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眼睛,倒是真没白长!”
白汝嫣冷哼一声。
一离了燕望欢的身边,她再不复那般柔弱怯懦的神情。
眼眸锐利如刀。
落在小莲的身上,仿是要从她的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似的。
小莲仿似是被她吓一跳,连忙低了头,紧着道:
“是奴婢多嘴!还请主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日后,定当不敢这般放肆了!”
白汝嫣沉着一张脸,视线遥遥望向燕望欢离去的方向,虽是此时已连她的影子,都已经见不着。但那份压力,却仍然沉在她的肩上。
极重又极痛。
光是一想到在燕望欢面前,她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模样。
白汝嫣的一颗心,都拧到发疼。
“主子,奴婢也是关心你。”
小莲偷偷瞥她一眼,压低了声响,又道了句:
“之前奴婢还听闻说,主子和郡主关系甚好,但今个的事情一出,郡主却连一句话,都不为主子去说。”
她被冻得吸了吸鼻子。
将伞面全都为白汝嫣遮挡,自己被冻得连番哆嗦,牙关都在打架。
“我哪里,配得上让长平郡主,为我开口讲情。”
白汝嫣唇角一挑,眼中讥讽之色更浓。
风雪愈重。
视线所及之处,已是除了她们二人之外,再没了其他的影子。
白汝嫣这才转过身。
她迈着慢吞吞的步子,眸中尽是思索。
小莲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打着伞,注意她脸色差的很,她眼珠一转,似是愤愤不平般道了句:
“郡主实在是过分了些,奴婢可都听说了,郡主对她身边那些个下人,都是极好的。就连郡主的贴身婢女,穿戴打扮,比是一些千金小姐都要强出不少呢!”
“是啊。”白汝嫣半阖着眼,藏在袖下的手掌紧捏成拳,离口的声响也是越发的低沉,“她连个下人,都肯在意帮衬着,却唯独不愿帮
我说上一句好话。”
小莲点点头,仿是无心似的,念叨着道:
“郡主这不是完全,都未把主子,当成自己人去看待吗?难道底下人的嘴里传的”
意识到说错了话。
小莲连忙捂住了嘴。
然她这般反应虽也算及时。
但白汝嫣,又哪里注意不到她忽然断下的言辞。
她顿时沉了脸,寒声道:
“你既是被分到我的身边了,日后是生是死,可都是归我再管,还敢隐瞒我不成?”
“可是”
小莲犹豫了下,左右张望了一圈,忽然压低了声响,一脸鬼祟地道:
“主子,其实这也是奴婢偷听到的,所以”
“你但说无妨。”
“是。”小莲应了一声,离口的声响降的更低,她道:“他们说,郡主之所以送主子回来,就是因为七皇子妃的位置,被夺走了,郡主心里不甘愿,才让主子进府伺候殿下的,只不过”
她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
但小莲毕竟年岁不大,心思藏得不好,虽是担心哪一句有了错,但神情早都暴露出了不少。
“你之前,是在哪里伺候的?”
白汝嫣学着燕望欢的模样,半阖着眼,一脸的淡漠随然。
果然,小莲见她露出这副神情,也不知她为何忽然转了话题,只心口忽然慌的很,紧忙着道:
“主子,小莲刚进府不久,之前一直是在柴房里面,做些烧火之类的粗活。”
她这番回答,倒是出乎了白汝嫣的意料。
不过很快。
白汝嫣的面上,便忍不住浮起了一抹怒色。
一见她失势,那些趋炎附势的东西,都忍不住冒了头。
竟是安排了一个烧火丫头,来当她的贴身婢女,怪不得这般冒失。
白汝嫣深吸了口气,实在是没心情同小莲多说,直接道:
“你若是不好好回话,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继续做你的粗活!”
“奴婢说!”
小莲被她吓坏了,还哪里敢有半分的隐瞒。
如同倒豆子般,将知晓的话,全都一口气讲出了口。
“他们说,郡主虽是送了主子进府,却却并不想要主子受宠。只郡主没能想到,主子是个有本事的,不仅被殿下喜爱,还掌了管家的职责,做的还比七皇子妃都要好。郡主看了主子风光,抢了她的东西,定是要不高兴,嫉妒起主子,为主子使绊子的!”
她眼眶含泪。
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
吐出口的言语,也是有些凌乱。
但这已足够让白汝嫣明晓了。
她确实是忽略了这一点。
若是燕望欢不愿帮她,并非因着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只不过是由于嫉妒,才冷眼旁观。
如此一说。
倒也是合理。
白汝嫣早就看出来。
燕望欢并非什么冷傲清高的郡主。
她明知晓楚玉的心意。
却利用着他,来做成一桩桩的脏事。
何其可恶!
白汝嫣越想越是有理的很。
燕望欢因瞧见,楚玉的心意在一点点的偏移,落到她这个冒牌货的身上,于是心中不忿,才会连一句言语,都不愿为她讲。
以至于,让她落得用一个烧火丫头当婢女的地步。
白汝嫣眼中怒色更浓。
不管是哪一种理由。
燕望欢未帮她,就是事实。
还不仅如此。
在马车上,她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去求,燕望欢却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想到她冷漠的眼神。
白汝嫣的心中,就忍不住再次泛出火来。
她瞪了小莲一眼,对这个烧火丫头,显然是不满的很。
脚步忽然顿住,白汝嫣视线扫过裙上的灰土,道:
“怎到了这一会儿,眼睛就不当用了?没看着我的裙子脏了,你难道要我这般回去吗?”
小莲先是一愣。
而后连忙跪倒
在雪地当中,用袖子为白汝嫣擦着灰。
她低着头。
瘦弱的身体似是扛不住严寒,连番的打着寒颤。
但白汝嫣却不知晓。
正为她擦着裙子的烧火丫头,在漫天风雪的遮蔽当中,无声的勾起了唇角。
雪下的太大。
每一步都迈的艰难。
马车更是慢如爬行一般,半天都察觉不到有所动作。
初雪刮成了风暴。
无孔不入的寒意穿透了马车。
让汾月都感到了些许的冷。
更莫要说是在外赶车的真阳,他几乎成了一个雪人,探头进来时,整张脸都瞧不清模样,连眉头上都挂了霜。
汾月瞧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一乐,打趣道:
“你现在到路边走一圈,都省的那些小孩子堆雪人了,直接瞧你就行!”
“站着说话不腰疼。”
真阳嘀咕了一句,也不理会她,只同燕望欢道:
“主子,不大好走,前面的路还被不少马车堵住了,我刚去瞧了一眼,都不见人。”
这风雪来的太突然。
从阴沉的乌天,转成遮目的莹白。
甚至连半日都是未到。
“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等着雪停了,再离开吧。。”
燕望欢将身上的另一件斗篷,递给汾月,不等她开口拒绝,率先道:
“穿上,莫要逞强。”
汾月心头一暖。
披了被燕望欢体温焐热的斗篷,连面颊都有些泛红。
真阳瞥了她一眼,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道:
“主子,先就近找个客栈如何?”
“好。”
燕望欢微微颔首。
看真阳要独自去寻,便道:
“这么冷的天,哪还让你多走一遭,一同去吧。”
“可是”真阳一愣,连忙道:“主子,这天头可差着呢,我一点都不觉着冷的,就让我”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
就看燕望欢伸出了手,在他被冻成了冰的袖口敲了敲,道:
“不冷?”
真阳不吭声了。
他们到底还是一起下了马车。
也幸好,这京城里的客栈,并未因风雪的缘故关了门。
汾月上前敲响了门,等着门被从内打开,她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锭金子迎面丢了过去,道:
“两间上房,热水,姜汤,再来一些清淡的小菜。”
小二被金子砸了脸。
磕的眼前冒金星。
他本恼的很,但一看掌心金灿灿的,顿时什么脾气,都消干净了。
连忙陪起了笑脸,小二紧着道:
“客官快些里面请!小的这就去准备,还请三位客官稍等片刻!”
天头这般的差。
来往行客,都是无法离去。
客栈里,也是人满为患。
各色吵嚷的声响传来,有些落在燕望欢身上的目光,都被真阳毫不客气的,一一瞪了回去。
他们瞧着就是不凡。
也谁哪个不长眼,赶上来招惹。
一进了客房。
汾月连忙倒了热茶,先送到燕望欢的手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直到最后,才分给了眼巴巴等在一旁的真阳。
热茶下了肚。
暖气流遍四肢。
真阳喟叹了一声,宛如重活了一次般,感慨道:
“我今个还是第一次觉着,这茶,也能好喝的很。”
“你就适合喝这碎末子煮的东西,就是给了你好茶,你也喝不明白,牛嚼牡丹,糟蹋了好东西。”
汾月对着他,想到都是毫不客气。
等着训完了真阳,她又走到窗前,顺着缝隙望向瞧了一眼,感慨道:
“这雪,可是真够大的,也不知晓什么时候才能停。”
“这里不能多留,等着雪稍小一些,便抓紧回去。”
燕望欢捧着茶杯,眸光偶然一扫,恰好撞见真阳欲言又止的眼神。
只是眸光相撞。
他又连忙避开了眼。
“怎么了?”燕望欢眯着眼,缓缓道:“若是有话,直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