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汾月匆匆踏进门,瞥了眼正同燕望欢对弈的从胡,道:
“楚霁的人,偷偷把燕唤喜的尸体送走了,丢在了城外的荒山上,不过两个时辰,就被野狗吃干净了。按照主子的吩咐,我们的人并没有去动她的尸体,还在那边扔着呢。”
燕望欢微微颔首,落下一子,才道:
“那边,有人在暗中盯着吧?”
棋局已定。
黑子被白子逼到绝境。
眼看无力回天。
汾月点点头,沉声道:
“是,从京城到那荒山,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人在盯梢。楚霁应是动了真火,派出去的人手倒真是不少,也足够小心,可惜主子之前吩咐过,我们没去动尸体,他只能等个空了。”
从胡本在盯着棋局。
听到这里。
才抬眸看了一眼汾月,道了句:
“无功而返。”
“我觉着,他应是认出是燕唤喜了。”汾月拍了拍手,唇角浮起一抹浅笑,“京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又特地,为燕唤喜留了小半张脸,以他的谨慎,定该有所察觉。”
从胡皱起眉,棋子被捏在掌心,道:
“他应该,猜得到是你。”
“无碍。”
燕望欢单手撑着面颊。
唇角依旧挂着一抹弧度。
她像是在看着棋局。
但眸光闪烁,更似在想着,当楚霁见到燕唤喜时,该是什么脸色。
他心心念念的美娇娘,就在咫尺之处。
可惜。
却没了好容颜。
还被剖开了肚子。
挣扎垂死,比恶鬼还要不如。
燕望欢轻笑一声。
神情终于略有些松缓。
汾月和从胡对视了一眼。
都是跟着笑了。
他们皆知燕望欢与燕唤喜之间的恩怨。
这你死我活的对局。
终于让燕望欢拿下了胜利。
“主子还真是神机妙算,这一次,不仅要了燕唤喜的命,连镇国将军府那嚣张的卫鞅将军,都只能到地狱去嚷嚷
了。”
汾月倒了杯茶,送到燕望欢手边,望着她的眼眸中,只剩崇敬。
从胡敛了唇角的弧度,道:
“你是如何想到的?”
“嗯?”燕望欢掂弄着棋子,随口道:“你是说卫献?”
“是。”
从胡微微颔首。
不只是她。
汾月也是满心的好奇。
他们都是不明白。
燕望欢到底是如何,才能把一切的琐碎,连成一个周全的计划。
除掉了对手不说。
还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半分的关系都是招惹不到。
“其实从救下真阳和辛夷那时,我便很想知道”汾月偷眼瞧着燕望欢,声音越发轻了,“主子是否早知,卫鞅会对真阳他们动手?”
“只是猜测。”
燕望欢抿了口茶,淡淡道:
“但我确实没想到,卫鞅会舍出卫献来。他太过自信,以为无论如何,都能护住卫献,还能将真阳和辛夷,当成试胆石。”
从胡冷哼一声,道:
“于是,便连自己的命,都试进去了。”
他已经许久未落一子了。
视线盯着棋局,眉却缓缓皱了起来。
汾月也跟着看了一眼,心思却远远飘走,她摸着下巴,道:
“那天晚上,也是主子猜到了,卫鞅担忧卫献,定是安静不得。才和燕问然做了个交易,又打昏了燕唤喜,将她们两个送上了马车,又偷偷换个轿子,引走卫鞅的人,再将卫献从正门送走。”
她越说越是惊叹。
跟在燕望欢的身边,瞧着一切,都好像是顺风顺水。
但实际上却是凶险无数。
一步路走错。
都会粉身碎骨。
再无任何挽回的可能。
汾月喟叹一声,抹了把冷汗,喃喃道:
“主子,你当真是神了!”
“不过是卫鞅,太过争强好胜,他这一生走的太顺,自是不肯输在我手中,才被抓住了机会。”
燕望欢太清楚卫鞅的性子。
是
极不肯,承认失败的。
不仅没在前几次交锋中,吃到什么教训。
增加的只有对燕望欢的憎恨。
卫鞅几乎要被怒火烧空。
他自以为。
摸准了燕望欢的心思。
猜测到她会在深更半夜,将卫献这个烫手山芋送走。
殊不知。
燕望欢也想到了这一步。
顺便,来了个将计就计。
反要了卫鞅的命。
此时的镇国将军府,偌大的府门当中,只剩下了王氏一个老妇人,在主持大局。
而丞相府里。
也差不多,要被燕望欢收拾干净了。
“我认输。”
从胡思索了半天,终是放下了棋子。
他掌控的黑子。
被燕望欢的白子逼入绝境。
本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真正身在棋局当中。
他才发展,已没了任何反手的可能。
汾月这才回过神,歪头瞧着棋局,笑道:
“我来看看。”
从胡让了位置。
退到燕望欢的身后,却并未再看棋局一眼。
他棋艺不精。
却也看得出来,此时就是天神下凡,黑子都是大势已去,再救不得了。
果然。
汾月聚精会神的思虑了好一会儿。
到底是将棋子,丢到了一旁。
“主子,这可当真是”
她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燕望欢收起剩余的棋子,瞥了一眼微沉的天色,道:
“走吧,该去见见大夫人了。”
汾月眼前一亮,立刻弯了腰,道:
“是!”
燕望欢之前有交代过。
燕唤喜去世的事儿,谁都可以知晓,唯独大夫人不行。
因此。
在全府奔着,准备丧事时。
只有大夫人的门房里,仍是一片死寂。
愫灵一开门,看到汾月,先是一愣,而后又见她身后的燕望欢,顿时绽起笑意,恭敬道:
“见过郡主!”
燕望欢微微颔首,扶了愫灵,轻声道:
“伴在她身边,辛苦你了。”
“不辛苦。”
愫灵面颊泛红。
抿了唇,回头瞧了一眼,低声道:
“主子,虽是无人将四小姐的死讯,告知大夫人。不过大夫人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反常的很,惴惴不安的,还被梦吓醒过几次,醒来之后,就一直念叨着,想要见四小姐。”
汾月颇为惊讶,笑道:
“倒是母女连心啊。”
“可不是。”愫灵撇撇嘴,道:“不过除了四小姐,大夫人可没把谁,当成是有娘的人。”
燕望欢微微颔首,进了门,向着内室的方向走进一步,道:
“先去看看吧。”
“是。”
愫灵连忙走在最前。
踏进内室,撩起了床幔。
而与此同时。
躺在床上的大夫人,也睁开了眼睛。
她整个人瘦了不只一圈。
容貌枯槁。
神情疲惫。
一张脸皮都皱了起来。
眼底挂着的青黑,更是让她看起来,如将行就木一般。
不过在瞧见了燕望欢的那一刻。
大夫人竟仿似回光返照。
猛地瞪大了眼。
喉咙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咬牙切齿的,简直是恨不得将燕望欢生吞活剥一般。
燕望欢却不在意。
径自走到了床榻前,垂眸望向了大夫人,道:
“大夫人,我来看你了。”
“贱贱婢!”
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气。
竟真让大夫人,骂出了声来。
汾月当即沉了脸,喝道:
“敢这般和郡主说话,小心你的舌头!”
“没事的,汾月。”
燕望欢满面柔色。
为大夫人拽平了下滑的锦被,她轻声道:
“娘,你知晓,我不会怪你的。”
“你又又来这里做什么?”大夫人喘着粗气,一把挥开了燕望欢的手臂,哑着嗓子,颤声道:“你个贱人!外面跑进来的狗杂种!没心肝的白眼狼!我早看出了你养不熟,我就该杀了你,还能留你到现在”
“白眼狼?”
燕望欢歪
着头,嗤笑一声。
“我还真不知晓,你养了我什么?不如娘来说一说,让我听听如何?”
“呸!”
大夫人猛啐一口。
但吐出的涎水,却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也无暇顾及。
只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瞪着燕望欢。
“你和你那勾栏下作的娘,吃了我丞相府多少口饭?不知道感激,也就罢了!还有脸跑过来,害我家里不宁,害我的孩儿你不得好死!”
大夫人如同疯魔一般。
她拼尽全力,想要靠近燕望欢。
一双手胡乱的抓挠。
可还没等碰到燕望欢,就被汾月挥开。
“吃了你的饭?”
燕望欢微微颔首。
沉吟了片刻,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愫灵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愫灵,去让厨房好生准备着,今个,我得把饭食,全部还给大夫人才行。”
燕望欢让汾月去拽了椅子,在床边坐下,又道:
“说起来,我还有一件喜事,要同娘说呢!”
大夫人伤不着她。
气的眼前阵阵发黑。
喉头更是痒的厉害,几乎要呕出一口血。
她喘着粗气。
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道出一句:
“滚滚远一点!你这暗娼生下的讨命鬼,滚出去!”
大夫人骂的越来越难听。
连汾月都皱紧了眉。
几次想要喝止住大夫人。
可燕望欢却是摇了头,道:
“让她骂吧,毕竟也没剩多少时辰了。”
大夫人一愣,却是笑出了声,她一脸的鄙夷,讥讽道:
“你想杀了我?我可是镇国将军府出来的,我要出了事,镇国将军府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你这个小杂种,也得陪我一同去死!”
她的笑得颇为开怀。
浑然是没注意到,汾月那略有些古怪的眼神。
镇国将军府?
大夫人说的是那个,已经被杀的只剩下一个老太太的,空府死门吗?