少有表情,一张俊朗的面庞,向来都是冷着的。
除了燕望欢之外,谁都不知晓,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但此时。
就连汾月,都清楚的看到了从胡眼底的那抹赤色。
带着压不住的悸动。
埋藏在心底的恨意和怒火,终于等到了得见天日的一天。
从胡怎能不喜?
汾月长出了口气,唇角不自觉荡开一抹笑意,她走上前,问:
“主子呢?七皇子府那边,差人送了信过来。”
“在内室呢。”
真阳望了她一眼,咧了咧嘴,又道:
“可是七皇子,又要来找主子出主意了?他真是遇见什么事儿,都离不开我们主子。”
他话多了不少。
也终于恢复了几分,曾经洒脱活络,如少年时的姿态。
汾月点点头,向着内室的方向走去,同时应承道:
“这还是皇子,就天天信件不断,若是当了皇上,烦事更多,岂不是还要主子从旁辅佐了?”
她话一说完。
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真
阳挠了挠头,也跟着弯了眼。
“什么事这么高兴?”
燕望欢踏出内室,迎了满屋的笑声,神情也是一柔。
汾月见她一身外出的打扮,先是一愣,而后紧忙将信递过去,道:
“主子,七皇子府送信来了!”
“知晓了。”
接了信件,燕望欢随意瞥了一眼,对其中所书所写,并未有感多少惊讶。
汾月瞧她的神情,倒好似早对这封信的内容,有所知晓了一般。
“主子,信里写了什么?”
真阳压不住好奇,凑到近前,问:
“可是那七皇子,察觉到什么了?”
汾月轻笑一声,道:
“就是真的察觉到了端倪,他还盼着主子帮忙,也不敢和主子闹开的。”
“这倒是。”真阳点点头,小声嘀咕了句:“他现在,可是巴主子巴的紧呢!”
他还在琢磨着,是否是之前哪里的动作出了纰漏,被察觉到了端倪,就听燕望欢的声音忽然响在耳畔。
“真阳,同我走一趟吧。”
“哎!”
没有丝毫的迟疑。
真阳立刻应声。
汾月也默默侧过半步,跟在了燕望欢的身后。
他们不需要问前行的方向。
只要跟在她身边。
心即可安。
“你留这里,听着点动静。”
燕望欢交代了从胡一句,又再次望向真阳。
在她的眼眸中。
有无比复杂的情感,流转而过。
似喜。
似怒。
更似如深渊一般,深不见底的悲悯。
真阳被燕望欢看的一愣。
“主子,我”
他话还未说完,燕望欢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带你,去见害了辛夷的凶手。”
真阳猛地瞪大了眼。
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发着抖。
仿是在忽然之间。
被抽空了所有气力一般,
真阳一脸茫然,僵如石块的身体发着抖,嗓音更是颤的厉害。
“主子,我不明白秦依澜不是死了吗?”
“害了辛夷的人,并非是秦依澜。”
燕望欢叹息一声,眼中的悲意,更重了几分,道:
“我之前让你们审问过,秦依澜到死都不承认,是她下令留下辛夷。她不像说谎,应是被人当成了刀。”
“那是谁?”
真阳上前一步。
他满面的狰狞之色,额角更是有青筋绷起。
“你冷静点!”
汾月瞪了他一眼。
虽是训斥,语气却是请轻的。
压着真阳的肩膀,她道:
“主子既说了要带你去,你跟着就好了,主子总归,是不会骗你的。”
真阳这才回过神来。
他紧忙着退回原来的位置,有些不敢去看燕望欢,只低声道:
“主子,我失态了。”
“无需道歉,你有何错?”
燕望欢走到门前,推开房门,迎着漫天的白雾,迈出了步子。
她这次出门。
并非想让旁人知晓。
乘了驾不起眼的车马,停在了七皇子府的后门。
来开门的,是七皇子府的老管家。
他早早就等在了后门处。
一看到燕望欢,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声道:
“殿下此时正在书房议事,还请郡主,先去歇息一会儿,等殿下事缓,定会立刻来见郡主!”
老管家对燕望欢恭敬的很。
生怕惹了她不快,说话之间,还一直使着余光,瞥着她瞧。
那副模样。
倒是比之前对秦依澜,还要更加敬重几分。
燕望欢微微颔首,也不急着应声,先踏进了七皇子的后门,之后才道:
“劳烦,先带我去见白汝嫣。”
“郡主想见白汝嫣?”
老管家一愣。
斟酌了一番之后,还是点了点头,道:
“好!请郡主跟我来!”
老管家走在前。
故意绕了几圈的路,避了人的耳目,停在了一处柴房前。
他搓了搓手,道:
“郡主,白汝嫣就被关在这里,这柴房又阴又冷,若是久留,怕是对郡主的千金之躯,有所影响。”
“没关系。”
燕望欢摇了摇头,打开门栓,走进了
柴房当中。
“我就在这里,等着楚玉吧。”
汾月和真阳跟在她的身后。
不等老管家回话,就先一步关上了柴房的门。
入目所及,尽是灰败。
柴房本就狭小,又因纳了这么多人,变得更显拥挤不堪。
燕望欢眸光一扫,在角落里,发现了已昏睡过去的白汝嫣。
她的身子,早被七皇子府的锦衣玉食,调养的相当娇贵。
这一忽然受了苦。
自是扛不住。
白汝嫣蜷在地上,一张脸惨白如纸,连胸口的起伏,都是微弱又缓慢。
“倒是娇贵。”
汾月嗤了一声,迈步到白汝嫣的身边,在她惨白的脸上,重重拍了两下。
“我家郡主前来看望你,你不跪下迎接也就罢了,装什么金娇玉贵?!”
耳边忽然响起雷鸣般的嗡响。
面颊更是疼的厉害。
白汝嫣缓缓睁开了眼,一见到汾月,她先是一愣,而后眼中亮起狂喜的光。
汾月既然前来,那燕望欢
她缓缓抬起头。
果然见到一抹绣着金莲纹路的月白衣摆。
白汝嫣大喜过望。
她也不理会面颊的刺痛,撑着软绵绵的身子,向着燕望欢的爬过一步,颤声道:
“郡主,郡主救我我是无辜的啊!”
许因太过激动。
白汝嫣双臂一软,竟是失了力道,颇为狼狈的趴在了满是炭灰的地面。
她昂起头。
望向燕望欢的眼中,尽是激动。
“七皇子妃的死,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她忽然发疯,一边嚷嚷着疼,一边嚼掉了自己的舌头。”
白汝嫣抽泣一声。
大滴大滴的泪,自面颊滑落。
瞧这模样,实属讨人怜惜的很。
可不管是燕望欢,还是汾月真阳,都并非是懂怜香惜玉的主儿。
“是吗?”
燕望欢淡淡应了一声,她居高临下地望着白汝嫣,问:
“可在旁人看来,就是你想方设法,要了秦依澜的性命呢。
”
“真的不是我!”
白汝嫣大惊。
她猛地抬起头,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爬到了燕望欢的脚边,伸手脏兮兮的手,就要去拽她的衣摆。
“我是被陷害的定是有人想要害我!郡主,你要相信我,你可要救我啊!”
白汝嫣的哭喊无比凄厉。
听得站在柴房外的老管家,都是打了个哆嗦,然后在心里悄悄骂了声“晦气”。
颤抖的指尖还未触上燕望欢的衣摆。
就被汾月一脚踹开。
白汝嫣吃了痛,倒吸了口冷气,怨毒的目光落在汾月身上,又被她强压着扭了过去。
不过是燕望欢身边一个奴婢而已。
有什么可嚣张的?
白汝嫣咬紧了牙关,等她度过难关,重新站起来的那一日,定要这汾月,死无葬身之地!
有无数的念头,自心底划过,然她的脸上,却仍是一副无辜又可怜的模样。
燕望欢似是沉吟了半晌,缓缓道:
“你说的,可是真话?”
“一句不假!”
白汝嫣看燕望欢松口,顿时两眼放光,紧忙着道:
“我哪里敢对郡主说假话?我能得到富贵,都是靠着郡主。郡主对我的大恩,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从未有过半刻的忘记!”
“是吗?”
燕望欢仿被说动了一般。
叹息了一声,她弯下腰,主动去搀扶起了白汝嫣。
“你这次,也是受苦了。”
她忽然放柔了声响。
让白汝嫣,更是喜不自胜。
只要燕望欢愿意帮忙,那楚玉,是无论如何,都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而只要给她时间,白汝嫣相信,楚玉还是会相信,她和秦依澜的忽然殒命,没有半分关系。
等再过上一些日子。
楚玉继承大统,她也被封了妃。
想要对付燕望欢,可就是容易至极了。
迟早有一天。
她也要让燕望欢,跪在地上,向她求饶。
白汝嫣低头抹着眼泪。
眼底却有凶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